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陳嘉楠想上廁所,想了想,她起來輕輕地搖醒方勤,叫她一起去。
  方勤睡眼矇矓地坐起來,不情願地披上衣服和她一起走出了宿舍。
  對面的洗手間裡水嘩嘩地流,好像有人在裡面。
  兩個人手拉著手推開門走進去,陳嘉楠友好地問:「有人嗎?」
  沒人應聲。陳嘉楠就隨便拉開一扇門進去了,她出來的時候,方勤還沒有出來。陳嘉楠就耐心地等著,聽到方勤小便和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聲音,這時,另一扇門被推開了,出來的女生低著頭,向她走過來。
  那個女生走過陳嘉楠身邊的時候,驀然抬起頭來,神色冷漠地看了陳嘉楠一眼,接著,就與她擦身而過。
  陳嘉楠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因為,那個女生,竟然是賽玉飛!
  可是,賽玉飛被蕭傑殺死了啊!她親眼看到的,那天,她去看望方勤,方勤當時頭痛得昏迷過去了,蕭傑驚慌得想逃跑,而地上的賽玉飛躺在血泊中,已經死了……
  陳嘉楠想喊,可是,她的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似的,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她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立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方勤出來了。
  陳嘉楠聽見門響,渾身一哆嗦,回過神兒來,她驚慌地看著方勤,牙齒仍在上下打架。
  方勤漫不經心地瞅了她一眼,說:「怎麼啦,兩個人來還害怕?」
  「方勤,我……我剛才看見……賽……玉飛了。」陳嘉楠的舌頭都不好使了。
  「賽玉飛?」方勤皺著眉頭想了想,又問:「賽玉飛是誰?」
  笨蛋!陳嘉楠恨恨地跺了一下腳,拉著方勤壯著膽往外看,可是,走廊裡連個人影兒也沒有了,她竟然沒有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
  陳嘉楠拉著方勤回宿舍,她走在前面,方勤跟在她後面,她想先進宿舍。就在開門的一瞬間,陳嘉楠看見「賽玉飛」竟然站在宿舍門口直愣愣地看著她!陳嘉楠頓時嚇得捂著眼睛尖叫了一聲,聽見身後的方勤問那個人:「你是誰啊?」
  「對不起,走錯宿舍了。」那個人冷冷地說。說完,她就從兩人身邊過去了,經過陳嘉楠身邊的時候,陳嘉楠不敢看她的臉,下意識地看著地面,這時,她發現,這個人沒有影子!
  陳嘉楠嚇得站不穩了,方勤在後面推她:「哎呀,凍死了,快進去啊!」「噢……方勤,你有沒有發現,剛才……那個人……沒有影子!」陳嘉楠的聲音抖得不成調兒。
  「笨蛋!宿舍裡黑走廊裡亮,她的影子留在宿舍裡,你怎麼看得見啊!」方勤打著呵欠一頭倒在床上,蒙頭大睡,不理她了。
  「她的影子留在宿舍裡?」陳嘉楠反反覆覆念叨這句話,明明知道方勤說的是什麼意思,她偏偏理解成另一種意思,她就止不住發抖,對著黑暗連連說:「不是我殺死你的,不是我,是蕭傑……你找他去吧……」她還是怕得要命,陳嘉楠就急急忙忙地鑽進方勤的被窩裡去了。摟著方勤,兩個人用體溫互相溫暖,陳嘉楠感覺好多了。這時,她藉著月光,看著方勤,突然想,原來,那些精神病患者活得比正常人快樂多了……
  她真的看見賽玉飛了!
  天啊,她怎麼會看到賽玉飛?!
  陳嘉楠瞪著眼睛熬到了天亮,她決定,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蕭傑!
  做早操的時候,陳嘉楠看到蕭傑就手忙腳亂地把他拉在一邊,悄聲說:「昨天夜裡,我和方勤上廁所時,看到賽玉飛了!」「啊!」蕭傑表現得比她還驚慌,「是不是你看錯了?」
  「沒有看錯,真的,當時方勤在廁所裡,我等在外面,她走出來,和我臉對臉看了有好幾秒鐘的時間。」陳嘉楠驚恐萬狀地描述著。
  「……怎麼會呢?」蕭傑往後踉蹌了一步,失神地說,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抓住陳嘉楠的手說:「陳嘉楠,如果你下次再見到她,讓她直接來找我好了,別打擾方勤,她已經夠可憐的了!」「下次?」陳嘉楠嚇得連連後退,「你還想讓我再遇到她啊……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說去吧……」「對,沒什麼可怕的。」蕭傑甩了甩頭髮,突然很鎮靜地說:「怕什麼,反正人橫豎難免一死。」陳嘉楠定定地站在那裡,看著蕭傑,一股寒氣直往心裡鑽,怎麼死鬼活鬼全讓她給碰上了?
  雖然警方暫時沒有定蕭傑的罪,但陳嘉楠是第一目擊證人,比任何人都堅信蕭傑殺了賽玉飛,她不明白,為什麼警方會釋放蕭傑。現在,陳嘉楠覺得站在眼前的蕭傑比賽玉飛更可怕。
  冬天太陽升得晚,空曠的操場上,各班的學生已經排好了隊,圍著操場開始慢慢地跑起來,遠處的隊伍模糊著,人影晃動,他們的移動看起來怪怪的,上躥下跳,就像……一支殭屍的隊伍在行進……
  陳嘉楠閉了閉眼睛,也加入到這支——她看起來如同殭屍般的隊伍中……

正文 八、與「鬼」共舞
  誰知,當陳嘉楠聽完她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立刻僵死,突然就變得面如死灰,她牙齒打戰地說:「你、你……」方勤愛上了蔡東晨!
  她竟然愛上了蔡東晨,○一級音樂系鋼琴王子蔡東晨!
  她怎麼可以愛上蔡東晨呢?她和蕭傑曾經心心相印、海誓山盟,雖然她現在病著,蕭傑依然愛她深入骨髓!可是蕭傑是個殺人嫌疑犯!所以,方勤愛上蔡東晨,於情於理。可是……
  可是、可是,沒什麼可是的,沒什麼應該不應該的,現實就是,方勤愛上了蔡東晨!而蔡東晨,也為方勤魂不守舍!
  當方勤一臉陶醉地對陳嘉楠說起她和蔡東晨的浪漫相遇時,陳嘉楠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在那個雪後的黃昏,火紅的夕陽給白雪鍍上了紅色的光暈,如抒情詩一樣寫意。方勤獨自走向階梯教室,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去那裡,好像冥冥中,有種神奇的力量在牽引著她!
  穿過那曲徑通幽的花園,走上那條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石板路,歐式風格的階梯教室大樓在白雪綠松叢中,無比高貴地矗立在她的眼前,是的,高貴,這是方勤最直接的感受。然後,她聽到了悠揚的鋼琴聲戛然而止!
  原來,一直有那麼美如天籟的鋼琴聲響在耳邊,正因為這音律太完美了,與綺麗的自然風光融為一體,所以,方勤一直沒有特別在意它。直到鋼琴聲戛然而止時,她才發現,少了這鋼琴聲,一切都乏味空洞!就在她收回高山仰止般敬畏的目光茫然四顧時,她看到了蔡東晨。
  他坐在一樓一間鋼琴室裡,那架鋼琴擺在窗下,他坐在那裡彈鋼琴,窗開著,他抬起頭來,正好,與外面的方勤對視。
  那是怎樣的一個男生?世界在一刻間,寂靜得似乎虛無一物,只有眼前的蔡東晨,如鬼斧神工般英俊的臉龐上,陽剛與陰柔完美融合,帶著說不出迷人的憂鬱,讓她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動目光!
  她一定認識他的,前生,或者今世,她和他一定有某種神奇的感應,讓她在這個黃昏,身不由己地走到這裡來見他!她神色鄭重地走過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蕭傑,原來,你在這裡!」方勤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叫他「蕭傑」了,這句話脫口而出,不假思索。
  可是,他說:「我是蔡東晨!」「噢……蔡東晨……」方勤念著這個名字,夢囈般,然後,她就笑了,她的笑容,像清麗的蓮花般,突然間,純美地綻放開。蔡東晨看得入迷。很久之前,也有一個女孩子曾經這麼對他笑過,她叫——陳思雨。
  方勤看到蔡東晨的眉頭輕輕地皺了皺,她就癡癡地笑:「你皺眉的樣子很好看,可是,我希望看到你笑……」為什麼她的神態和陳思雨如此神似?而她說的話,正是陳思雨曾經對他說的!蔡東晨怔了怔,迷迷糊糊地問她:「你叫什麼?」
  「陳思雨……」方勤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想到了這個名字,她輕輕地說,好像怕嚇著他。說完了,她看到蔡東晨變了臉色,她就努力想了想,另一個名字就蹦了出來,「後來……我叫於欣……」覺得還是不太準確,她又補充道:「可是,大家都喜歡叫我方勤。」說完,她就笑了,覺得自己表達得很清楚。
  蔡東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孩子,她好像有點兒不正常,但又好像很清醒,他稍作遲疑,就對她展顏一笑,邀請她到自己鋼琴室裡,坐在他身邊,並為她彈奏愛情樂章……
  從蔡東晨那兒回來,方勤變得活潑開朗起來,戀愛中的女孩才有的那種甜美笑容時時掛在臉上,畫畫的時候,她會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閒下來的時候,她就在紙上一邊寫蔡東晨的名字,一邊癡癡地笑,不再像從前那樣黏著陳嘉楠了。
  開始,陳嘉楠不知她怎麼了,看到她寫在紙上的名字時,才起了好奇心,方勤就一臉幸福地告訴了她。接著,陳嘉楠就真的看到,那個平時冷若冰霜的鋼琴王子蔡東晨,含情脈脈地等在女生宿舍樓下,在紛飛的雪霧中,敞開羽絨大衣,把方勤裹在了懷裡。
  心沉了又沉,陳嘉楠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件事必須盡早告訴蕭傑!蕭傑,他為她殺人放火都在所不惜,方勤怎麼可以移情別戀呢?
  陳嘉楠找到蕭傑的時候,他正在畫室裡畫人體骨骼模型,偌大的畫室裡,只有他一個人,在慘白晃眼的寫生燈下,藏在昏暗的陰影裡埋頭苦畫。
《藝校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