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節


我頷首贊同,隨即轉向大總管:「大爺,煩請你讓大家先將屍體抬出去,我們還有四個同伴在洞穴裡杳無蹤跡,必須先去找尋,這裡發生的所有經過,等上去後我一定會向你和村民講述清楚的。」
大總管雖然疑惑,但很明事理,聽到我還有朋友困在洞裡後也很急切:「要不我讓村民們幫你們找吧多一雙眼睛和一雙腿,就多一點機會,少一些時間。」
我感激地擺擺手:「多謝您的好意,洞穴本就狹小憋屈,還是讓村民們都上去吧,尤其是我們後面的這些,身體還很虛弱,需要趕緊休息,並換個敞亮環境。」
大總管命兩個人抬了二勝的屍體,又讓一膽大的老頭,用蛇皮袋子裝了夏老頭的頭顱以及碎塊背在身上,照著原路返回,我們一直送到洞穴的第一出分叉口,之後將強哥交給了村民們,讓他們帶出去趕緊送醫院,並囑咐葉子跟著。
這丫頭死活不肯,執拗起來:「我不離開,要和你一起在下面找他們幾個。」
我心裡比較急躁,對她大聲吼起來:「怎麼地,讓你去照顧強哥不願意啊他去醫院要掛號交押金簽字什麼的,這些事情都需要個明白人不去誰去啊,我去嗎你到底是不是我女人老爺們的話都不聽,信不信我上去就放你鴿子」
「去就去嘛,你這人脾氣怎麼這麼火爆,說訓斥就訓斥,一點不憐香惜玉。」葉子哽咽地抹抹眼淚,跟在攙扶強哥的村民身後落寞而去。
熙熙攘攘的村民們離開後,下面只剩下我和李師傅兩人,他瞅著葉子對我輕聲勸道:「從那丫頭的眼睛裡,似乎可以看出很喜歡你,幹嘛對她那麼凶,這不是你一貫的性情啊」
我有些慚愧:「說來也是怪我酒後亂性,造成了與她說不清的關係,總之以後慢慢處理吧,我們拐進這條洞穴裡去吧,說不定阿西他們被綁在裡面,小十也奔了進去。」說著我指了指右面那條一直沒有踏進的洞穴。
既然夏老頭都已經死了,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我和李師傅兩人照著手電大踏步朝裡走去,一切與左面的那條無異,是重新挖掘的坍塌甬道,推測是老狐狸開始也不知道哪一條能通向湖底,所以才會同時開工,相信沒有多深就能到頭。
但人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想當然,這條洞穴的深度遠遠超乎想像,與李師傅兩人走了半個多鐘頭,更是沒有看到有結束的痕跡,心裡不禁嘀咕起來:難道這條才是通向湖底的洞穴,左邊那條只是一個幌子
想想沒有這種肯能,夏老頭對付我們幾個易如反掌,沒必要耍障眼法,浪費那些村民的勞動力,那究竟是為何呢,難道說這條主幹洞穴在挖掘的過程了意外,或者說先前的甬道坍塌得太嚴重沒法繼續,才會轉而從左側迂迴
「啊,啊」
正心中揣測著各種可能,突然聽到洞穴深處傳來兩聲慘叫,痛切心扉的呼喊讓我一下子警惕起來,覺得裡面似乎並不像剛才預料的那樣安全,而是充滿著位置的凶險。
李師傅駐足之後揚手將我攔住,壓低嗓門道:「從聲音的強度粗略判斷,是個男子發出來的,距離我們有四五百米左右,喊了了兩聲,應該不是被突然出現的恐怖景象震驚,而是身體連續遭到了傷害。」
我不得不佩服李師傅的瞬間分析能力,擱在我身上,腦子裡啥也不會去揣摩,只是單純地以為前面有人出事,要趕緊上前產看這麼簡單,瞅瞅一臉凝重的他詢問道:「難道是莉莉」
「不知道,或許是吧,但總感覺裡面有種讓你摸不透的恐怖,這種感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李師傅確實是少有地握緊了拳頭,顯示出一想冷靜的他也緊張了,頓了兩三秒對我囑咐起來,「這樣,你在這兒等著,要是十五分鐘左右我沒有回來或者喊你,就趕緊原路後退,返回到地面上。」
「上去」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追問了句,「那不說明你有危險,我應該趕緊上前幫忙嗎」說完之後就後悔了,裡面連李師傅都搞不定的事情,說明凶險異常,我進去也一樣,但捨棄朋友灰溜溜地獨自上去,我也是做不到。
李師傅拍了下我肩膀:「阿飛,我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別矛盾了,按我說的去做,這樣至少還能保證你是安全的,還能有機會下來救我。」說完將手電熄滅,摸索著朝前走去,由於踮了腳,很快就聽不見了腳步聲。
為了安全起見,等李師傅離開後不久,我也將手電的光亮熄了,一個人背靠在牆壁上小憩起來,也許是幽黑的原因,也許是空寂的氛圍,不以後就眼皮沉重害起困來,想要睡去,但心裡的意識在提醒著我不要睡,不要睡,就瞇一小會吧最後生理的本能戰勝了意志,站立著睡了過去
驟然間,我睜開了雙眼,當然,瞅見的依舊是漆黑一片,心裡油然升起一種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十五分鐘還是半個小時,李師傅有沒有呼喊我
「啪」
我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暗暗責備自己大意,意志力為何那麼脆弱,要睡過去呢埋怨歸埋怨,但還是要想想接下來要幹什麼,理了下頭緒,覺得既然忘記了時間,那就再等十來分鐘,如果李師傅沒有回來或者叫我,就趕緊回到地面上去,帶更多的人和傢伙下來。
打定主意後我癱坐在了地上,集中幾精力著急地等待著,雖然洞穴裡黑得什麼也看不見,但眼珠子忍不住左右轉動,心底擔心有什麼東西會突然出現。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獨自呆在漆黑之中,譬如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突然停電,四周瞬間被黑暗所包圍,或者你午夜下班,獨自走在一條幽深的小巷子,亦或者宿舍裡的同學都出去玩通宵了,只剩一個你留下來,半夜的時候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種氣氛中會讓你有種感覺,會忍不住往驚悚的事情上聯想,在老年人口中聽聞過的、書上閱讀過的、電視上曾經看過的,那些孤魂野鬼以及凶殘的虐殺方式,都會迅速地在腦海裡飛掠,你想要擺脫卻發現它們會更加清晰,清晰到你會覺得下一秒,就會在眼前出現蒼白的滴血之臉,或者滿臉褶子的詭笑老太婆
氛圍能夠影響一個人,在那種空寂的環境中得到了極致的驗證,我相信任何人都會有種天然的恐懼感,或多或少的,應該這就是人的本性吧尤其是我,遭遇過很多詭異事件的人,難免會杯弓蛇影,有點放大驚慌的感覺。
為了防止在黑暗中變得太緊張兮兮,我從腦海裡開始做起了算術題,先是兩位數,再次是三位數,繼而四位數、五位數,有點莫名其妙地,腦海裡幾個然異常清晰,四則運算變得十分簡單,第一次發覺自己還有速算的能力,看來以後沒事可以去參加心算大賽,或者做個數學老師了。
「啊,啊」
正在自己的世界裡鳴鳴得意,兩聲慘烈的喊叫突然傳來,劃破了洞穴裡的靜謐,聽上去有些嚇人。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壞了,因為聲音雖然嘶啞,但似乎很像李師傅發出的,於是擯棄了所有的恐懼,也忘卻了李師傅的交代,擰開手電朝洞穴的深處跑去,邊跑邊大聲呼喊:「李師傅,你怎樣我來了」
「撲通」
跑得太快太急,沒有注意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人栽倒在了地上,拍起來剛要繼續朝前,卻突然感覺將我絆倒的東西很大,遂照著手電仔細瞅去,一看之下驚了一跳,阿西正斜躺在地上背對著我,動也不動
不好的預感在心裡底升起,我小心翼翼地輕聲喊叫起來:「阿西,阿西,你還好吧」直到爬到他身後,也沒有聽到回應,更沒有看到他有絲毫的動作。
猶豫了片刻,我伸出了手,將阿西的軀體翻了過來,看清楚之後不是吃驚,而是驚悚了,得虧是蹲在地上,要不然一定會腿腳發軟坐在地上。
阿西的臉,沒了丁點皮肉,成了一具沾染著殷紅血漬的骷顱頭,非常新鮮上面的五官被人用刀剔除了,乾乾淨淨尤其是那雙孔洞的眼眶,雖然黑呼呼的什麼沒有,但卻仍能夠讓我感受到他當時所遭受的痛楚,瞎爺死後,這小子一直稱呼我大哥,人很不錯,真地將我當成了主任,我卻沒能盡到做大哥的職責,讓他隕了命,死相還是如此不堪,不由得眼中泛淚,一陣酸楚。
吞了幾口唾沫,我讓自己從傷悲中回過神,照著手電仔細查看,發現阿西臉上被割下的皮肉和五官,竟都散落在地上,這說明兇手並不是為了取得器官,而是裸的殘殺想想先前與李師傅聽到的兩聲慘叫,似乎有點像是阿西的,這種意識讓我非常不安,剛才李師傅也發出了兩聲慘叫,不會是與阿西一樣,遭遇到不測了吧
這種擔憂讓我無法停留,站起身朝幽黑的洞穴繼續走去,並時刻注意著地上,果然,在百十米的前方,又發現了一具正面朝下的屍體,血流了一大灘,從衣服能夠看出是阿南,我不得不駐足蹲下,心有所準備地抓住他的肩膀,慢慢地翻了過來,頓時寒毛聳立,還是禁不住打了冷顫。
屍體是阿南的沒錯,只是他的死法與阿西不同,被剔除的並不是臉上的皮肉和五官,而是胸膛和肚子裡的五臟六腑,軀體空空的,只剩下一張肉紅色的皮囊,肋骨上的肉被刮的一乾二淨,活脫脫像是實驗室的一個標本
阿南怒目圓睜,充滿了憤怒和仇恨,臉上的肌肉即便死了也繃得緊緊的,牙齒將嘴唇也咬破了,看得出來死不瞑目
我用手撫上他的雙眼,深吸口夾帶著血腥味的寒氣,站起身繼續朝深處走去,忐忑得尋紮著阿北,因為接下來可能要發現的屍體就是他了,雖然心裡一百和不願意,但還是在幾十步外發現了他。
與阿西和阿南不同,他的屍體是站立著的,可是我寧願他躺在地上,那樣可能死前受到的痛楚會輕一些,因為他被剔除的部位是兩隻腿,從胯骨出開始,自上而下,大腿小腿,腳腕腳趾,上面的肉一絲不剩,全被人刮掉在地上,像肉泥一樣地分散在屍體的四周。
我雙手抱住阿北瘦削的身體,慢慢地將他放到了地上,同樣用手抹上了他雙眼中充滿的堅定和炳然。他們三人的死,讓我有點明白當時的狀況了:
突然遇到了凶險,想要逃走,但是卻被一個個殺掉,最先被殺掉的是阿北,他腿腳不錯,平時一直躲在暗處執行保護任務,所以兇手報復性地將他腿上的肉全割了下;其次是阿西,絕對的力量型,肚子上全是肌肉,是保護任務中徒手格鬥的主要負責人,但很悲慘,被兇手剔除了肚子上的所有;最後是阿西,也是最逃得最快的,當然,他並不是僅僅是逃命,估計是要告訴我什麼,否則也絕不是放棄自己的兩個搭檔不管,但很遺憾,一向腦子冷靜,喜歡用槍的他,被挖去了眼睛、腦子,成了骷顱頭
我深吸口氣,身上有些冰冷,一方面為阿西他們三人的恐怖死狀憤怒;另一方面覺得那兇手能用這樣的手法殺死專業的保鏢,絕對是個功夫高手;最後就是,他一定是個特別的人,否則阿西也不會罔顧自己倆兄弟的性命獨自逃脫,一定是認識那個人,或者有了什麼發現,想要提醒我什麼,這點也是最讓我毛骨悚然的,如果是一個熟悉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恐懼與可怕
通體的冰冷也讓我極度清醒,從驚懼悲痛和狐疑中穩定下來,擔憂起了李師傅,忙從腰後抽出黑刀,朝前一步步快速走去,腦海裡一遍遍地念叨著: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
也許有時候就是這樣,期望的事情最後往往讓是失望,但手電光束盡頭,看到李師傅蜷縮在地上的軀體時,我心裡的滋味是絕望,木然地跑了過去,癱坐在旁邊嚎啕大哭起來,眼淚肆無忌憚地淌下。
記得小時候,姥姥對我說過:「你是一個情感很重的人,將來做不了大官,也成不了富翁」
那時我就反問她:「那我將來適合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和你父親一樣的人」姥姥沉靜許久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小時不太懂,直到大學畢業失去小涵時,那種內心被碎玻璃切割的滋味,持續了好幾個月,讓我明白了,姥姥為何說我是個情感很重的人,其實我就是,出生的那天就注定了現在,蹲在李師傅軀體旁,我不想掩飾自己的情感,敞開心懷大聲哭喊起來,強烈地釋放著自己的痛楚與不捨,半年的相處,早就把他當成了親人,類似於父親的人「阿阿飛,你你能不能別哭了,本來我我就很痛苦,你哭的這麼撕心裂肺,更難受了」淚眼朦朧中的李師傅動了下,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讓我化悲為喜的話。
《國安局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