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節

  她長得挺漂亮,雖然常年登山,但是皮膚白皙。
  記者曾經問過她保養皮膚的秘訣,她只是笑,說:我很像我養的那條蛇,每次從雪山上下來,臉上都會脫幾層皮。本來被曬得黑黑的,甚至長了凍瘡,脫了幾層皮之後,就一點點恢復了原來的皮膚……
  她梳著簡單的馬尾巴,身材勻稱,但是能看出來,她很結實。
  我問:「你是微微?」
  微微說:「我是微微。你們好。」
  微微根本沒有死!
  我轉頭看了看白沙,我認為這個傢伙對我撒謊了。
  白沙的表情比我更詫異,他端詳著微微,緊緊皺著眉頭,似乎想笑,眼圈卻紅了。
  微微說:「白沙,你不要這麼激動,我死裡逃生又不是第一次了!」
  白沙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把淚水逼回去了,他慢慢走到微微跟前,緊緊抱住了她。
  微微也抱住了白沙。
  這時候,我看到了微微的兩隻手,腦袋「嗡」一聲,毫無疑問,那不是兩隻真手,而是硅膠做的假手。
  當時,微微確實掉進了冰窟中。
  不過,後來她甦醒了,朝上看看,冰壁陡峭。她的冰鎬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就算有冰鎬,也不可能攀上去。
  當時,她非常絕望。
  她試著動了動,發現四肢都在受著大腦控制,骨頭似乎沒事兒,這真是奇跡。應該感謝冰窟底部厚厚的雪。
  冰窟裡終年不見日光,徹骨的冷。
  她只有一縷意識——必須要動起來。
  她攀登無望,只能繼續朝下爬。
  她記得美國有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講的是兩個登山者,下山的時候遇到了暴風雪,其中一個登山者不幸跌入了冰窟,同伴無法救他,最後哭著離開。冰窟裡的登山者一直在絕望地呼救,最後他終於明白了,同伴已經離開,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尋找出路,他開始朝下爬去……最後,這個人被凍掉了手腳,終於活著出去了。
  微微朝下爬的時候,遇到了另一個冰窟,大概6米高,她必須跳下去,那時候她的雙手雙腳已經麻木,她摔到那個更深的冰窟中,只感覺腦袋「轟隆」一震,身體並沒有什麼痛感。
  接著,她繼續朝前爬,三四個鐘頭之後,她看到了一個朝上的斜坡,大約40度,她只剩下了腳上的兩個冰爪,蹬著堅硬的冰雪,一點點朝上爬,終於看見一大片雪坡,陽光照在上面,閃耀著刺目的光……
  她爬到那片雪坡上,已經不知道北坡那條傳統登山路線在什麼方向了,她已經精疲力盡,沒有一點力氣了。她在雪坡上坐下來,陷入半昏半睡狀態。
  實際上,那是她最危險的一刻。
  她知道,睡過去就得死。不過,她真的不想再抗爭了,那時候,死已經變成一件愉悅的事情。
  她享受著那種愉悅。
  大概幾分鐘之後,她突然醒了,僅存的一點理智在大腦中微弱地呼喊著:無論如何,你必須朝前爬!
  於是,她趴在了雪地上,艱難地朝前移動,一寸,再一寸……
  隊長阿桑和一名協作找到了微微。
  她獲救了。
  當時,正巧有個通訊公司的直升機來珠峰維護基站,把微微送回了拉薩。
  微微的兩隻手和10個腳趾,已經被嚴重凍傷,變成了黑紫色,必須截掉。
  當醫生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很平靜,說:「截掉吧,不要了。」
  截肢手術比較順利,微微只住了20天院。不過,她知道,適應假肢需要漫長的時間。
  這天,她試著用假手開機,然後撥出了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母親。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媽,是我。」
  母親說:「你這丫頭,怎麼一直關機啊!你在哪兒呢!」
  聽到母親的聲音,看著自己的假手,她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為了不讓母親聽見她在哭,她沒有說話。
  母親很敏感地問:「微微,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微微終於調整好了情緒,說:「喂?……沒事啊,信號不太好。很快我就回去了,你放心吧。」
  母親說:「很快是哪天?」
  微微說:「頂多一周。」
  母親說:「現在為什麼不回來?到底怎麼了,你告訴媽媽。」
  微微說:「媽,我叮囑你一件事。」
  母親說:「什麼事?」
  微微說:「你跟我爸打個招呼,不管誰問你們,你們就說我去西藏了,一直沒有消息。」
  母親說:「你犯什麼錯了?」
  微微說:「你不要問了,能記住嗎?」
  母親說:「跟白沙怎麼說?」
  微微說:「也這麼說。」
  母親說:「你這丫頭,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