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


過是過去了,但是剛才還在熊熊燃燒的炭火,霎時熄滅了。與此同時我感到一陣寒意突然擴散開了,院子裡突然變得寂靜極了,其他人好像和我的感覺一樣,不由得都倒退兩步,裹了下衣服。
這是好事,是好事老太婆忽然對大家叫起來。
年齡大的一些人也附和道,是好事好事,避去邪祟大吉大利。院子裡又熱鬧起來,喇叭嗩吶也響了起來,新娘子被攙進了裡屋。這時候主持婚禮的老頭喊道:酒席開始,大家全部到後院去吃飯。
早就等不及了,餓的肚子咕咕叫,聽到這麼一喊,趕緊跑到後院找姥姥。姥姥不喜歡看熱鬧,喜歡一個人清淨,所以沒有去前院看新娘新郎拜堂,而是一直坐在凳子上歇息喝茶。
男人顯然很慷慨,八大碗基本上全是葷腥,在那個年代可是了不得了,看得出來為了兒子是下了血本,不知道花了多少年的積蓄。姥姥吃得很少,基本上光給我夾菜了。
小飛啊,前院的拜堂熱鬧不熱鬧啊姥姥給我夾了塊紅燒肉後,微笑著問道。熱鬧是熱鬧,就是感覺老嬸子,你能來真是太給我和娃面子了,這杯喜酒你一定要喝。男人突然領著傻娃過來敬酒,打斷了我的話。
第三百二十九章紅衣女人(三)
在當地是有新娘新郎一起向眾人敬酒的傳統的,這次新娘子沒有出來,確實讓很多人心生納悶,雖然剛才一些人在前院見過了,但是禮數可是不好隨便改的,否則就不吉利了,所以姥姥才會有疑問。
媳婦睡覺覺了,呵呵傻娃搶在他爹前面向姥姥回了句。
傻娃的爹拍大了下自己的這個傻兒子,朝姥姥客氣地笑笑:路途遙遠,媒婆說兒媳婦累了,要睡一會。
哦,是這樣,我說傻娃他爹,你這兒媳婦是哪裡人啊,知根不知根吶姥姥關心地問了句。
傻娃爹咧嘴笑笑:老嬸子放心,媒婆是我家遠房親戚,不會騙我的,女孩是個孤兒,被她奶奶養大,從小到大都很聽話乖巧,她娘家人不多,就來了兩桌,都在那邊呢。說著指了指院子北邊的兩張桌子。
我和姥姥轉臉望去,發現來送新娘子的人都是些年輕的男女,看上去都很本分實誠,正在埋頭大口地吃喝著。
等傻娃的爹領著他兒子又去其他桌子上敬酒後,姥姥面向我,又提起了剛才的話題:小飛你剛才說前院的拜堂怎麼了
沒沒什麼,就是那些小青年鬧得有些過分。見傻娃和他爹就在鄰座桌子旁,我不想多嘴惹事,對姥姥含糊回道。
那些小混混一點不著調,對了,姥姥問你你與沒有看見新娘子長什麼樣,漂不漂亮姥姥又對我問。
我使勁點點頭:長的又高又苗條,臉也白,可俊了
姥姥嘿嘿一笑,幫我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嗨,我們家小飛知道喜歡大美女了,等幾年你長大了姥姥給你說個更俊的
村裡的大廚做的菜很香,基本上每一道上來不到一分鐘就被掃光,同桌的那些身子大娘們都讓著我,基本上好吃的都夾到我碗裡。很快,十個盤子八個碗的菜就上完了。扭頭瞧瞧其他桌子上,也是和我們一樣,乾乾淨淨一點不剩,連湯也被一些人倒進盆子,端了去。
姥姥吃完飯之後就回家了,走之前意外地允許我晚上在這裡多玩一會。這下我高興壞了,忙找到也已經吃完酒席的安子二棍還有小萍他們三個,商議著一會玩些什麼。
阿飛,一會我們去看看新娘子吧剛才人那麼擠我都沒有看到。小萍開口向我央求道。
誰讓你連房頂都不敢上,沒看見怨不得我們,反正我們已經見了,長的可好看了,比我姐還俊。安子對小萍諷刺了句。
我想起了傻娃爹的話,說新娘子累了在睡覺,心想她坐車來的還能累嗎,好奇極了,很想去看看究竟是不是睡覺了,於是對安子和二棍問道:既然小萍沒有看到新娘子,那我們就帶她去瞧瞧。
啊新娘子在裡屋呢,我們能進去嗎二棍擔憂地提醒我們。
去試試再說。說完打頭陣朝前院跑去,他們也都緊跟在我後面。廣告前院和後院一樣,人來人往地忙碌著,沒有人關心我們這四個小孩。跑進新房一瞧,正屋裡坐著一些女人,正在大聲地聊著什麼,大床所在房間的門緊關著,想必新娘子就在先前我們玩耍的那張床上睡覺的。
我們趁大人們不注意,一溜煙跑到門口,擰開把手開門鑽了進去。與外面熙熙攘攘的嘈雜形成鮮明對比,裡屋靜悄悄的,灰暗極了,只有門框上面的小窗戶透過來一些光亮
阿飛,我們還是出去吧,我怎麼感覺這屋裡冷颼颼的有點嚇人呢。安子拽了拽我的一角,小聲道。
我還以為小萍是最膽小的呢,原來是你,真沒用,新娘子又不是鬼,外面又那麼多人你怕什麼我低聲訓斥了安子一句,繼續摸索著向床邊走去。
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後,我回頭瞅了瞅他三個,然後用手向床上指去。新娘子果真躺在床上睡覺的,不過這麼熱的天,竟然還蓋著大紅的厚被子。我將小萍拉過來,在她耳邊細聲道:趁她睡著了,比趴下瞅瞅吧,長的可美了。
小萍略顯膽怯地瞅了我一下,然後緩緩彎下身子,將頭湊了過去,仔細端詳起新娘子的臉來。我們三個都見過她的樣子,沒有太大興趣,眼睛在暗淡的房間裡四下掃視著,發現比先前多了很多東西,有好幾床被子,兩個棗紅色的大木箱子,一架縫紉機,還有鑲嵌圓鏡的梳妝台以及一些小物件,看樣子應該是新娘子娘家人陪送的嫁妝。
正打量著屋裡的東西,小萍突然一下子直起身子,然後死死地抱住我,渾身瑟瑟發抖。我被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強忍著憤怒,將小萍從懷裡推開:你幹嘛呢故意嚇我是不是
小萍的雙目中透露出恐慌,手顫巍巍的指向床上的新娘,嚇得鐵青的嘴唇對我哆嗦起來:新新娘子沒沒有呼吸
聽到這話我胸口一緊,一股寒意從腳底躥向頭頂,整個身子一片冰涼,膽戰心驚地將頭艱難地轉向床邊,朝新娘望去。新娘的身子被完全蓋住,只有頭露在外面,即便房間裡昏暗慘淡,但是她那張白如雪的臉還是清晰地呈現在我們面前,頭上的髮髻被壓得稍微變了形,幾縷青絲橫在臉上猶如將臉切成了兩半,有些瘆人,我咯登一下,朝後退了兩步,不過眼睛落在被子上時,心也就放鬆下來,均勻起伏的被子昭示著新娘是在酣睡,並無任何異常。
我轉向小萍:你看她的胸前,不是有呼吸嗎,以後看清楚了再說,別下午我們。
小萍認真地彎下腰,盯著新娘觀察了好一會才直起身子,臉上有些羞愧:對不起,我剛才看錯了。
真是膽小鬼。二棍瞪了小萍一眼然後轉向我和安子,新娘的嫁妝裡肯定有很多好東西,我們翻翻吧。
那時候的習俗就是會在陪嫁的被子或箱子裡放上一些栗子花生或者硬幣,用來打發鬧新房的小孩的。
我還沒有表態,安子就不安起來:二棍,阿飛,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我怎麼覺得呆在這位有些憋得慌呢,啊說完用祈求的眼神望著我們。
我們先出去吧,等人多了再進來吧。這時候小萍也搖著我的手央求起來。
其實安子說的感受我也有,自從進來這屋裡後,總覺得就像被人鎖進了一個箱子裡,悶得難受,壓抑極了,頓了片刻對二棍道:先出去吧,要是被外面的人發現就不好了,弄不好還以為我們是小偷呢。
二棍雖然人愣了吧唧,但是比較聽我的話,見我這麼說只好點點頭,跟在我後面和小萍安子一起鑽了出去。出了院子後,我們都想起了昨天蛇皮袋子裡的好東西,心裡有些擔心有沒有被別人發現,於是一起小跑著去了村外的地裡,到了那裡一瞧,坑上面很平整,依舊是我們昨天掩埋的樣子,於是又在上面撒了些土之後,興奮地在地裡捉起了螞蚱。
我們抽了幾根茅草莖拿在手裡,將捉到的螞蚱從它們脖頸上的環裡穿過去,穿成一串,時間不長每個人手裡都拎著滿滿一串螞蚱。我們找來一些乾枯的碎麥秸,點著後將螞蚱放了上去,火越燒越大,焦糊的味道也越來越濃,等到火苗變成火星子後,將螞蚱用小木棍扒拉出來,捏在嘴裡吃起來,雖然那種類似羽毛燒焦的味道很大,但是我們還是吃的不亦樂乎,也許就是為了樂呵樂呵,吃完之後擦了擦嘴上的灰渣,沿著小河飛快地朝傻娃家裡跑去。
時間過得很快,來到傻娃家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後院的音響裡傳來火辣的歌曲大花轎,我們擠到後院一瞅,烏泱泱的一大波村民全都圍在一小塊空地上,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在扭動著腰肢賣力地跳著,人群裡時不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接著院子裡一百瓦的燈泡,可以看到很多男人眼中的慾火和嘴角的口水,沒有誇張,這是那個年代,剛從壓抑中釋放出來的人的真實寫照。
我們幾個對唱歌的女人不感興趣,一起手拉著手又跑到前院。前院裡雖然沒有後院那麼吵鬧,但是人也不少,尤其是新房裡,那些沒有結婚的小青年和一些潑辣的女人都聚集在裡屋,鬧著洞房。雖然傻娃的爹有些不樂意,但這是習俗,也不好意思阻撓,制止了就不熱鬧了,還容易得罪人,於是只能大聲囑咐了傻娃幾聲,出了去。
此時我們瞅見傻娃正呵呵的笑著,和新娘子一起並肩坐在床沿上,旁邊圍著一圈人,不停地問著一些羞澀的話題,傻娃對所有的問題都笑著實話實說,新娘子確實一語不發,用一雙明亮,確切的說應該算是漆黑的雙目,瞅著四下裡的人群,表情出奇地安靜。
我們看的上癮,聽得好奇,幾個老娘們突然伸手抓住我們的衣領,將我們向外拽去:小孩不要聽這些兒童不宜長大了再來玩
但是我們趁她們不注意又鑽了進來,沒有看他們那些人戲耍新郎新娘,而是翻箱倒櫃找起來,我們來的比較晚,香煙糖果已經被那些鬧洞房的人搜了去,只找到幾個一角的硬幣,不過這樣也讓我們高興極了,至少可以買幾個冰棍吃。
我們正惦著手裡的硬幣高興,突然頭頂上的燈泡閃了兩下後滅了,屋子裡頓時變成漆黑一片。
停電了有人大聲地喊了句。
接著聽到很多人的嬉笑聲,和女人的怒罵聲,我們聽不懂他們到底是在嬉鬧還是在吵架,不過不想離開,躲在角落裡好奇地聽熱鬧。喧鬧聲越來越響,感覺又從門外湧進來很多人,似乎那些後院聽唱歌的人也趕來湊熱鬧。
《國安局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