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節

  說到這,沈承的語氣並沒有什麼變化,彷彿受傷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的親妹妹。沈承說木偶,是七叔派人整理沈諾房間時候找出來的。木偶被放在一個精美的盒子裡,用什錦布擋著。
  七叔拿到小木偶之後,讓沈承把這個小木偶交給我。沈承也剛回到渝市不久,木偶就到了他的手裡。他知道我在這裡,所以就來找我了。而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也僅限於此。聽沈承的意思,七叔好像真的已經焦頭爛額了。
  他一邊擔心沈諾的安危,一邊要想辦法對付四叔明裡暗裡的報復。看來,他已經暫時放棄了要再來抓我,把我囚禁起來的念頭了。否則,他也不會讓沈承把這個小木偶交給我。七叔也絕對知道很多事情,至少,他知道這個小木偶出自父親之手,對我很重要。
  沈承說完,又要走,但是我再一次把他攔下了。我大步走到沈承的面前,手裡緊緊地攥著小木偶:「沈承,你想清楚昨天夜裡我說的話了嗎?」我指的是,他真正的仇人,並不是李毅然。我們都有共同的仇人。
  說這些,都是在為沈承能夠加入專案組做鋪墊。
  「我的仇人,只有李毅然一個人。」沈承突然對我說。
  我簡直有些無法相信,沈承這麼聰明,我以為他會明白我說的那些話。我皺起眉頭:「你真的感覺不到這當中有什麼蹊蹺嗎?真正的佈局人,才是我們的仇人!」
  沈承搖了搖頭:「真正的佈局人根本就不存在,或許,每一個你認為的棋子,自己就是佈局人。」
  「既然這樣,那就把所有的佈局人都抓出來!」我咬牙。
  「李可,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殺我的父母,是李毅然自己的決定,你不會比我更清楚。」他對我說。
  我不甘示弱:「那你告訴我,李毅然為什麼要殺沈世康,沈世康為什麼又甘願受死?」
  沈承不說話了,我走近了一步,和他面對面站著:「你說不出,是因為你自己也覺得奇怪。一個小木偶,你大可以派人給我送來,可是你卻親自來了,這是因為你心裡愧疚!你在害怕你自己,殺錯了人!」
  「閉嘴!」沈承的聲音一下子冰冷了下來,此刻的沈承,讓人莫名地覺得非常可怕:「我並不愧疚,我也沒有殺錯人。李可,真相和我沒有關係,我活著,只為了報仇!」
  沈承說完,繞過我,大步地朝著醫院樓道的方向走去。我對著沈承的背影喊:「沈承,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這樣確定,但你還有心,用心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沈承的身形停留了幾秒鐘。
  沈承頭也不會地消失在了樓道的轉角處,走前,他留下了一句話:我不自由。
  我歎了一口氣,拿著手裡的小木偶,又坐了下來。江軍把吃的遞給了我,我搖搖頭,讓他先吃。江軍沒有拒絕,五分鐘之後,江軍把自己的那份食物解決了。
  他問我,是不是真的不吃一點。我還是搖頭,說沒有胃口。
  「李教授,你真的還想和沈承合作嗎?」江軍問我。
  「我不想,但是我必須和他合作。」我回答。
  江軍:「沈承這麼聰明,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
  「這其中,肯定還有一些原因。」江軍說的沒錯,沈承很聰明,稍微一想,就應該明白才對。同時,我也想起了沈承剛剛走時留下的那句話:我不自由。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屍檢還沒有結束。
  江軍一直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一定在想要怎麼安慰我。
  「江軍,我覺得我很失敗。」我低著頭,對江軍說了這麼一句。
  江軍馬上就慌了:「李教授,你不要這麼想,不是你失敗,是敵人太強大了。」江軍顯然擔心我會有不好的情緒,從而做什麼傻事。我苦笑一聲,讓他放心。
  「是啊,敵人很強大,強大到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我的話裡,充滿著苦澀:「強大到,我感覺我無法抗衡,就算是以前的我,好像都沒有辦法抵抗,更何況,我正在一點一點地變成廢人。」
  江軍:「李教授,你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廢人,就算是現在的你,還是沒有人比的上的。」
  我:「我留不住任何人。他們都一個一個地走了。就連我自己的命,我都沒有辦法留住。」
  江軍:「李教授,還有我和劉佳。只要我江軍還在的一天,我就不會讓你遇到危險,誰要傷害你,就踏著我的屍體過去。還有劉佳,她正在枯燥無味的研究室裡研究著,你要相信她,她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方法,恢復你丟失的那些記憶。」
  我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了。
  我盯著手裡的這個小木偶,曾幾何時,這個小男孩終日都很開心。當時的他,又怎麼會想到將來有一天,他竟然會落得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半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屍檢已經結束,但屍檢報告,卻沒有那麼快出來。
  我想要進屍檢室,法醫攔住了我。他問我是不是要確定進去。屍體已經剖開了,法醫擔心我看到血腥的畫面,承受不住。我搖了搖頭,直接進去了。江軍沒有陪我,我一個人進的屍檢室。
  屍檢台上,紅衣怪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脫了下來,他及腰的長髮也已經被剃去了。他的全身都暴露在屍檢室裡沉悶的空氣中。屍檢室的燈光很亮,亮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我慢慢地朝著屍檢台走了過去。
  沒有了長髮的遮擋,也沒有了詭異紅衣的束縛,我無比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臉,他的身體。他的臉頰,完全凹進去了,顴骨凸起,好像要撕破他褶皺的皮膚。他很瘦,手和腳都要比常人細,就連胸前的肋骨都能看清輪廓。
  他閉著眼睛,我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摸著他額頭上的疤痕。他已經被開膛破肚過了,屍檢結束之後,他的肚皮又被縫了起來,這讓這具本來就詭異的屍體,看的更加讓人頭皮發麻。可是,他是我的父親。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我一直都盯著這具屍體看。
  我知道,這一次,父親真的死了。在幾年前,我沒有看見父親的屍體,當時,我多希望能看父親最後一眼,可是現在,我寧願他早早地就已經死了。

第755章 紅衣的屍檢單
  我在屍檢室裡,整整待了一個下午。站累了,我就坐在一邊。直到夜裡的時候,有人敲門了。門被推開,是江軍,他滿臉擔憂地盯著我看,歎了口氣,告訴我,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問我是不是現在就要看。
  我點點頭,無力地站了起來。走出屍檢室,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起來,沒有酒精味,沒有福爾馬林的味道。魯南的手下和法醫已經站在外面等著我了,有魯南手下的幫忙,這次屍檢,進行的很快,法醫也是第一時間就進行鑒定和撰寫屍檢報告了。
  法醫把屍檢報告書遞給了我,我猶豫一下,翻開了。父親的直接死因是脖子上的刀傷,但除此之外,父親的身上還有很多傷。有新傷,也有舊傷。新傷有槍傷,也有不見血的傷口,這些都是在祠堂一戰中留下來的。
  而舊傷,是在上次庫塔村一戰中留下來。想起來,我還有些後怕。當時,強悍的江軍已經打贏他了,後來,紅衣被我們控制住。我詢問自己的想要問的問題,而沒有直接要了紅衣的命,這才讓他被人救走。
  當初,我還很後悔讓紅衣跑了,可是現在想來,多虧當初他跑了,否則,我可能會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表層鑒定的屍檢報告,和我觀察的都一樣,父親的皮膚和肌肉都嚴重萎縮了,在手臂處,法醫發現了大大小小的針孔。
  皮膚和肌肉的功能退化,大量的被注射藥劑,留下的針口,沒有辦法完全癒合。法醫對屍體的內部成分進行了鑒定,果然,法醫發現了一種被早就被某些國家列為違禁藥物的成分,但在國內,對這種藥物的研究還並不那麼深入。
  這種藥物,從理論上來說,屬於興奮劑的一種。這是我們第一次從鑒定證據上,確認父親長期大量地注射了興奮劑。我繼續往下翻,果然,父親的嗓子嚴重地受損了,但並不是自然病變,而是人為。
  嗓子受損,初步的原因被判定為喝下了某種帶有腐蝕性的藥水。至於是父親自己喝下去的,還是別人灌進去的,就不得而知了。人已經死了,沒有辦法進行精神的鑒定,所以我推測父親早就因為藥物神志不清,後續又被畜牲化圈養,催眠洗腦的推測,沒有辦法證實。
  畜牲化這個名詞,原屬於法理名詞,但早就因為帶有歧視意味被取消了,至今,幾乎無人再提及這個詞語。所謂畜牲化,是指發生在囚禁、限制人身自由案件中,受害者受虐待而使得精神不正常的名字。
  這類案件,國內常有發生,而在東海往北的某個國家,更是頻繁發生。這類案件,時常伴有強姦、人格侮辱等犯罪行為。
  雖然沒有辦法證實,但父親在幾年前發瘋,在死前反應怪異,似乎隱隱證明了我的這個推測。我歎了一口氣,我繼續往下翻,接下來的鑒定結果,讓我震驚,讓我憤怒,我瞪大了眼睛。
  因為,父親的體內,還有一種慢性毒藥。這種毒藥,發作的時間一般是二十四小時到四十八小時,一旦服下而沒有及時就醫,必死無疑。法醫見我的表情如此,馬上向我解釋了起來。
  「死者體內的這種毒藥,從他服藥的時候算起,到他死的時候終結,至少也有二十幾個小時了。其實,就算死者不是死於喉部的傷口,他體內的慢性毒藥,也會要了他的命。」我往後退了幾步,險些站不穩。
《謀殺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