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燈關掉了,宿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當中,章魚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剛才的噩夢實在太逼真了,他似乎感到了那種砍刀入肉的痛苦,甚至聞到了血腥味。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麼可怕的夢,難道真的如那個騎自行車的人所說,這是中了邪?
第二十二章煮肉
因為做了可怕的噩夢,章魚一整晚都沒有再睡覺,不是睡不著,是他不敢再睡了。噩夢裡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懼,他實在不想再體會第二遍。
仗著年輕身體好,再加上平時鍛煉身體打下的底子,一晚上不睡覺對於章魚來說本來並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但是因為噩夢失眠的這一晚上熬過去,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那是一種源自於靈魂深處的疲倦。白天工作的時候,他一整天都懶洋洋的如同夢遊,整個人憔悴的就像一個臥床多年的半身不遂患者,即便如此,他也強撐著一整天都沒有合眼。
章魚的同事對於他身上發生的變化,雖然也感到很奇怪,但是詢問了兩次之後,也就都沒有放在心上。章魚平時身體倍兒棒,體檢也從來沒查出過任何問題,大家都以為他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一天過去了,轉眼又到了晚上,章魚躺在宿舍的床上輾轉難眠。
他不想睡覺,生怕再次做那個可怕的噩夢,但是那種極度的疲倦感襲來,不知不覺中,他就進入了夢鄉。
章魚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好像是在荒無人煙的大山裡,他正走在一條崎嶇的小路上。小路周圍有濃郁的青色煙霧繚繞,讓人根本看不清路的兩邊有什麼。他茫然的在路上走,機械的邁著步子,沿著小路一直走啊,走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一直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章魚忽然隱約聽到有人在哭,微弱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從霧氣裡傳來出來。他循著聲音慢慢走過去,發現是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女孩兒蹲在地上哭泣。小女孩兒的臉隱藏在霧裡,看不清她的相貌,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哭的很傷心。
「小妹妹,你在哭什麼?你家裡大人呢,怎麼也不管你啊?」章魚溫柔的問道。
小女孩兒只是低頭哭泣,根本不搭理章魚。他站在一旁靜靜的等了一會兒,見小女孩兒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好挨著她坐到地上,低聲安慰道:「小妹妹,你不要哭了。有什麼傷心的事情,你說出來好不好?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小女孩勉強止住抽泣,頭也不抬的說:「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她的聲音很奇怪,不像一般的小女孩那麼清脆,倒有些類似於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章魚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之後肯定的說:「當然願意,只要我能幫到你,我一定幫。你說吧,究竟是什麼事情這麼傷心?」
小女孩兒抬起頭來,章魚看到她青白青白的臉,黑色的瞳仁幾乎佔滿了整個眼眶,看上去沒有一點眼白。她面無表情的對章魚說:「既然這樣,我很熱,又很疼,你替我一會兒吧。」
章魚不知道小女孩兒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疑惑的問道:「為什麼會又熱又疼呢?我要怎麼替你?」
小女孩兒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然後臉上的皮開始脫落,隨後全身的皮肉都開始一塊一塊的往下掉,露出慘白的骨頭。她那沒有了皮肉的下頜還在一張一張的說話:「來吧,來替我你就知道了。」
章魚被小女孩子這詭異而又可怕的樣子嚇到了,渾身如同篩糠一般戰慄,他結結巴巴的說:「你……你……你不是人,你是鬼!」
「滋滋……」
四周響起了這種奇怪的聲音,然後章魚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等他重新恢復了知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坐在一個鐵盆裡。鐵盆很大,裡面有半盆水,水的溫度有些低,他泡在水裡,覺得渾身冰涼。他試圖從水裡爬出來,可是活動了一下手腳之後赫然發覺,他竟然變成了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他的手腳短小而肥胖,儘管非常努力的掙扎,但根本就不可能從盆裡爬出來。
章魚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十分驚恐,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可是從嘴裡發出的聲音卻是咿咿呀呀的童聲,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不過聽到他折騰水盆的動靜,盆外面出現了一個大人的臉,是一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女人。
女人皺著眉頭摸了摸章魚的小腦袋,嘀咕著說:「寶貝,你在嘰嘰喳喳的說些什麼呀?媽媽聽不懂你的話哦。」
章魚使勁的揮舞著手臂,想引起女人的注意,他用力的拍打著盆裡的涼水,濺起的水花砸到了女人的臉上。女人一臉的恍然大悟,她驚喜的說:「哎呀,我的寶貝是嫌水太涼啦?寶寶真乖真聰明!還知道跟媽媽告狀啦。哈哈,寶寶不要鬧,你聽媽媽說,熱水器壞了。媽媽在盆下面點了炭火,一會兒水就會熱了,等水熱了媽媽就給你洗澡,不要著急好嗎?」
章魚著急的哇哇大叫,可是女人笑著搖了搖頭,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轉身離開了。章魚無奈的閉上嘴,仰頭看著四周,希望能發現點對自己有幫助的東西。鐵盆很大,而且是被懸空架起來的,章魚的腦袋勉強能從鐵盆裡露出來一點點,他的視線根本無法越過鐵盆的邊沿。他試圖扶著盆沿站起來,可是努力了半天,手腳根本不聽使喚。在水裡掙扎了半天,章魚累了,他現在是一個站都站不起來的嬰兒,力氣小的可憐。小娃娃的瞌睡來的快,不知不覺他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章魚似乎聽到了那個女人在說話,他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女人接了個電話,似乎在電話裡和人爭吵的很激烈,言語中多次提及狐狸精、小三之類的詞兒。過了一會兒女人啪的一聲把電話摔到了地上,然後就聽見她奪門而出的聲音,「光當」一聲門響之後,房間裡就安靜了下來。
以章魚的閱歷,他可以判斷女人一定是接到了丈夫不回家的電話,這麼著急跑出去,八成是捉姦去了。可是這樣慌慌張張的出門,把自己的孩子扔到水盆裡,可見這個女人有多粗心。想到這裡,章魚忽然感到了一絲不妙,女人出門了,那麼家裡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一個站都不站不起來的嬰兒,被放在了一個鐵盆裡,鐵盆裝滿了水,聽那個女人剛才所說,鐵盆下面還燒了炭火?
章魚瞬間感到渾身毛骨悚然!如果事情真像他想的那個樣子,豈不是要上演一出天大的悲劇?果然是想什麼就來什麼,他剛想到了這個最壞的結果,馬上就感到了水溫在上升。水的溫度在一點一點的升高,本來有些冰涼的感覺,現在卻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章魚真希望水溫一直冰涼下去,他寧願被凍僵也不想讓水變熱。可是事與願違,水的溫度一直在上漲,雖然緩慢,但卻非常穩定。他開始用力的掙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撞向鐵盆,可是鐵盆紋絲不動,看樣子是做好了加固的措施。
掙扎了半天仍舊沒有任何效果,這時章魚感到水的溫度已經開始有些發燙,他滿臉的焦急,嘴裡發出淒厲的尖叫,可是寂靜的房間裡只有他的回聲。
水越來越熱,那是死亡的溫度。
章魚感到一陣絕望和恐懼,他仍然想努力的爬到盆外面去,可是鐵盆已經被燒的發燙,他的小手扒在上面,立刻被燙出了很大的水泡。他坐在盆裡,屁股上也已經感到一陣火燒火燎的痛苦,他在水裡使勁翻騰著,嘴裡不住的尖叫著,可是沒有任何效果。
水的溫度仍舊在不停的上升,而房間裡一直也沒有人來。那個粗心大意的女人不知道去了哪裡,似乎根本已經忘記了放在水盆裡的寶寶。
水已經被燒的冒泡了,咕嘟嘟的湧起水花。章魚此時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痛苦,一個人活活被水煮死,世間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嗎?他身上的皮膚開始一塊一塊的鼓起來,然後鼓起的水泡在他痛苦的亂抓之下破裂,渾身上下的皮膚都被他抓破、抓爛。他的皮肉開始發白,那是被煮熟了的白,而且皮肉被煮的開始融化,幾乎可以清晰的見到裡面的骨頭。
他的嗓音開始沙啞,他的動作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漸漸沒了聲息,只有鐵盆裡的水依然在咕嘟嘟的冒著水花。
許久之後,鐵盆下的炭火似乎燒光了,鐵盆裡的水也漸漸冷卻了下來。可是其中的小生命,卻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房門「光當」一聲被踹開,那個大大咧咧的女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她急急忙忙的走到鐵盆邊上看了一眼,然後一屁股坐倒在地,失魂落魄而又聲嘶力竭的喊道:「我的寶貝女兒,你怎麼了啊?」
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大大的鐵盆裡,飄蕩著一塊塊的骨頭,還有一些油花花的東西,好像是內臟。鐵盆裡的小寶寶,竟然活活被煮的融化了,所有的皮肉都被煮成了油,只剩下小小的骸骨在鐵盆裡飄蕩。
就在那個女人哭的天昏地暗的時候,鐵盆裡小小的骸骨突然動了一下!
第二十三章餃子
「啊!」
章魚大叫了一聲,翻身坐了起來,想起夢中的情景,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看了看窗外,天色發白,時間已經是清晨了,一個噩夢做下來,竟然就過了一個晚上。
連著兩天都做這樣的噩夢,傻子也知道有問題了,章魚不禁開始懷疑那天早上遇到叫劉雨生的人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難道那個劉雨生不是一隻鬼?他說的中邪,確有其事?章魚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個念頭甩出去。那天早上的情景實在太詭異,這個劉雨生的話根本不可信,說不定是一隻惡鬼在給他下套。
可是,接二連三的噩夢,又讓章魚心裡充滿了恐懼。噩夢當中要麼被分屍,要麼被活活煮熟,這樣恐怖而又慘烈的下場,他絕對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仔細斟酌了半天,章魚做出了決定,他要請假一天到人民醫院去會會劉雨生,看看這個劉雨生到底是人是鬼。如果劉雨生是鬼的話,那麼結果也不會再壞到哪裡去,反正像現在這樣的噩夢一直做下去,他早晚得被活活嚇死。如果劉雨生是人的話,那麼就一定是有神通的人,在章魚身上發生的種種異象,或許他會有法子解決。
章魚去請假的時候,把保安隊長給嚇了一大跳。他滿臉青黑的胡茬子,眼窩深陷雙目無神,憔悴的就像一個吸毒多年的癮君子。保安隊長再三追問,直到確認章魚不是染上了毒癮才放過了他,准了他一天的事假。
章魚帶上所有的積蓄,又偷偷在腰間別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做好這些準備之後,就在國道上搭了一輛貨車直奔T市。到了T市之後,他奢侈的打了一輛的士,沒過多久就到達了人民醫院。
人民醫院永遠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好一副熱鬧景象。章魚毫不停留的往裡走,門口的保安還以為他是來看病的人,根本不攔他。的確,他現在的形象,怎麼看都像是個垂死的病人。
走進醫院之後,章魚犯了難。那個自稱劉雨生的人雖然說他在人民醫院,可是卻沒說他具體在醫院哪個科室,他是醫生還是護士?是後勤或者是行政?章魚在醫院裡四處逛了逛,看到了一塊醫院的告示牌,不過仔細找了半天,上面全是各式名醫,沒有任何關於劉雨生的資料。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逕直走進了醫院的服務大廳,隨手攔住一個工作人員問道:「您好,你們這裡有一個叫劉雨生的人嗎?」
被攔住的工作人員是一個很瘦的女人,她本來正一臉職業式假笑的看著章魚,可是一聽到劉雨生的名字,頓時臉色一變,慌裡慌張的說:「什麼張雨生劉雨生,沒聽過。」
瘦女人轉身離開了,章魚感到十分疑惑。他能看得出來這個瘦女人是認識劉雨生的,不然不會有那種不正常的反應,可是提到劉雨生的名字她就畏之如虎,這又是為什麼呢?他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向服務台,客氣的問另一個工作人員:「你好,我找劉雨生,請問他在哪裡?」
《極度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