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節

  曼叔一直自顧自地說著,他的語氣很是落寞,彷彿要將他一生的不快全部吐盡。曼叔也沒有要讓我回答的一絲,他緊接著告訴我,終日被記憶折磨的人,總有一天會變成麻木的行屍走肉。
  這種人,不捨地輕易地離開這個人世,因為他們捨不得記憶裡的那些人,因為他們要為自己的記憶贖罪,所以,他們不能死,因為人一旦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種人的靈魂已經被抽離了,他們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
  吃飯,睡覺,都只是為了支撐這副皮囊生存下去,直到有一天,這副皮囊終於慢慢地衰老而死去,他們才算真正的解脫,因為皮囊終於在靈魂早已死去多年之後,和靈魂到了同一個地方。
  而曼叔說他自己也正在慢慢地變成這樣,他又長歎了一聲。
  「不管你說的是對還是錯,也不管熱娜是不是真的奉了誰的命令來監視我,這都對我沒有任何的意義。我什麼都不想,這個地方是我出生的地方,也將會是我最後葬進黃土的地方,我不想被人打擾,不管是誰,包括警方。」
  曼叔終於慢慢地說了回來:「讓我安安靜靜地在這個地方渡過餘生吧,就算我真的會變成行屍走肉,我也都認了,因為那是我該得的。那段記憶,我絕對不會再提起,如果你懷疑我,把我抓起來吧,在牢裡,在這個村子裡,都一樣。」
  曼叔說完,站起身,走到了窗台邊上。
  天已經快要全暗下來了,我忍著頭疼,往窗外看去。空氣很渾濁,那是被狂風從沙漠裡刮起來的沙子。風吹得曼叔身上的衣角飄了起來,和之前一樣,曼叔穿著的很單薄。我的腦海裡還是照片上的那道劍痕。
  吹了一會冷風,我的頭疼終於慢慢消散了,我也站了起來,走到曼叔的身邊。剛剛曼叔說的那些話,我全部聽在耳裡,他說的話,確實發自內心,但是我並不會因為他說的停止追求真相的腳步。
  「照片上的那個人,我一定見過,我對那道疤痕很熟悉。或許是不經意,但我絕對認識照片上的那個人,曼叔,你真的不肯說嗎?」我問。
  曼叔搖頭:「李可,不要強人所難了,我不會說。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調查得知熱娜是監視我的人,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也懷疑有人在監視我。」
  我微微一愣,曼叔告訴我,那只是他的懷疑而已。在村子裡這麼多年,曼叔並沒有覺得自己過的很安穩,他總感覺在暗處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在盯著他。當村子裡的詭異事情一件一件接著發生的時候,他甚至會認為那無限的恐怖是衝著他來的。
  曼叔並沒有任何的證據,這只是他的感覺而已。但一個人會莫名產生這樣的感覺,只能說明他的內心實際上是緊繃著的,曼叔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有人監視他,纏著他,所以村裡一發生大事,曼叔的心就如同驚弓之鳥,認為所有事情都是衝著他來的。
  我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了,曼叔帶我進沙漠的時候,一直四下觀察,恐怕就是在提防他認為可能監視他的人。曼叔告訴我,他是噩運的根源,所以村裡接連不斷的詭異時間,也可能是為他準備的。
  「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我卻覺得村民口中的棺材,沙漠的惡靈,頭七的返魂,一切都是因為我,和我有關。」曼叔歎了一口氣:「我也想過離開這個地方,可是我突然發現,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倘若一切真的都和曼叔沒有關係的話,那曼叔年輕的時候究竟經歷過什麼。那一定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記憶,否則曼叔不會認為所有的大事都是因為他。
  曼叔一開始不願意我進沙漠調查,也並不是因為所謂的沙漠惡靈,他是怕我查出什麼,讓躲在暗處的人動了殺機。曼叔很少和村民接觸,也是怕自己連累了他們。
  「我沒有辦法理解,既然沒有證據,你又為什麼要認為一切和你有關?」我問。
  曼叔搖了搖頭:「你不會懂的。」
  我不再說什麼。曼叔告訴我,他一直勸我離開村子也是有原因的,因為那天晚上在沙漠裡出現的人,讓曼叔更加確定了他的懷疑。

第527章 線索不見了!(一)
  曼叔認為跟蹤我們進沙漠的那個人,就是一直在監視他的人。所以當聽我說熱娜一直在監視他的時候,曼叔有些訝異。
  曼叔本不讓我進沙漠,他擔心對方會盯上我,給我帶來危險,也不只是針對我,他同樣不希望別人進沙漠調查,免得惹火上身。但最終,曼叔被我當時對他說的那些話而感動,他想到了他年輕的時候,所以,他決定冒險帶我進沙漠。
  但是,他選擇在了一個晚上的機會。
  曼叔不知道躲在暗處的人是誰,白天進沙漠,絕對會被那些人發現,所以,曼叔選擇了一個深夜。他認為能瞞過對方,而他當時四處提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可是沒想到,還是有人跟上了我們。
  曼叔的確有些驚弓之鳥了,好幾年過去了,曼叔沒有遇到危險,所以就算真的有人在監視曼叔,那些人也不應該在沙漠裡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甚至把讓沙漠惡靈的傳聞傳遍整個番市,這樣很可能會暴露他們。
  畢竟,他們只是為了監視曼叔,那就應該一直躲在暗處才對。
  所以,在村子裡裝神弄鬼的人,應該不是監視曼叔的人,他們製造接二連三的詭異死亡事件,也不是為了曼叔。但是曼叔並不這麼認為,當晚冒險帶我進沙漠,本只是讓我死心,可是發現那道人影之後,曼叔心裡有些著急了。
  所以之後曼叔一直趕我出村,就是怕我遇到危險,沒想到,我非但沒有就此罷手,反而把警察帶進了村子裡。曼叔一口氣和我說了很多,我總算知道當晚他為什麼一直四處提防,卻又告訴我他不知道他在提防誰的原因了。
  「現在就停止調查,離開村子,噩運不會跟上你。」曼叔說道。
  曼叔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在說我離開村子之後,就算真的有人準備要殺我他也是鞭長莫及了。但我堅決地搖了搖頭:「不管如何,我會把事情調查清楚的。」
  曼叔歎了一口氣,外面的天徹底暗了下來,一天又要過去了。曼叔指著那灰濛濛的天空:「這樣的天氣,很容易出事的。」
  我也點了點頭:「惡劣的天氣環境,容易掩蓋犯罪。」
  我不再和曼叔說什麼了,雖然我已經基本相信了曼叔說的話,但他話裡的真偽還需要進一步確認。曼叔什麼都不肯說,我沒有辦法逼他,一天又要過去了,十天之期很快就要滿了,我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只有把詭異死亡事件查清楚,我才能有更多的時間調查孫祥的鑰匙,調查熱娜的死。
  我有些不甘地離開了曼叔的家裡,我分明看到了照片上熟悉的劍痕,可就是想不起來我在哪裡見過,這種感覺就像是心口被大石頭堵住了,非常地難受。照片上的人和曼叔年輕時候的經歷有關係,曼叔被監視,證明他不是一個普通人,而通過照片上的那個人,很可能查出曼叔究竟不普通在什麼地方。
  一出門,寒風就迎面襲來,這是我來庫塔村裡遇到的最大的一場風暴。我望向通往沙漠的方向,唐影軒進沙漠沒多久之後,大風就刮了起來,這樣的天氣對於沙漠中的行人來說,幾乎是致命。
  唐影軒選在這樣的天氣進沙漠,在常人眼裡無疑是去送死的,唐影軒進沙漠的時候,也有不少村民看到了。但我知道,唐影軒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的用意,我也已經猜透了。我朝著沙漠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回到了朵哈的家裡。
  朵哈的家裡已經很安靜了,我只能聽到門外呼嘯的狂風。經過二層的時候,朵哈房門裡還透著光,朵哈門上的大洞已經被薄薄的白布擋住了,光就是透過白布灑出來的。白布遮得並不嚴實,我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朵哈正坐在窗前。
  我繼續往上走,阿迪裡還坐在房門外面,看到我來,阿迪裡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他問我還要不要出去,原來阿迪裡想要休息了。我拍拍阿迪裡的肩膀,讓他進去休息。阿迪裡站起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回到房間,我躺在了床上,這個時候,村裡的人應該都睡了,但是我卻沒有合眼,曼叔說的對,這樣的天氣很容易出事。外面風這麼大,空氣又很渾濁,隱藏身形非常容易。大家都出不了門,待在家裡聽外面的聲音,非常容易犯困,所以兇手很可能會動手。
  我去沙漠裡尋找線索的時候,分明有人跟著我,那個人十之八九就是兇手。因為我對全村的人說我要去沙漠尋找線索,並信誓旦旦地說有了那線索,我破案的速度會更快。所以,兇手慌了,他跟著我進了沙漠裡。
  但是,當時的距離那麼遠,那人根本不知道我從沙漠裡提取了怎樣的痕跡,所以兇手很可能會來銷毀證據,而那證據正被黑袋子裝著,藏在我的床底之下。我偷偷把匕首放在了床邊,閉著眼睛開始佯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裡的風更大了,那呼嘯的風聲,讓我有種就連這房子都被吹的搖搖欲墜的錯覺。但是一直到深夜,還是沒有人偷偷潛進來,我並不著急,因為這本來就是賭博。
  畢竟,潛進對方的家中銷毀證據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兇手很可能不會來。
  一直到天快要亮的時候,我從床上翻了起來。對方還是沒有出現,我走到窗邊,朝著外面掃了一眼,風早就已經消停了下來,藉著還沒有衝破雲層的陽光,我看到了村裡一片狼藉的土地。
  很多東西被吹得東倒西歪,這麼大的風,的確少見。
  就在我剛準備關上窗的時候,一顆石子突然從窗戶處飛了進來,那顆石子差點就打中了我。我伸手接住了,我往外看了一眼,村子裡雖然灰濛濛一片,但我卻能看清楚,四周好像沒有人。
  我關上窗子,可是又是一顆石子打在了窗戶之上,我又往底下看了幾眼,底下並不算空曠,有不少泥壩和石磚,扔石子的人很可能就隱藏在那些石磚和泥壩後面。
  又有人裝神弄鬼,於是我馬上打開門,準備下去看清楚,可是我跑到二層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我又往上跑,沒跑兩步,朵哈的房門開了,她睡眼朦朧地,看到我就問我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沒有回答朵哈的問題,匆忙地回到了房間。
《謀殺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