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師爺端著架子道,「死者乃西池巷林家二子,行徑惡劣,是府牢常客,本師爺豈會錯認。」他眼珠子提溜一轉,「哎,泡成這模樣不容易,趕緊著人埋乾淨了,省得堵心。」
官差們齊聲響應,豪放給林二蒙了塊白布,抬起就走。
圍觀群眾裡有此起彼伏的唏噓聲。
漪漣急了,好歹是她頭個撞上,沒弄清所以然直接給人丟土裡叫什麼事?!
她脫口喊住師爺打道回府的腳步,「我說大爺,這人明顯不是心甘情願跳水裡給神仙泡酒喝的。官府不立案,仵作不驗屍,怎麼能說埋就埋了?」
師爺不屑的回頭,「哪跑來不懂事的黃毛丫頭,還管上事了。他是不是自個兒跳下去的本師爺看不出來?問題是……」他突然剎住歡快的嘴皮子,「得得得,哪兒涼快去哪,姑娘家折騰個什麼勁。」
漪漣張口要反駁,被司徒巽暗中拉住,「不必計較。」
他向後方打了個眼色,同船的幾個人還杵在原地面面相覷,全擺得是一臉諱莫如深。漪漣深以為然,待師爺甩著袖子走遠後,折回頭向船夫打聽,「大伯,剛才聽你們說這是第三個,都死三個了,官府怎麼查也不查?是不是有內情?」
船夫左顧右盼,最終只有一聲歎息。
漪漣瞅準他是熱心腸,「大伯,你瞧我倆千里迢迢來蒼梧,就是為了尋醫問藥。您好心給提個醒,說道說道,不至於讓我倆外地人把小命給搭進去。」
船夫歎息不止,「尋醫問藥是來對了地方,只要悠著點,不算大事。」他指了指屍體抬走的方向,「他們是得罪了神仙,遭報應了。既然是神罰,官府怎麼敢查?」
「神罰?舜帝?」漪漣問。
剛才同船共渡的小夫妻道,「是蛇仙。上月的事,林二他們醉酒鬧事,把大伙新建的蛇仙廟給整的一塌糊塗,還推翻了蛇仙像。平日就數他們給蒼梧添亂,這回惹到蛇仙頭上,怪不得要遭罪,自找的。」
漪漣聽明白了,「意思是蛇仙殺了他們,所以官府不敢查?」
船夫急的連連擺手,「小娘子呀,話不能亂說。神仙可不會平白無故殺人,這叫懲戒,給我們蒼梧清理門戶吶。」
兩人沒忘記此行蒼梧的目的,想到蛇仙就是葉離,不免多思。
司徒巽道,「敢問前輩,你們如何斷定這是神罰,而不是有人蓄意謀害?」那林二除了死相驚悚外沒有任何稀奇之處。
船夫道,「你們剛才沒聽見官差說什麼來著?林二沒有出城記錄!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林二給搬到城外,再扔進河裡?」
漪漣謹慎,「出城只有一道門?」
船夫道,「只有一道。進出城都從這裡。」
司徒巽仰頭望向與城門緊挨的山脈,高聳入雲,難以攀爬。
「我見你們對仵作手裡的花瓣反應極大,是什麼緣故?」漪漣問起花瓣。殺人贈花,果然是比亙城鬼爺懂規矩,做足了全套。
旁邊的婦人道,「那是八仙花。」
亙山上有許多八仙花,漪漣沒弄懂玄機在哪,追問道,「有講究?」
船夫又是一圈顧盼,「講究是沒啥講究。不過蒼梧城的八仙花不多,只一處有。」
司徒巽已經預感到了答案,「哪有?」
「蛇……蛇仙廟。所以我們常叫蛇仙花。」
不知是誰,好重的一聲歎息。再往下問,多是些無關緊要的傳聞,譬如蛇仙起死回生,能另枯樹逢春爾爾。漪漣心裡早有打算,蛇仙關係葉離,至少該往蛇仙廟走一趟。
離城門約兩丈處,有位老者闔目端坐於一長形石桌後,白髮白鬚,素白長袍,臉上皺紋滿佈,看著少有八十歲。每當有人入城,他眉目不動,高深莫測誦曰,「請香兩柱,每柱六文。」
他面前的石桌上全是香,品種唯一,已陸續賣了不少。邊上放有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罐,入城者取了香自行將錢幣投入罐中,老者始終閉眼養神。
「兩人四柱香,總二十四文。」當漪漣走到石桌前,老者悠悠然道。
漪漣攔下了司徒巽取錢的動作,「敢問大爺,這香拜誰?」
老者道兩字,「舜帝。」
「那為何每人要請兩炷?」
老者說了三字,「祭蛇仙。」
漪漣頗有深意的看了司徒巽一眼。

第五十章 血祭蛇仙

蛇仙廟坐落於城中西北方向的一個山坳裡。
昨夜綿綿細雨,今晨雲霧繚繞,數蛇仙廟最濃,一個步子踏進去,當真是雲深不知處。直到一道圍牆橫在眼前,拱門掛塊木質牌匾,上題靈蛇仙地,二人方知蛇仙廟到了。
走入廟裡,霧氣略淡,浮在半空中飄飄裊裊。山坡上綠樹成蔭,寺廟裡卻沒有樹木,滿滿全是各色各類的八仙花。得利於蒼梧地利,此地的八仙花開得略早,而且鮮艷,一顆顆猶如綵球沿著牆角圍繞整個寺院。
他們繞過寺院中央的石香爐,一個長衫青年從廟宇裡迎出來,「二位留步。」他好意上前提醒,「蛇仙廟月前遭損,眼下還在修葺,二位不如過段時日再來參拜?」
漪漣四處張望,「是林二那夥人幹得?」她目光停落在香爐後腿,上面明顯有兩道拼合的痕跡。
青年聽罷,面露驚奇色,「二位打扮不像本地人,怎的與林二相識?」
司徒巽道,「有過一面之緣。」
漪漣緊跟著補充,「只能是一面之緣,他已經向閻王爺報到了,再見面多不好。」
青年訝異,「林二……死了?」在得到司徒巽的頷首後,他迫切追問,「何時的事?」
漪漣靈機一動,「半時辰前還在河裡泡著,師爺覺得有蹊蹺,讓我們過來問問林二鬧事當天的情況。」
青年大感奇怪,「官府要查這事?」他不自覺回頭望了眼廟宇,滿是忌憚。
《陸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