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我問了許伊的意見,和我一樣,她也更願意相信孫在雲。有了主觀的判斷之後,需要更多客觀的證據去支持我們的判斷。
  抽了一根煙之後,遵照我的意思觀看監控錄像的刑警找到了我,他告訴我周小若失蹤的那天下午,攝像頭沒有捕捉到他們回家的畫面,他們一家回來之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的事情了。我想起周光說的,他說他進出都是翻後牆的,攝像頭沒捕捉到他們一家進出倒也說的過去。
  小區攝像頭安裝的位置並不是很科學,所以留下了諸多盲區,想要考證周光是否翻牆進出,通過監控攝像頭是做不到的,如果沒有目擊證人,周光的話就沒有辦法考證了。
  我想到了周小宇,便讓那個刑警去試探一下他的口風,看周光說的是否屬實。周小宇才剛滿十四週歲,所以這幾天他都被警局照顧著,課也沒有去上,很快,那個刑警回來了,他說周小宇哭哭啼啼地,只會點頭。
  我又讓他去小區裡問問,看有沒有人看見周光翻牆進出。
  我心煩意亂,和許伊一起回到了王鑫的辦公室裡。按照周光的說法,他們夫婦倆當天都非常緊張,連地點都記不清楚,所以我們想要找見過他們的目擊證人都難。
  「如果周光真的在說謊的話,他為什麼要說謊?」許伊問,「會不會是那個謝靖搞的鬼?」
  許伊懷疑謝靖不是沒有道理的,謝靖的態度有很大的問題。我想了想:「先不要打草驚蛇,好好觀察一下。」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我和許伊都坐在辦公室裡等消息,我在桌前想了很久都沒能理清困擾我的那些事情。天快黑的時候,我派出去的三個人都回來了。先是鑒定科的人帶來了那本書的鑒定報告,上面發現了非常多的指紋,是誰的無從考證,但上面的確發現了周光和孫在雲的指紋。
  這證明他們兩個人都接觸過這本書,其他指紋則是這本書在書店的時候,其他顧客留下的。
  去發現周小若屍體山坡勘察的刑警告訴我,他們又找了很久,都沒能找到任何跟犯罪有關係的痕跡,更不要說作案工具了。
  最後一個刑警則說小區的後牆不高,但位置很偏僻,他問了整個小區的人,誰都沒有看見周光當天從後牆進出。
  這三個人給我帶來的消息無疑沉重打擊了我的信心,我思前想後,一時沒了主意。就在我頭疼的時候,S縣的楊帆給我打來了電話,我揉揉太陽穴,接通了。
  他告訴我,邱興化的案子算是塵埃落定了,由於社會影響太大,法院在今天就給出了判決,邱興化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楊帆說有很多法學領域的專家要求給邱興化進行司法精神病鑒定,但是法院沒做。
  我知道法院的意思,他們是怕邱興化被鑒定出精神病的話,可以免除刑事責任,那樣輿論壓力會非常大,所以他們根本沒敢做。
  楊帆跟我說他也在關注粵市的這起案子,問我進展的如何,我如實告訴了他。楊帆對我的信心很足,說我一定會破案。他跟我提到朱立,他說朱立已經被轉移進了精神病院,但他按照我的意思,還是派人守著。
  晚上的時候,王鑫又來接我們回去。他告訴我們江軍已經醒過來了,估計過幾天就能出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向王鑫打聽起謝靖這個人,王鑫說謝靖已經跟了他二十多年了,雖然為人有時候刻薄了一點,但沒有壞心思,對他更是忠心耿耿。
  王鑫笑呵呵地問我是不是案件遇到難題了,我不可置否,點了點頭。
  「李教授,你現在相信我的感覺了吧,這件案子,我肯定破不了,你也未必。」王鑫說道。
  「還剩好幾天的時間。」我回答了王鑫一句就回房間去了。
  之後的幾天,我和許伊親自在小區、世華中學和警局三地奔波,可是無論我們怎麼查探都再也不能找到任何線索。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江軍也出院了,他身上帶著傷,但卻堅持上班幫助我們。
  謝靖在幾次開會的時候,主張結案,我堅決反對。
  我說很多疑點都沒有搞清楚,絕對不能結案,一開始還有很多人支持我,但隨著「軍令狀」的期限越來越近,大家都慢慢偏向謝靖的決定了。不管我和謝靖的關係變的多尖銳。王鑫始終不插手,也不來調和。
  終於,在王鑫家中又睡了一個晚上,到了破案期限的最後一天。
  很多人都已經放棄了,目前為止,周光夫婦的嫌疑最大,而且他們自己也承認了,所以很多人都想直接將他們移交給公訴機關就算了。
  一周前我感覺警隊的素質很高,可一周之後,我發現王鑫在警局裡的位置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代替,為了王鑫可以不引咎辭職,一大批人甚至把司法的公正拋到了一邊。
  這天來到警局的時候,我又迎面撞上了謝靖的目光,這麼多天來,我已經不止一次地和他冷眼相對了。雖然我並不想搭理他,但他總是來找茬。
  「李教授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嘛,如果你今天還沒有辦法破案,我就會以警隊副隊長的身份將案件調查結果移交給上級。」謝靖晃了晃他手裡的一大堆資料對我說,這些是他整理出來證明兇手是周光夫婦和孫在雲的證據。
  「我能破。」
  ……

第082章 最後一天(一)
  「我能破。」我對謝靖說道。
  謝靖顯然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問我準備怎麼破案,我沒有回答他,帶著許伊走進了王鑫的辦公室裡。謝靖絲毫不掩飾他話裡的挑釁意味,不斷地在我身後叫囂。實際上,謝靖一開始對我還是非常客氣的,我們之間是在周光夫婦的口供上產生分歧的。
  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是「證據之王」,在眾多證據中的證明作用效力很高,正因如此,謝靖才會主張直接將周光作為主要犯罪嫌疑人、將孫在雲作為教唆犯、將周光的妻子作為隨從犯移交公訴機關,提起公訴。
  和我相比,謝靖已經有了目標,所以他搜集證據的速度要快的多。周光夫婦已經做出認罪供述,儘管存在諸多疑點,但若配合那本記錄剝皮方法的書,法院很可能會作出有罪判決。
  特別是周光夫婦和孫在雲建立的組織扯上了關係,正值邪教嚴打時期,加上粵市的媒體輿論壓力,周光夫婦和孫在雲如果被起訴,想要脫罪的可能性很小。
  他手裡的檔案袋裡,就包含屍體最終的驗屍報告。案發後的第三天,鑒定科的人對屍體最終的解剖驗屍報告終於出來了,警局裡的人也針對那份報告開了一個會。周小若屍體的表層上,發現了一些不易察覺的化學藥品,鑒定科的人反覆進行提取和化驗,才終於從中提取出了部分含有鉀元素和硫元素的物質。
  鑒定科的人終於找到了屍體為什麼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腐爛的那麼嚴重的原因。鉀元素和硫元素是高錳酸鉀和濃硫酸這兩種化學物品中的主要元素,這兩種化學物品混合在一起,具有高強度的腐蝕性。
  鑒定科的人用動物屍體做過對比試驗,將動物屍體的皮剝去之後,在屍體表面塗一層高錳酸鉀和濃硫酸的混合濃液,用不了幾個小時,屍體的表面就開始被腐蝕,若再包裹上幾層塑料紙放在陽光下暴曬,的確能製造出屍體表面高度腐爛的現象。
  但是一開始鑒定科的人並沒有在屍體表面找到這兩種化學物品的殘留,甚至兩天之後也只找到了鉀元素和硫元素。所以鑒定科的人推測兇手在將屍體部分腐蝕之後,又用化學方法將這兩種濃液中和,並用水清洗了。
  屍體表面腐爛之後,懸掛在山坡上吹三十個小時的風,的確更容易風乾。
  在得到這個結論之後,謝靖立刻再次對周光夫婦進行了訊問,但是謝靖用的方式依舊是誘導式訊問,和我意料之中的一樣,周光夫婦承認了。問到為什麼他們之前不說的時候,他們的理由是覺得人都殺了,沒有必要再多說。
  因為謝靖訊問方式不當,那天我又和他大吵了一架,所以一直到破案期限的最後一天,我們的緊張關係達到了巔峰。
  這幾天,我和許伊對謝靖的一舉一動都很關注,但我們發現,謝靖其實沒有問題,他跟了王鑫二十多年,他只是不希望王鑫引咎辭職,所以才那麼著急破案。王鑫也不插手,我們一進辦公室,他就一如既往地拿著水壺給辦公室裡的植物澆水。
  自從那一天抽了一根煙之後,王鑫又把戒了多年的煙癮拾了起來,一有空他就會點燃一根煙,辦公室裡的垃圾桶裡,滿滿的全是他這幾天抽剩的煙頭和煙灰。江軍的體質很好,受了傷竟然沒過兩天就能出院了,除了他的動作不能太大之外,他一點都不像受過傷的樣子。
  過了今晚的零點,王鑫立下的「軍令狀」就到期了,如果我不能破案,他就會立刻引咎辭職。我並不是擔心這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決定,他如果要辭職,沒有人留的住他,我擔憂的是謝靖會將周光作為犯罪嫌疑人結束偵查,那樣就麻煩了。
  整個警局,大部分人都站在謝靖那邊,只有少部分支持我的決定,江軍便是其中一個。他很著急,我們坐在辦公室裡,江軍來來回回地踱著步,他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著急。終於,他見我坐著一動不動,忍不住了。
  「李教授,接下來該怎麼辦啊,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江軍動作幅度一大,牽動了他背上的傷口,他呲牙咧嘴地叫了一聲,但顧不上疼,直勾勾地盯著我,等我回答他。
  「等。」我回答了江軍一個字,江軍馬上反問我等什麼,我不回答他,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這件案子,好幾個疑點的線索已經斷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我想我真的沒有把握可以破了這件案子。
《謀殺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