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

  「這個就比較簡單了。」韓青說:「已經去世的人,雖然會消除檔案,但也會保存一定期限的死亡原因。如果他的死亡時間不算太長,那很容易就能查出來。」
  「不長不長,就是這兩年。」我說。
  「那行,您把那人的具體信息發給我,越詳細越好,我立刻就打電話托人幫忙查,務必最短時間內,幫楊先生查清這件事。」韓青說。
  我連忙道謝,掛斷電話後,不禁感慨韓青會做人。雖然離開了領導,卻沒放棄任何一個擴展人脈的機會。只不過查死因,在他口中,卻成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的語氣,讓人感覺被大大的尊重,很是舒服。
  我問了問武鋒關於徐聽雨的信息,然後給韓青發了過去。
  這信息,其實也沒多少,基本就是性別,年齡,出生日期,家庭關係等。再具體的東西,武鋒也不知道了,畢竟他這些年來,只是每年偷偷在暗地裡看一眼而已。
  我還擔心這信息太簡單,查起來會很麻煩呢,結果在車裡等了不到一個小時,韓青就回了電話,說:「楊先生,結果已經出來了。徐聽雨女士,死亡時間是二零一四年七月九日凌晨。當天她被人發現倒在一處巷子口,身上有被利器割傷的痕跡,錢包,首飾均消失,懷疑是搶劫殺人。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未找到兇手。警方已經懸賞一年,有用的線索很少,如果楊先生想找到兇手,我恐怕就幫不上什麼忙了。」
  必須得說,韓青身為領導秘書,這把握人心,察言觀色的能力確實非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用的,而且把我後面要問的問題全都提前回答了。我衷心的向他致謝,韓青猶豫了一下,然後提出邀請我過段時間去他那交流交流的想法。所謂交流,無非就是拉關係,只不過韓青現在身份比以前低太多,說起話來,少了許多底氣和自信。
  想當初他讓我去幫忙調查下蠱真兇時,那架子擺的多正?我到現在都記得他那句:「這是為了人民!」
  這是一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傢伙,我向來不太喜歡和官場人物過多接觸,如果換做其它時間,肯定會直接拒絕邀請。但現在人家剛剛幫過忙,我實在開不了口,只好說有時間一定去。也不知韓青聽出來什麼沒有,很是高興的掛斷了電話。
  隨後,我看向武鋒,問:「這事,你有什麼打算?」
  武鋒看著我,問:「你覺得,她有可能是真的遇到搶劫殺人嗎?」
  我說:「不知道,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兇手才能回答的出來。這年頭雖然太平了許多,但一時想不開,衝動作案的人也很多。而且這樣的人,多半很緊張,你不反抗倒好,一反抗,說不定他怕引來別人注意,立馬給你一刀。被這樣殺害的人非常多,所以不少地方的警察都公開提倡,遇到搶劫不要反抗,等歹徒離開後立刻報警,讓公安機關來處理。」
  武鋒看著前面的工地,沉默不語,他應該是在思考該不該繼續查下去。如果要查,那肯定會相當麻煩。因為我們雖然知道徐聽雨死於「搶劫殺人案」,但究竟是真的搶劫,還是蓄意謀殺,誰也說不清。查是可以,但從哪查起呢?
  武鋒問我:「能不能用蠱術找到兇手?」
  我搖搖頭,說:「如果是在案發當時,或許可以製作痕跡蠱,以此來查找兇手的蹤跡。但距離現在,時間太久了,痕跡氣息早已消失。」
  武鋒嗯了一聲,說:「既然如此,那就從頭開始查。」
  「從頭?哪是頭?」我問。
  「當年在監獄裡殺害師父,以及在外面主使的那些人。他們中,還有些沒有死。我懷疑,當年害死父母的那人,也在其中,只是無法確認是哪一個。」武鋒說。
  我說:「這好辦,你把人找到,我稍微施展點手段,保證他們把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這不是吹牛,蠱術對人體的傷害是非常巨大的,而且過程異常痛苦。那些古代的酷刑,除了極個別以外,都無法與蠱術造成的痛苦相提並論。一般人,基本忍受不了這種痛苦。就像當初周紹勇第一次見我,被我用嫁接法施了蟾蠱,蟾蠱本身還不算太痛苦他都受不了,更別說其它的了。
  武鋒面色低沉,這些年來,他已經放棄復仇。當年倖存的那些人什麼狀態,是生是死,住在哪裡,他也搞不太清楚。想找到這些人,並不是很容易。即便他清楚記得當年那些人是幹什麼的,但我們在市裡晃了一圈,發現早已物是人非。
  所有人都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問了一遍,也沒問出個頭緒來。二十年,足以讓一個城市發生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武鋒臉色越來越沉,看他這樣子,我也不舒服。
  想了想,我說:「不如,我們還是先試著找那姑娘吧?」
  「你能找到她?」武鋒問。系醫坑弟。
  我說:「不確定,只有回公墓,把她放的供品拿到,試著能否做成痕跡蠱。」

  ☆、第三百五十四章 找尋鄭佳怡

  回公墓,武鋒自然沒什麼意見,他一心想找到那姑娘,問清楚一些讓自己不能釋懷的事情。路上,武鋒和我簡單說了些關於那姑娘的事情。例如她叫鄭佳怡。今年二十二歲,九月三十日是她的生日,一年前還在上大學。我詫異,武鋒竟然知道這麼多東西。看來他對徐家確實很關心。而說起這姑娘時,武鋒眼裡的那點異樣光芒,讓我感覺像看到了一名父親。
  或許在他心裡,一直是把鄭佳怡當作女兒看待的。
  回了公墓,我在墓碑前找到兩束鮮花。仔細感觸一番,鮮花上殘留的痕跡並不清晰,我又仔細找了找,在先前鄭佳怡燒的紙錢裡,翻出幾乎完全燒成灰燼的卡片。卡片上還余留半個字,筆跡挺拔,很有氣勢。看起來不像女人的筆法。
  想了想,我決定還是把花和卡片都用上,不管痕跡屬不屬於鄭佳怡,都是一種線索。因為之前和奇蠱幼體進行了部分融合,我有心試驗一下日常施蠱,便用右手把大量花朵揪碎。把汁液擠出來,滴在卡片上。又抓起一把紙錢灰燼蓋在上面,然後握在手中。沒多久,我感覺手掌一陣扭動,翻開一看,只見卡片上長出一朵豆芽狀的小花。
  手臂中的蠱力,不斷注入這豆芽花中,它越長越大,半分鐘不到,便已有十厘米高。心念引導中,豆芽花一陣晃。卻始終未指引出正確的方向。鄭佳怡留下的痕跡太少,痕跡蠱的效果自然也隨之減弱。過了很長時間,豆芽花才顫顫巍巍的往東南方向搖晃兩下,我轉頭對武鋒說:「大概是那個位置,但具體的可能查不出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武鋒嗯了一聲,說:「盡力就好。」
  我們開車離開公墓,順著豆芽花所指的方向而去。進入市區後,豆芽花晃動的更加厲害。對痕跡蠱來說,最重要的判斷依據是人體留下的氣息,如果一個人經常在城市裡走動,他的氣息就會像一條長蛇,遍佈四周。這樣的話,除非痕跡蠱培育的非常完善,否則很難找到。
  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僅憑兩束鮮花和一點卡片灰燼,想找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實在有點困難。豆芽花晃來晃去,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我四處看了看,發現這裡處於一個十字路口,到底往哪走?
  正頭疼著,武鋒忽然說:「左轉,直行一百米右轉停下。」
  「嗯?你看到她了?」我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
  武鋒沒有回答,他望著窗外,眼神似乎有些迷茫。
  我依言前行,轉過兩個路口停下來。武鋒打開車門下去,往前走了一點,然後停住步子。見我不動,我也下車跟過去,往前看,見前面是一片運動場,裡面有很多人在跑步或踢球。
  「她在這?」我問。
  「不知道。」武鋒回答說,隨後再次前進。
  他的態度有些奇怪,好像知道些什麼,但又不是很確定的樣子。我怕隨便問問題,會勾起武鋒的傷心事,只好把好奇心死死憋住。然而不等我問,武鋒已經自己說了出來。他的視線,在運動場裡徘徊,語氣中,充斥著對過去的回憶,說:「師父收留我之後,被趕出了武校,後來開了武館也被人故意搞壞。那時候,他脾氣很壞,我練功時稍有差錯,就是一頓訓斥,有時還會動手。我對師父很尊敬,但那時,卻很恨他。所以在一次被打後,哭著跑出來,發誓要離家出走,再也不會去了。」池私盡血。
  我沉默的聽著,因為被家人訓斥就想著離家出走的孩子,不在少數,這是兒童心裡對獨立生活的一種嚮往。很快,我們走進運動場,隨著那些慢跑的人群,在跑道上慢慢走著。武鋒走著,說著:「聽雨姐對我很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她都會給我,自己就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小時候雖然不懂事,但在我心裡,聽雨姐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我曾發誓,這輩子如果要娶妻,那只會娶她。」
  我微微一愣,武鋒練了幾十年童子功,一直保持童身未破。原本我以為他只是為了這功法,但現在看來,似乎其實還有那位早逝女子的原因。人人都知道,女子有守節,但很少有人知曉,這世上的男人,也會為一個女人保持純潔。並非每一個男人都是柳下惠,但也並非每一個男人都是偷腥的貓。
  武鋒慢慢的走著,他看向那有些破舊的看台,說:「那天我跑來了這裡,以為已經足夠遠,但沒想到,聽雨姐一直跟在後面。她悄悄的藏在旁邊,等到天黑才出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久才肯出來見我,只知道,她對我伸出手,笑著說,瘋子,不能在這裡過夜,要回家了。」
  武鋒的眼眶,慢慢變得濕潤,他說:「我看著她,就像看見了月亮,她好美,好溫柔。這幾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她,但她的最後一面,我卻沒有見到。」
  話中的傷心與悲痛,我感同身受,心裡如壓了一塊大石般沉重。徐聽雨,我雖然與這女子未曾謀面,但從武鋒的敘述中,也可以聽出她的幾分風采。在武鋒那悲慘的童年生活中,這位,或許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曙光。徐聽雨在武鋒心目中的地位,恐怕甚至要超過徐龍。
  我歎口氣,不希望武鋒過度沉溺在悲傷的回憶中,便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鄭佳怡。如果徐聽雨真是被人謀害,或許會有人對她不利。」
《蠱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