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號外說:「我也繼——繼續。」
張回說:「我繼續。」
徐爾戈說:「我繼續。」
魏早說:「就算剩下我一個人,我也要去。」
布布說:「我沒問題。」
孟小帥說:「大家都去我就去。」
衣舞朝著我點了點頭。
我說:「走起!」
從這個地方,我們就離開了公路,撲向了茫茫的戈壁灘。死亡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出現了,我的心又提高了一截。
第一輛車上是魏早和嚮導。
第二輛車上是布布和徐爾戈。
第三輛車上是孟小帥、號外和四眼。
第四輛車上是白欣欣和衣舞。
最後一輛車上是我、漿汁兒和張回。我開的是路虎衛士,白色的。
堅硬的公路沒有了,偶爾在戈壁灘上能看到兩條車轍,斷斷續續,走著走著又不見了。我們看到了一輛無人認領的卡車,它被大風吹翻在路旁,不知道多少年了,幾乎看不出顏色,玻璃都碎了,四個輪胎是癟的。
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車裡沒有屍骨。
漿汁兒舉著手機在拍。
張回坐在後座上,一直沒說話。
我和漿汁兒的後腦勺,都在張回的監控下。我們卻看不見他的表情和動作。
我把車停下來,回頭說:「張回,你和漿汁兒換換。」
漿汁兒說:「為什麼?」
我說:「副駕不安全,保護女性。」
張回聽了這話,趕緊「噢」了一聲,打開車門跳出去。
漿汁兒沒客氣,她說:「那我去後座睡覺了啊。」
我說:「有毯子,蓋上點兒。」
漿汁兒說:「你的毯子?那還是算了吧。」
漿汁兒拎著她的挎包去了後座,我和張回並排坐在了前面。
繼續行進。
我們尚未進入羅布泊。
戈壁灘上,根本不見人煙。只是很遠的地方出現過一排低矮歪斜的土屋,那叫土窩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不知道是鐵礦工人住的,還是犯人住的。
這是我們最後見到的人類房舍。
戈壁灘的風越來越大,吹得車子有些飄。
我說:「張回,咱們聊聊天吧。」
他說:「好哇。」
我說:「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他說:「省司法學校。」
我說:「你能講講監獄的故事嗎?提提神。」
他說:「其實,在監獄工作很枯燥。」
我說:「在外人看來很神秘。」
他說:「我們監獄有兩個犯人,他們進來之前在同一個縣城,一個是南霸天,一個是北霸天,有一天,他們為了搶地盤,率領幾十號弟兄火拚,滿地都是血,最後,那些弟兄都跑光了,剩下他倆決戰,南霸天砍掉了北霸天的鼻子,北霸天咬掉了南霸天的一隻耳朵。他們被判刑之後,都送進了我們監獄。放風的時候,兩個人不能見面,只要見了面,立刻就像瘋狗一樣衝到一起,拚死肉搏,拽都拽不開……」
我說:「兩個人的腦袋都進水了。」
他說:「有些犯人常年呆在監獄裡,太寂寞了,就創造遊戲混時間。監獄裡什麼多?老鼠多。他們把老鼠捉住,掰斷它們的腿,或者戳瞎它們的眼睛,看著它們一瘸一拐,四處亂撞,尋開心。我就見過兩隻老鼠,一隻腿斷了,一隻眼瞎了,瘸老鼠在前面帶路,瞎老鼠咬著它的尾巴,跟在後面。我猜,它們是一對兒……」
我說:「挺悲涼的。」
他繼續說:「有個犯人,原來是個官員,跟一個二流明星有染,為了她,貪污受賄,結果被抓了。進來之後,他的表現一直很好,有一天,他卻突然發了瘋,跟另一個犯人打在了一起。事後大家才知道,另一個犯人原來是個煤老闆,他涉黑被判刑,那天,煤老闆偶然說起了那個二流明星,他說那是他的情人之一。官員勃然大怒,因為對方褻瀆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於是兩個人就像小孩一樣打起來……」
我轉頭看了看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你講的怎麼都是犯人的事兒,而沒有獄警的事兒?」
他愣了愣,說:「好吧,我給你講個很二的同事……」
我說:「沒關係,還是犯人的故事耐聽。能說說另一個章回嗎?」
他一愣:「誰?」
我說:「就是你說的那個逃犯。」
他一下笑出來:「周老大,你的記憶力真強!……說起來很可惜,他和我算是校友,也在省司法學校讀過書,只是後來被開除了。」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