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父親更加吃驚了:你怎麼跑出那麼遠啊?
這裡有個關鍵的字——「跑」。
他說,他來新疆旅行,一切都好,接著就匆匆忙忙要掛掉電話。
父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木訥地重複:那就好,那就好!……
接著,章回又給麥南監獄打了一個電話。
他在監獄蹲了7年,你讓他撥到其他單位,他肯定想不出電話號碼。他只知道麥南監獄的電話號碼。
他說他是章回。
章回越獄,在麥南監獄是大事,突然接到章回的電話,值班員肯定很震驚,他也許一邊壓制激烈的心跳,一邊不動聲色地問:你在哪兒?
章回說,他現在正在進入羅布泊。
對方也許是這樣說的:章回,你在監獄呆了7年,應該了解法律的,你必須馬上回來,不然會罪上加罪!
章回沉著地說,他一定要完成他這個心願,然後,他會回去的……
如果此人真是逃犯章回,他當著我的面,把電話打給了他的父親,打給了他逃脫的監獄——這等強大的心理素質,已經透著恐怖了。
窗外光禿禿的,只能見到一叢叢黑乎乎的駱駝刺。
這個景致對於我並不陌生,我年少的時候服兵役,在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戈壁草原放過羊,那裡除了半青半黃的小草,就是遍地堅硬的駱駝刺。我還知道,某個季節駱駝刺會結果,紅色的,小而圓,星星點點密密匝匝,就像一顆顆瑪瑙。
不遠處,出現了幾棵沙棗樹。
我把車慢慢停下來。
沒有路,不用靠邊,也無需打雙閃,後面只有幾條轍印,以及遙遠的地平線。
張回說:「周老大,怎麼了?」
我說:「我撒尿。」
實際上,我依然不放心,我要躲開,然後重撥剛才的電話,再次核實。
如果他真是獄警張回,我會徹底拆掉內心的疑慮,坦坦蕩蕩地上路。
如果他是逃犯章回,我會讓整個團隊停止前進,押送他返回若羌,交給派出所。
他說:「我跟你一塊去。」
我看了看他,說:「你先去吧。」
他笑了笑:「怎麼了?」
我說:「女人上廁所才喜歡搭伴兒。」
他說:「那我去了。憋半天了。」
漿汁兒從後座爬起來,問:「怎麼停下來了?」
我說:「你接著睡。」
張回跑向了那幾棵沙棗樹。
我趕緊掏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調出了他打給父親的那個電話號,重撥。
等了半天,傳來三聲「嘀嘀嘀」,然後就安靜了。
我看了看手機,心裡一緊——正巧到了這個地方,手機沒信號了。
第11章 神秘的錄像機
這時候是下午兩點多鐘。
漿汁兒已經精神了。
我和她下了車,站在了戈壁灘上。
無邊的沙礫,浩浩蕩蕩的大風。
漿汁兒張開雙臂,迎著風,閉上了眼睛。
我的鞋底感覺到了沙礫的硬度,我的肌膚感覺到了風的硬度。
漿汁兒說:「哎,周德東,你要是累了,我替你。」
我說:「我希望這是你最後叫我周德東。」
她說:「其實,我也喜歡周老大這個名字,你寫書為什麼要用周德東呢?」
我說:「飛橙也挺好,你為什麼改成漿汁兒呢?」
她說:「飛橙其實是我姐的名字。她死了,我媽受了刺激,變得瘋瘋癲癲,時好時壞,犯病的時候就叫我飛橙。」
我說:「對不起。」
她說:「沒事兒,過去快一年了,我已經從陰影中走出來了。」
我說:「你會開車?」
她說:「我有駕照啊!」
我說:「這個地方沒有警察,有沒有駕照不重要,問題是你會開嗎?」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