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果然,鍾玉東的目光終於慢慢聚集了起來,但隨即,他突然喃喃地說了一句,李教授又怎麼樣,能破案,能抓人,難道還能除鬼嗎。
  聽到這裡,老張的臉色變了,他看著地上的燒香和牆壁上的黃符,「老鐘,難道,你已經……」老張沒有繼續說下去,鍾玉東點了點頭。
  我又叫了一聲鍾隊長,但鍾玉東卻擺了擺手,自嘲一笑,說什麼鍾隊長,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他不想提,他讓我也像老張一樣,稱呼他為老鍾就好。開口幾句之後,鍾玉東說話也終於變的比之前流利了。
  我猜測,鍾玉東是得了精神病,但現在看來,他沒什麼問題,至少此刻是清醒的。
  「其實這次和老張來,是有事想請您幫忙的。」鍾玉東佝僂著背坐著,他正盯著地上的積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他沒有回答,我繼續說:「我是想來詢問一下,關於紅衣女連環殺人案的事情……」
  聽到紅衣女三個字,鍾玉東突然就變的激動了,他站起來,指著大門,讓我們走,立刻走。其實我早就猜到鍾玉東會是這種反應了,我也站起來,跟他說,紅衣女的案子,又發生了。
  終於聽了之後,竟然立刻跑到香壇邊上,跪了下去,一個勁地磕著頭。
  「鍾隊長,難道你不想抓到兇手嗎?」我看著跪在地上磕頭的鍾玉東,問了一句。
  鍾玉東突然停下了動作,隨後,他慢慢地站了起來,再轉過頭的時候,他的表情全變了,他像變了一個人似得,陰冷地回答說,難道我有辦法破案?
  我點點頭,說沒有我破不了的案子。
  鍾玉東面目猙獰,「紅衣女,誰插手,誰死……」說完這句話,他就慢慢地走上了樓,我想追上去,老張卻拉住了我,老張又哀求我,不要再管這件案子了,連老鍾都變成這樣子了,他怕我們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指著那些香爐,毅然決然地說,我不信這些東西。老張還是不肯鬆手,他跟我說,老鍾早在十幾年前就成名了,他當時也是自信滿滿,說要破了這件案子,但他最後辭職了,還讓老張不要再查這件案子,因為犯案的,不是人。
  我剛要說什麼,外面就傳來一聲巨響,一個紅色的影子,重重地砸在了門外的水泥地上。是鍾玉東!他穿著紅色的衣服,紅色的褲子,連鞋子都是紅色的。他趴在門前,半邊腦袋都被砸爛了,紅色的血混著白色粘稠的腦漿,流了一地,他的眼球微凸,正死死地盯著我和老張。
  老張尖叫一聲,癱坐在積水上,我大叫不好,立刻跑了出去。鍾玉東當場死亡,早就沒有了氣息,只是他的嘴唇,正詭異地往一邊揚起。我抬頭,樓上是封閉的,一個窗戶都沒有,他是怎麼掉下來的!
  村子裡人不多,但還是有人發現了這血腥的一幕,驚叫聲引來了很多人的圍觀,我立刻掏出手機報了警。很快,離這裡最近的警隊趕到,並封鎖了現場。我出示了自己和老張的身份,才得以進入現場。
  我想要上樓,但老張死活不肯上去了,他說,他能幫我的就到這裡了,從今以後,紅衣女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插手的。我沒有勉強他,跟著其他警察上到了樓上。房子裡連一盞燈都沒有,但大家都拿著手電筒,我終於看清了整個房間的樣子。
  和樓下一樣,這裡貼滿了黃符,還擺放著很多香壇,只是燒香的味道,被滿地堆積成山的垃圾味給蓋了過去,我一眼瞟到了鍾玉東的床上去……

第009章 自殺案,卷宗
  鍾玉東的床上,堆滿了吃剩的食物,發臭了的被子上,四處爬著蟑螂。我強忍著噁心,拿著手電筒走近一看,正有一件衣服和褲子,它們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在床沿上。床底下,正放著一雙鞋子。
  我認出了它們,這是剛剛鍾玉東見我們時候穿的衣物和鞋子。
  我直接打了個電話給趙達,讓他帶人過來。現在在場的這些警察,都不是很專業,我怕他們破壞了現場,就把他們都趕下去了。一開始,這些警察都很不服氣,還問我是誰,我直接把電話給了他們的頭兒,趙達所在的警隊,已經是G市最高級別的警隊了。聽到趙達的聲音,大家立刻就妥協了,還對我恭敬起來。
  沒有了眾人的打擾,我得以更加專心地勘察起現場來。房間都是密閉的,鍾玉東卻從樓上墜下,所以我斷定,這裡絕對有地方能通到屋頂去。我找了很久,終於在床的後面,發現了一個能供人鑽過去的小洞。
  但是那裡卻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蟑螂,我一陣頭痛,我敬業,但也不代表我不噁心這些東西。無奈之下,我只好先退下樓去,等趙達他們到了再去查探床後面的那個小洞。
  退下來的人也沒有閒著,他們已經找來了很多街坊鄰居,詢問起狀況來。村民都很熱心,你一言我一語,講的做記錄的那個警察差點忙不過來。鍾玉東的屍體還趴在門前,村子並不大,幾乎所有的村民都來圍觀了。
  普通的村民哪裡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鍾玉東碎掉半邊的腦袋,讓不少村民捂著嘴吐了起來。我觀察了一下房子四周的情況,村子裡的磚房比較分散,鍾玉東的房子十幾米附近,除了雜草,就什麼都沒有了。
  鍾玉東的房子也跟其他磚房不一樣,他的房子要高一些,最重要的是,連一個窗戶都沒有。這個時候,我注意到一個村民和警察的對話。這個村民年紀也很大了,他說鍾玉東晚上的時候,總喜歡出來嚇人,三更半夜鬼哭狼嚎的。
  這個村民一說,很多人就來應和,問了詳細的情況,才知道有很多村民晚上的時候,都被鍾玉東嚇過。鍾玉東大白天幾乎都不出門,一個星期才出來一次,一出來,就買了一大堆食物回去。天黑之後,鍾玉東就出來行動了。
  他喜歡跟在村民的後面,也不幹什麼,就突然鬼哭狼嚎,去嚇人,膽子小的,被他嚇個半死,但如果遇上膽子大的,鍾玉東就要遭一頓打。
  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鍾玉東有精神類的疾病。這一起案子,是自殺案件,鍾玉東肯定是趁我和老張說話那會,換了一身紅衣,鑽進床後面的那個小洞,上了樓頂,然後跳下來。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有人在樓頂把鍾玉東推了下來,但是房子四周我都已經檢查過了,沒有能用來攀爬下來的繩索,就算真的是他殺,兇手現在也一定在樓頂之上,在這麼嚴密的包圍之下,他不可能逃走,所以我並不著急。
  進到屋子裡的時候,老張還坐在板凳上發呆,屋子通風條件不好,雖然所有的燒香都已經燃盡了,但燒香的味道卻一點都沒有散去。老張正盯著牆上發潮的黃符愣神。我叫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我也坐了下來,老張的表情有些複雜,除了驚恐,就是悲傷了。他和鍾玉東似乎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安慰他幾句,便問起兩年前,鍾玉東究竟和他說了什麼。老張歎了口氣,猶豫很久之後才開口。
  老張說,他和老鍾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老鍾破案的能力驚人,在G市很早就出了名,幾乎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直到1988年,G市發生了第一起紅衣女的案子,死者的死法太過詭異,又是一起密室殺人案,老鍾被難住了。
  那個時候,老張還只是一個小刑警而已,他沒能參與到這起案子中來,他接觸到紅衣女的案子,是鍾玉東辭職之後的事情。鍾玉東一開始信誓旦旦地說要破了這件案子,但之後又發生了幾起紅衣女的案子,他都一無所獲。
  整個G市,人心惶惶,關於鬼殺人的傳聞也越來越多,隨之而來的,還有關於自殺林的傳聞,很多人聲稱在那裡看到了紅衣女鬼。就在幾年前,鍾玉東終於主動遞交了辭呈,鍾玉東建這座磚房的時候,老張也在,那個時候,屋子還是有窗戶的。
  鍾玉東跟老張說過,年輕的時候,總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直到遇見了真正讓自己恐懼的事情,才知道人力有多渺小。之後,鍾玉東就讓老張如果再遇到紅衣女的案子,不要插手,否則一定會引火上身。
  老張的敘述,彷彿把我帶到了他們談話時的地方,我能想像出鍾玉東跟老張說這些話時候的表情。老張看著我,歎了口氣,他拍著我的肩膀,讓我不要再管這起案子了,趕快帶母親和孟婷回B市去。因為,他在我的身上,看到了鍾玉東年輕時候的樣子……
  老張的最後一句話,突然讓我有些心悸,這個時候,趙達趕到了,他帶了好幾個刑警來,還有法醫。他帶著人,立刻和我上樓了,看到二樓滿地的蟑螂和垃圾,趙達的臉色變了。我們一起整理出一塊乾淨的地出來,又把床後面的洞口清理乾淨了。
  趙達掏出手槍,鑽進了洞裡去,我也跟了上去。正如老張所說,這個房子後來改建過,才沒有了窗戶,洞口後面,也明顯是後期打通的,這裡有個扶梯,直通樓頂。六七個刑警跟了進來。
  爬上樓頂之後,我鬆了口氣,這上面沒有任何人,鍾玉東的確是自殺的。樓頂上沒有太多有價值的痕跡,鑒定科的人提取了幾個足印之後,就下去了。趙達問我是怎麼回事,我把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遍。
  可惜鍾玉東沒有親人,他也已經死了,沒有辦法證實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類的疾病。我對精神病沒有太多的研究,只能根據鍾玉東的反應,推測出他應該有。這也能解釋他為什麼會自殺,為什麼會自閉,為什麼會出去嚇人,又為什麼在死前換上了一身紅色的衣服。
  紅衣女的又一個線索斷了,反而留給了我一個更大的謎團。鍾玉東幾年前究竟發現了什麼,會讓他會有這樣天差地別的改變。
  警方帶走了屍體,確認是自殺案件之後,警方並不準備立案。回去的時候,老張一邊開車,一邊哭,說不應該帶我來找老鐘,是他害死了老鐘。我也有些過意不去,如果我們沒有來,或許鍾玉東就真的不會死。
  老張把我送回了家裡,天已經黑了,他沒有打招呼就開車走了。
  回到屋子,我脫下外套,坐在了沙發沙發上,這是來G市的第三天,連續不斷發生詭異的事件,讓我有些疲憊。孟婷好像已經回房睡覺了,但母親在等我回家。她給我熬了雞湯,每次我這副模樣,她就知道我肯定是遇到麻煩事了。
  喝了湯之後,母親讓我早點睡,就不再打擾我了。匆匆洗了個澡,我坐在沙發上看起了卷宗。這是我第一次熬夜工作,這次是迫不得已了,事情拖得越久,只會越麻煩。
  我找到紅衣女第一起的案件,發生時間是在1988年,死者是23歲的紅衣女性,死亡的地點是在永豐街。同樣是在鬧市區,同樣是密室殺人,死者的死因是頸部被切開,但是現場仍然沒有噴射狀的血跡,也沒有找到凶器。第一起案子,死者的右手,被人截走了,我看了現場的照片和一些鑒定的材料,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我又翻開了第二起案子的卷宗,死者的右腿和雙耳被人截去了……
  第三起,死者的左腿和雙眼被人取走……
  第四起,死者的左手被人截去……
《謀殺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