第214節


三折迴環的原理與拿真話騙人有點類似,卻又不太一樣,拿真話騙人適用的人群是為人忠厚智商中等的人,而三折迴環適用的人群是對方極度多疑又非常聰明,只有對方同時具備這兩種特xing,才有可能因為多疑和自信而不糾正那些在普通人看來應該糾正的問題。
「聽左先生的。」籐崎正男乾脆利索的落錘定音,普通人在做出決定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說出對自己有利的位置,籐崎知道左登峰不是普通人,所以他懷疑左登峰是故意說出一個對左登峰本人不利的區域讓他去糾正,但是他偏偏不糾正,免得一糾正反倒令左登峰撿了便宜。
「嗯,你們準備吧,明天早上我會過來。」左登峰背起木箱轉身向外走去,與籐崎等人在一起,他需要時刻使用心計,事實上他此刻非常高興,但是不能表現出來,不但不能表現出高興,連失望都不能表現出來,因為表情如果稍微誇張就有可能令籐崎改變主意。
「櫻子,送送左先生。」籐崎正男出言說道,他試圖緩和籐崎櫻子與左登峰之間的緊張氣氛。
籐崎櫻子聞言皺眉點頭,轉而隨左登峰出了會客廳。
左登峰沒有拒絕籐崎櫻子送他,不過二人一路上也沒說話,來到門口,左登峰停了下來。
「你令我感覺很陌生,很難想像我們曾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左登峰開口。
「我們本來就很陌生。」籐崎櫻子平靜的以ri語回應,但是微微抖動的鼻翼卻說明她心裡此刻並不平靜,至少沒有她表現出來的平靜。
「明天你也要一起去嗎。」左登峰猶豫片刻出言問道。
「是的。」籐崎櫻子點頭說道。
「尋找地支非常危險,你最好不要去。」左登峰再度開口。
籐崎櫻子聞言皺眉轉視左登峰,眼神之中透著疑惑,左登峰這句話無疑表達了對她的關心,這令籐崎櫻子很疑惑。
左登峰轉頭看了她一眼,轉而離開營門向南走去。
看著左登峰的背影,籐崎櫻子本已平靜的心再起漣漪,她跟左登峰相處了一個多月,知道左登峰不喜歡膚淺的關心和表白,所以他先前的那句話就顯得格外有份量,左登峰為了死去愛人所做的事情足以令天下所有看重愛情的女人感動並敬佩,但是他的眼睛一直是向後看的,從來沒有向前或者斜視過,這令任何試圖接近她的女人望而卻步,籐崎櫻子知道不會跟左登峰有任何的結果,但是左登峰那句關心的話還是令她很是感動。
左登峰並沒有回頭,一直在向前走,此刻他的心中也不平靜,他先前是故意那樣對籐崎櫻子的,而且在以後的時間裡還會若即若離的對籐崎櫻子表示關心,他這麼做的目的非常yīn險,他想讓籐崎正男看到這些細節,讓籐崎正男誤以為他對籐崎櫻子表達關心是為了套出三目土羊的藏匿位置,這樣籐崎正男會越發相信三目怪羊對他有牽制力,也會因此放鬆對他的jǐng惕和戒備,因為在籐崎正男看來左登峰得到三目土羊之前不敢對他們下手,事實是他絕對敢,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殺。
左登峰可以與全世界為敵,可以做出種種離經叛道的舉動,但是他不會用自己的感情去做武器,他之所以要利用籐崎櫻子,其實是yīn險之中暗藏高尚,倘若籐崎櫻子沒有被利用,左登峰不會放過這個冒充他心愛女人的ri本女人,他想放,就得給自己找一個不殺她的理由。
左登峰不想殺籐崎櫻子有著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在曾經相處過的那段時間裡,他為了確定籐崎櫻子的忍者身份曾經摸過她的雙rǔ,左登峰並不喜歡籐崎櫻子,但是在他看來不管喜不喜歡都不能白摸,摸了她,就得留她一條生路……
第二百零三章女童一人
離開1875部隊,左登峰發現身後不遠處跟有尾巴,是兩個身穿便衣的鬼子。
這兩個鬼子自然是籐崎正男派來跟蹤他的,換做平時,左登峰定然會回頭殺掉他們,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那麼做,籐崎知道他的能力,也知道這兩個鬼子根本就跟不上他,因此籐崎派他們來跟蹤就不是單純的跟蹤,而是明著告訴左登峰,日本人對他不放心,更深層的意思就是希望左登峰不要耍什麼花樣。
左登峰從不認為雙方能真正的屏棄前嫌,所謂的合作也必定是爾虞我詐的過程,壓根兒就沒有任何的誠意,不過他也並未想過要輕舉妄動,自南側街道接上十三之後便打聽著尋找濟南城的圖書館。
令他沒想到的是濟南城現在還沒有圖書館,於是他就打聽文化廳,他要在臨走之前查閱一下籐崎這張地圖上標注的圓點到底對應的是哪個區域,以及那個區域的地貌特徵。
文化廳在城東,此時的濟南城已經被日軍控制,日本鬼子想要長期統治山東,於是便從文化教育入手,大力普及奴性教育,文化廳現在已經成了培養漢奸賣國賊的機構。
左登峰進入文化廳,兩巴掌下去就打出了圖書室的位置,然後帶著十三走進了位於大院角落裡的圖書室,圖書室裡沒有幾本書,大部分是日本鬼子的書籍,這令左登峰非常憤怒,氣沖沖的走出圖書室,追雞攆狗一般的將文化廳的官員全部踹死,一個國家最終走向哪裡是靠文化的發展來決定的,文化人若是當了漢奸,危害會更大。
左登峰當年所在的縣文化所隸屬省文化廳管轄,這些人有很多是左登峰當年領導的領導,不過左登峰並未因此手下留情,自從當年見到胡茜撅著屁股被副縣長孫愛國光光光的那一刻起,左登峰就不再尊重領導了,當孫愛國把他發配到清水觀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恨領導了。
看門的沒死,因為他連滾帶爬的帶著左登峰找到了那些被搬到倉庫裡的書籍,這些書籍被胡亂的堆放在一起,左登峰放走看門的,轉而開始翻撿書籍。
此時那兩個盯梢的日本鬼子還跟著他,不過是在遠處遙遙的看著,日本鬼子的紀律嚴明,他們怕的要死也不敢離開,這一幕令左登峰大為感慨,抗日戰爭已經打了四五年了,中國到底有多少人誰也不知道,不過根據食鹽的消耗量來推斷中國應該有四億多人,四億人愣是沒打過人口不足中國十分之一的小日本兒,這足以說明國民政府和國民素質有問題。
左登峰並沒有理睬那兩個鬼子,事實上他先前追殺文化廳官員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故意殺給鬼子看的,籐崎若得知這個消息,一定會有三個想法,一,左登峰很危險,他會胡亂殺人,二,左登峰非常衝動,有神經失常的徵兆,三,左登峰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籐崎的這三個想法對左登峰都有利,一,籐崎會更加忌憚他,二,如果籐崎把他當瘋子看,那是再好不過了,這年頭再厲害的流氓也不敢惹瘋子,因為瘋子如果受了氣,管你是多大的流氓,照樣磚砸刀捅,三,籐崎知道他心情不好會非常的高興,因為這表示他憋了一肚子氣,他越生氣,籐崎越會認為他被要挾了而在發脾氣,如果他哼著小曲兒,籐崎就會犯嘀咕,『這傢伙高興啥呢,我是不是上當了,』
左登峰非常討厭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人心是最險惡的,社會是很複雜的,勾心鬥角無處不在,很多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是很多人都因為感覺動腦很累而選擇了像鴕鳥一樣將腦袋插到沙子裡自欺欺人的無視逼近的危險,這種想法所導致的後果就是很多人被人利用,很多人被人欺騙,很多人被人拋棄,很多人被人辜負,這些被利用,被欺騙,被拋棄,被辜負的人都會哭鼻子抹淚大喊委屈,其實這全是咎由自取,誰讓你當初選擇了自欺欺人的無視危險,誰讓你當初懶得動腦思考。
想的多的人別抱怨自己活得累,因為你得到的多,想的少的人別抱怨自己總是被耍,因為你活的輕鬆,不多不少,不虧不欠,這就是陰陽大道。
所謂陰陽大道並不是仁慈寬厚,滿堂和諧,而是包含著善惡,美醜,得失,利弊,這些全是均衡的,太極內藏陰陽雙魚,代表事物的兩面,陽魚有多大,陰魚就有多大,不會多一毫,也不會少一分,世界有多美好,世界就有多醜惡,想通這些,人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所謂的冤枉了。
文化廳裡的書籍很多,堆放在一起很是雜亂,倘若他人尋找定然極為費事,但是左登峰找起來很快,因為他曾經在文化所工作過,知道哪一類的書是什麼樣的樣子,現代書籍用的是現代的裝訂方法,古代圖書有古代圖書的紙質和顏色。
左登峰想要找的是地理類圖書,但是在翻找的過程中,他無意之間發現了一本文化廳的檔案,裡面記錄了由文化部門管理的道觀寺院的名錄。
這份相當於花名冊一樣的檔案很厚,左登峰隨手翻看,發現裡面記錄的都是道觀和寺院的情況,包括寺院道觀的來歷,以及現任的主事之人,還有就是何年何月由政府出資對道觀進行過何種修繕。
看到此處,左登峰立刻敏銳的察覺到這裡面可能記錄了清水觀的一些情況,因為當年他是被派遣到清水觀的,這就說明文化部門對清水觀有著管轄權,既然如此,省文化廳就應該有清水觀的資料。
檔案是按照地域劃分的,左登峰快速的找到文登縣那一欄,屏息靜氣逐列尋找,終於在左側下首位置發現了清水觀的字眼。
民國時期的書寫習慣還是自上而下,成列書寫,關於清水觀的記錄只有兩列,寥寥數句「清水觀,建於清順治元年,道教叢林,不明所屬,掛單道姑一人,道號青竹,女童一人,八齡無號。」
這短短的幾句話,包含著大量的信息,首先左登峰知道了清水觀建造於順治元年,距今已經有三百年的歷史。
「道教叢林」的意思是這處道觀不屬於個人,道觀根據公私所有性質來區分可以分為子孫道觀和叢林道觀,子孫道觀就是師徒相傳的道觀,道觀為個人私產,國家可以指導但是不可以指揮,叢林道觀通俗的含義就是國有道觀,由國家所有,天下所有的道士都可以來這裡暫住,清水觀就是國有道觀,至於它一開始就是國有道觀還是後期道觀沒人了被國家給代為管理了,就無法考證了。
「不明所屬」這句話的意思值得推敲,這句話肯定不是指國有和個人所有,因為上一句已經說明是國有了,因此這句『不明所屬』指的應該是不知道清水觀是正一派的還是全真派的,這一點與清水觀供奉元始天尊法像是相對應的,因為清水觀是闡教道觀,勉強可以歸類為道教,卻不能再細分了。
「掛單」是佛家用語,不明就裡的人也將其他道士到不屬於自己的道觀找飯吃稱為「掛單」,實際上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借住」,跟俗家說法類同。
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這份名單的書寫日期是民國十年,民國十年的時候左登峰九歲,巫心語比他小一歲,因此這裡所說的道觀裡八歲女童自然就是巫心語,那時候她還跟她的師傅住在一起,巫心語是隨師傅姓的,由此可見推斷出巫心語的師傅應該叫巫青竹。
那時候巫心語八歲,五年以後她的師傅巫青竹留下陰陽生死訣不告而別,往後的十年裡巫心語一直自己住在清水觀裡。
民國十年是孫中山當總統的那年,這份檔案就寫於那一年,可惜的是孫中山第二年就被陳炯明攆走了,政局一亂,也就沒人再去管理道觀,所以巫心語一直住在道觀而沒有被攆走或者發現。
左登峰本是來尋找地理書籍的,結果意外的發現了清水觀的來歷,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左登峰坐在書堆旁捧著那份檔案木然發呆,「女童一人,八齡無號」這幾個字令他的思緒飛回了清水觀,幼年時候的巫心語跟隨師父住在清水觀裡,那時候應該是她快樂的,有師傅的照顧,無憂無慮,但是五年之後她的師傅不告而別,只剩下了她孤身一人獨居荒山,漫長的十年,無親無朋,缺衣少食,十年之後他去了清水觀,打破了巫心語原本艱苦而平靜的生活,一年的相處,巫心語把心給了他,把人給了他,到最後連命都給了他。
左登峰已經許久未曾流淚,這次他也沒有哭,他早已經痛的麻木了,滾滾紅塵沒有擾亂他的初衷,芊芊紅顏不能令他放棄執著,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也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做什麼,但是他此時感覺到了無邊的黑暗和無盡的孤獨,黑暗之中他抱緊了自己身上那件破舊的袍子。
這一刻左登峰產生了幻覺,他感覺袍子也在抱著他……
第二百零四章半夜更聲
良久過後,左登峰收回思緒長長歎息,轉而將那份檔案放進了木箱,隨後繼續翻找他需要的書籍,此時文化廳的牆外一片喧鬧,有哭聲,有呵斥聲,還有辱罵聲,不問可知是文化廳的家眷得到消息收屍來了,但是他們都被鬼子和偽軍擋在了外面,那兩個鬼子跟著他也並非一點用沒有,擦屁股做的還是很到位的。
《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