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蘇意一針見血,回身進言道,「比方說乾坤宮的一場戲,作為剷除唐非棋子的李巽會怎麼想?他有沒有可能以為是君瓏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當然,還需要您接下來多添幾把火,這也是我們為什麼扯上陸華莊的原因,來日方長,李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祁王撫了撫胸口,「就是每每見那小子的猖狂樣不順氣。」
蘇意漠然勸慰,「等事成,再不順氣都順了。」閃電讓他目光裡的凶意曇花一現,「君瓏多疑心狠,李巽桀驁不馴,兩人肯定處不長,一旦有點風吹草動,他們便會草木皆兵。屆時王爺可觀龍爭虎鬥,兩敗俱傷,他們倒台,當今皇帝就不足為懼。」
祁王哼唧哼唧笑起來,「嗯,這話聽著不錯。」他迫切問,「那依蘇將軍看眼下該怎麼做?」
蘇意道,「兄長有意先見上王爺一面,有大事商議。」
祁王詫異,「你說蘇曜?他成日癱在輪椅上能談什麼大事。」
「自得境界,肉體束縛算什麼,只需王爺心領神會即可。」
莫名其妙!
「宮門被封,諸多不方便。王爺,欲見兄長,您得先想辦法讓他們找到刺客。」
祁王摸著下巴思索起來。
瀛洲閣外大雨紛紛,掩蓋住了如貓爪般輕盈的腳步聲。他在們藏在更加陰暗的地方窺視著裡面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彼此之間兩不相礙。然後,頂著天然屏障,一隻潛去了蓬萊殿,一隻跑向了霽月堂。

第九十八章 將計就計

翌日,第三十名刺客被捕的消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滿宮城。
可惜,僅是屍體。在乾坤宮後門的蓄水的鎏金銅缸裡泡著。因為大雨下了成晚不停,缸子裡的水漫過邊沿流到地面,帶著血色,因此被搜查的官兵發現。
得知消息後,幾路人馬齊聚乾坤宮,不一會兒宮內就擠滿了紅黃不齊的油紙傘。
君瓏垂目打量被撈出來的屍體,已經被水泡腫,面目全非,頸間的刀痕泛白,皮肉外翻。
周胥上前取證,「此人與前二十九名刺客一樣身著奇裝異服,不是番邦異族,臉上的脂粉被水沖淡,髮鬢處可見少許脂粉殘留的痕跡。其腰間處配著蠟鑄短刀,右臂處別著十枚針式暗器,完好無損。」他用布吸乾暗器上的水漬,再次取來硃砂驗證,又拿之前的證物做了一番對比,「從『陸』字刻痕上看,暗器是同一批無誤。」
話畢,張琦將一把匕首呈上,「這是在水缸底部找到的,與傷口比對吻合。可……」
周胥悄悄示意他不要多話,轉頭稟報,「屍體泡過水,死亡時間一時難以判斷準確,但不會太久,與搜宮的時間大致吻合。刺客應是躲藏於此,眼見官兵搜宮無路可逃才被迫自盡。」說完,不禁意的掠了李巽一眼。
李巽微微頷首。
此時,人群後方忽然傳出祁王的聲音,他由宮人打著傘剛到場,喧嘩聲招來了所有人的目光,「正巧在朝陽宮喝茶,皇兄讓本王來看看情況,刺客真抓住了?」
周胥側了側身,讓出一個位置,「祁王請看。」
祁王露出嫌惡的表情,「怎麼死的如此難看。」他問周胥,「周大人驗看之後如何?」
周胥道,「推測刺客乃走投無路無奈自盡。」
「是否有確鑿證據?」
「此人所持利器盒暗器與之前刺客完全相同。」
聽罷,祁王一拍手痛快叫好,「哎呀,總算是找到這只躲貓貓的耗子了,甚好甚好。等會兒本王就去稟告皇兄,讓他放寬心。」四周鴉雀無聲,沒有一人應和,場面頗尷尬。他支吾了兩聲,故意詢問君瓏,「君太師怎麼看?」
君瓏聳聳肩,「臣,不懂這個。」
他又問李巽,「七弟以為如何?」
李巽道,「臣弟沒有異議。」
祁王撇撇嘴,每次一見李巽這張臉他就憋悶的慌,真應了那句老話,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清咳兩聲,借口道,「既然諸位都這麼說,本王這就回一趟朝陽宮跟皇兄交差。緊張了兩日,皇兄是累壞了,龍體可經不起這麼折騰。」他離開的腳步匆匆,濺點雨水,行不遠衣角就完全濕透。
不到半個時辰,皇帝口諭傳達下來,將第三十名刺客一齊交予刑部查辦,務必追查出幕後反賊。另外,禁軍嚴加戒備,並從落中府調取部分官兵駐守行宮,卻撤銷了封宮之舉,據言是要派人徹查趙席一案。
霽月堂前廳,李巽請來周胥說話,邀其一同上座以示重視,「趙席的案子由尚書親查?」
周胥禮數周全,稍稍側坐以正對李巽,「是。只從當前線索看來,兩樁事件有不少聯繫。如果是同一人所為,那麼乾坤宮一事必然早有預謀。」邊說邊搖頭,面有難處,「數日前張府尹為趙席案而來,當時臣便細問過,此案兇手做得十分乾淨利落,實在是不好查。」
趙席死亡的現場李巽親眼所見,「反是乾坤宮行刺疑點頗多,周尚書可從此入手。」
「正是。」周胥道,「尤其是第三十名刺客,破綻百出,顯然是替死鬼。」
原因歸結有三。首先乾坤宮的刺客為了隱藏身份,攜帶的全是特製的蠟鑄刀具,而方才發現的屍體卻是用普通刀具自殺;再者,脖頸傷口是從屍體右側向左側劃出,而依據死者打扮可知其乃右撇子,自刎時的傷口應由左側向右側,這是極大的破綻;另外,死者雖然奇裝異服,裡衣卻是行宮宮人統一的款制,之前的刺客並沒有。
「宮裡有規矩,宮人入宮皆在內務府留有存檔,只要逐一排查便能知死者身份。」周胥由此推斷,「一名僥倖存活的刺客要在禁軍戒嚴情況下隱藏自己,還要找替身,策劃一場移花接木簡直不可思議。王爺,您猜的沒錯,行宮裡有內鬼。」
日防夜防,家賊最難防,而且還沒有切實證據。
李巽道,「不妨讓他們自露馬腳。」
周胥對此十分贊同,「然也。」
「多謝周尚書願意相信本王,為此方才說了不少違心話。」
「是王爺願意信臣。」他身為刑部尚書,所求僅是真相大白,「年紀大了,偶爾也會盼著豪氣一回。說句丟老臉的話,願以微薄之力效忠朝廷,保大興江山興盛無虞。」
在兩人交談期間,雨聲漸漸小了,等到送周胥出門時,雨已經停息,可是上空的陰霾不曾散去,反而愈發陰鬱。
李巽仰頭望天,憂心忡忡,心想要等徹底放晴還要耗上一段時間,不知漪漣到了哪裡,有沒有淋了雨,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懷著心事走回霽月堂中,內間還有來客等候,繞過山水屏風,熏香氣味比平日更濃,是有人故意加大了炭火來驅散雨天濕氣。李巽不愛濃香,更不喜潮濕陰涼,所以此舉還是挺合心意。
「王爺這招叫做『將計就計』還是『請君入甕』?」久坐內間的人正取了香料細看,聽見腳步聲問了一句,目光不離香料。
是君瓏。少有的輕裝束髮,別具一格。
《陸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