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節

  之前我便說過,私生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最起碼在我眼中。他是這個級別。而有句俗話說的好,最瞭解你的是,是敵人。在有些事情上,私生子可能比姥爺還要瞭解我。他知道,我一定會想辦法救蘇銘,還知道如果在選擇擊殺他芒大師和他自己之前,我只會選擇後者。
  因此,將計就計,甕中捉鱉。
  至於先前死掉的幾十名槍手,只不過是他的小遊戲,仿若大餐前的開胃菜。
  一個把人命當作遊戲的人。你說他可不可怕?
  蘇銘看看我,又看看私生子,說:「好像麻煩大了。」
  眼前的狀況。何止麻煩大了四個字所能概括的?身為降頭師中的領軍人物,他芒大師的強大毋庸質疑。上次救我的時候,蘇三叔曾和他打過一場,結果並不是很好。即便是強大到幾乎可以在短時間內與鬼王拉納一拼的妖王,在對付他芒大師時,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現在別墅裡,有蘇三叔,有我,有武鋒,還有蘇家的幾名子弟。但誰也沒把握勝過他芒大師,更何況,四周還有其他的邪術人士存在。雖然不多,可最少也能減去我們一半的力量。
  而且,就如同私生子瞭解我一樣。我同意也瞭解他。我相信,這個可怕的傢伙一定還有後手存在,他絕不可能只請來他芒大師這樣一位重量級人物。
  這時,他芒大師看著我和蘇銘,忽然發出難聽如烏鴉般的聲音:「好。兩個都在一起了,省了一番功夫。」
  我心裡一沉,這老變態還沒放棄把我做成人形降的打算。雖說上次被他們那麼一弄,我的五感提升很多,但這種痛苦的過程,我實在不想再經歷了。人形降,不是世上最恐怖的降頭,但卻是最可怕的。只是,誰能幫我?
  上次能活下來。是因為我放棄自己,讓本命蠱護著武鋒和東方晴逃脫。他們倆回到大陸和台灣,找來了許多幫手,若非如此,現在的我,可能已經造成無比深重的罪孽。
  聽到他芒大師的聲音,蘇銘的身體也跟著一抖。我非常能理解他現在的感受,他芒大師的變態之處,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語言描述,只是讓你們能大致想像一番那場景,可實際上,真正經歷與想像,不知相差多少個級別。
  我在心裡不斷盤算著,是否有機會突圍。他芒大師雖然強,但也不太可能同時對付我們這麼多人。如果把那些邪術高手當作突破口,或許有機會跑出去一兩個。
  只是……讓誰跑呢?
  這已經不是和誰感情深,和誰感情淺的問題了,而是要從理智的角度考慮,誰更有把握逃脫。
  首先蘇銘這個重傷員要被去除,蘇三叔要拖住他芒大師,也不能走。剩下的,就是我和武鋒。我們倆必須有一個留下來幫助蘇三叔,而另一人,則帶領蘇家子弟突圍,能跑幾個是幾個。
  我沒有絲毫猶豫,對武鋒低聲說:「我和蘇三叔纏住他芒大師,你帶著他們跑。如果有人在途中受傷,不要管,也不要回頭,能跑多遠跑多遠。」
  武鋒看出了我的心思,知道這是一場必死的戰鬥。而類似的情況,我們已經經歷了好幾次。每一次,都有奇跡發生,可這次,實在找不到任何可能性。
  蘇三叔聽到了我的話,他沒有反對,只是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多照顧一下他們。」
  武鋒沉默著掃視周圍數秒,然後說:「很抱歉,我做不到。」
  武鋒的做不到,不是針對蘇家,而是真的做不到。因為四周不知何時,升起了一陣陣的濃霧。霧中有人影閃爍,有呢喃咒聲,強大的壓力,從四方湧來,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力場。
  我們站在場中,能感受到的只是邪氣。如果單單是邪氣,以聚玄宗法門對其它術法的克制力,還是有一定機會打通生路的。可惜,我們在霧氣外,聽到拉動槍栓的聲音。很明顯,私生子不僅對我們形成了兩層術法包圍圈,為了防止出現意外,還額外多了不知多少把熱武器。
  誰也看不到濃霧後有多少槍手,又站在什麼位置,再者,濃霧中似乎還隱藏著特殊的東西。因此,哪怕武鋒再強,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心中更沉,現在的情況,可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壞。雖然我們的力量增強了,但危險性也成倍的提高。
  這時,一名蘇家子弟忽然發出慘叫。我轉過頭去,見他渾身是血,不斷大叫著,用手指去摳挖自己的身體。一個個拳頭大的膿包,將其衣服都撐的要破裂開來。而這些膿包只要稍稍一碰,便會流出大量的血液和碎肉,彷彿他的血肉,都被皮膚吸走了。
  蘇三叔面色一變,像是想到了什麼,大聲喊:「把身上的血都擦乾淨!」
  但他喊的太晚,話音未落,剩下的幾個蘇家子弟,也如之前那位一般,慘叫著渾身飆血。膿包四處濺射,血與碎肉到處噴灑,他們的骨頭也在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身體像被壓縮了一樣,變得又矮又小。漸漸的,膿包中不再有血和肉,噴出來的,是血紅色的骨頭。
  許多血骨向我們濺射而來,武鋒沉喝一聲,揮掌擊出。掌風帶著陽氣,把那些污物打飛出去,而蘇三叔沒有動,可凡是靠近他的東西,都在瞬間碎成粉末。
  此刻,蘇家子弟盡數慘死,他們的所有血肉皮骨,都噴的一乾二淨,到最後,連同頭骨一塊炸開,可謂死無全屍。蘇銘的牙齒,咬的嘎吱嘎吱響,我聽到他恨聲說:「屍咒降!這個該死的王八蛋!」
  我愣了愣,屍咒降?好像從沒聽說過,這時,面色陰沉,如有雷霆風暴的蘇三叔忽然看向私生子,說:「看樣子,這些槍手的身體裡,早就埋下了降頭,你是故意讓我們殺的。」
  私生子一臉微笑,點頭說:「難道你以為,我會是一個視人命如糞土的人嗎?就算他們要死,也得死的有價值才行。他芒大師,你說是不是?」
  一旁的他芒大師嘎嘎笑起來,像只快要老死的烏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此時我們都明白過來,槍手被屠殺,不僅僅是私生子的遊戲,更是他的一招暗棋。
  誰也不會想到,這些圍殺我們的槍手體內暗藏降頭,蘇家子弟殺人如麻,痛快無比。他們浴血而來,如地獄中走出的魔神,但是這拉風的出場,反而成了他們死亡的先兆。
  他芒大師毫不費力的引爆了所有降頭,除了不染血的蘇三叔,其他人死的乾乾淨淨。
  我看向私生子,他在微笑,像參加一場輕鬆的宴會。你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異樣,彷彿這裡發生的一切,就像孩子們過家家。
  從用蘇銘勾引我離開大陸,到引出蘇家,讓他芒大師形成巨大壓力。再到槍手這奇招,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完美到極點。似乎我們要做的一切,他都瞭若指掌,並一一針對做出了佈置。
  實在無法想像,一個人的心,為什麼會狠到這種程度。用數十條人命,去坑殺不到十個人。更難以想像的是,他這麼年輕,如何能想出這麼狠辣的毒計。
  他,真是周小海的弟弟嗎?兄弟倆的差別,有這麼大?
  與私生子相比,周小海簡直連雞仔都比不上。
  蘇三叔望著私生子,他的眼神越來越冷。從沒有人,可以這樣設計蘇家,因為蘇家向來是以陷阱大師為名。敗給邪術聯盟,那是因為對方實力太強,純粹的力量碾壓,無話可說。但在這棟別墅裡,蘇家又一次失敗,對手僅僅是一名年輕人。
  蘇三叔應該是一個不喜歡失敗的人,或者說,他擁有極強的好強心。當初邪術聯盟尚未正式成立的時候,哪怕他芒大師親下命令,不准在會場殺人。可蘇三叔依然毫不留情的擊殺侮辱蘇家的人,從這點足以看出他的性格是多麼暴躁。
  如今,雖然有他芒大師做威懾,可蘇三叔能夠沉默嗎?
  如果他會沉默,蘇家可能早就被各種敵人剿滅了。因此,他芒大師的臉色忽然產生些微變化,他一手按向私生子,拇指上的骷髏戒指,亮起綠色的光芒。這光芒從戒指上湧出,如液體一般流動起來,又像一條擁有數十個頭顱的綠蛇。
  蛇頭向私生子纏繞而去,看起來,就像他芒大師在攻擊他一樣。可是,這些光芒在半途便斷開了,像被什麼東西切開了一樣。私生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一動不動,任由他芒大師施為。
  也不知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是什麼,他芒大師戒指上的綠光,被切的越來越碎,慢慢的像螢光粉一樣掉落。似乎,他無法抵擋敵人的攻擊。就在這時,蘇三叔發出一聲低哼,手指微動,以我那超人的視力,看到一縷絲線,從綠光中被抽出。
  有少許綠芒纏繞其上,而絲線如活物一般扭曲抖動,很快便將那些光芒甩落,回到了蘇三叔的身邊。
  他芒大師手指上的骷髏戒指,就此破碎,我看的眼睛一亮。哪怕是傻子也看出來,蘇三叔剛才在暗地裡向私生子發動了進攻,卻被他芒大師發現,並做出反擊。
  現在金線蠱無事,可他芒大師卻損失了一枚戒指,這麼說來,蘇三叔佔了小小的上風?
  但除了我之外,沒人能有這樣樂觀的想法,尤其是蘇三叔,他看向他芒大師的眼神,忌憚更多。他芒大師發出怪笑聲,說:「蘇家的老三,確實不錯,看似暴躁激進,實際上整個蘇家,都沒人比你更穩了。」
  蘇三叔沒有回話,他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我也跟著望過去,只見他手指上多出一條血線,隱約可見,裡面有東西在跳動。
《蠱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