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姓李的!你不得好死——」老拐子喊聲沒落,他身下的泥土就變成了一道下沉的漩渦。我眼看著泥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身下憑空消失,老拐子也跟著往地底沉了下去。
  頃刻之後,老拐子的大半個身子就沉進了地底,頭部以上卻被飛刀吊在了空中,看上去就像是用兩隻胳膊撐著身子掛在洞口。
  驀然,老拐子雙目暴睜,眼珠差點兒從框子裡突出來,七竅當中鮮血迸射,嘴裡也跟著嘔出了黑血……
  再過片刻,只有指頭長短、瘦骨嶙峋、肚子溜圓的餓鬼就像是搬食的螞蟻,密密麻麻地從地底爬了出來,蜂擁著撲向老拐子頭頂,揮動著利爪,把他頭上的血肉一條條地撕下來,塞進了嘴裡……
  雖然是我打開了鬼門,但是見到這種情景,心裡也不由得陣陣發冷。
  餓鬼道裡的鬼魂永遠找不到食物,一旦放進陽世,就會吞食一切。陽間無論什麼東西都可能變成他們的食物,區別就在於先吃還是後吃。
  他們吃光了老拐子,馬上就會撲向四周,像是蝗蟲過境一樣吃光附近所有東西。
  如果我想的沒錯,他們首選目標應該就是龍脈,靈氣對於他們來說是大補之物,他們會不顧一切地向徐烈的方向撲進。
  如果我想錯了,餓鬼只需要血食的話,我會比落進徐烈手裡還慘,被啃成白骨。老拐子就是我的下場。
  片刻,僅僅片刻之後,吃光了老拐子的餓鬼就像是出巢的螞蟻一樣,往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糟了!」
  我眼看著大批餓鬼往我這邊蜂擁而至,額頭上頓時冷汗直流,雙手一陣冰涼。要是刀陣擋不住餓鬼……
  驀然,我立在地上的十六把飛刀同時爆出沖天血光,刺眼的光束一瞬間在我面前連成一線,如同橫斷江河的堤壩攔在了我和餓鬼中間。
  首當其衝的餓鬼像是被火燒到手掌,尖叫著往後退了過去。剎那之後,成群結隊的餓鬼就調轉了方向,轉頭撲向了石牆。
  與此同時,大批鬼魂也從牆裡飛掠而出,擋在了餓鬼面前。雙方瞬間糾纏在了一起,大量鬼魂在餓鬼的撕咬之下,像是被毒蟻咬中的野獸,哀嚎倒地,蜷縮在地上,任由餓鬼瘋狂撕咬,僅僅片刻之後就炸成了磷火。
  不計其數的餓鬼卻連鬼火也不肯放過,追逐著跳動的火點,把它們吞進了肚子。
  前方的鬼魂被吞噬一空之後,剩下的鬼魂本能地想要轉身逃跑。徐烈卻在這時跳上了牆頭,揮動一柄長鞭,瘋狂地抽向了鬼奴:「上去,都給我頂上去!誰敢退後,我讓他灰飛煙滅!」
  最先跑回去的幾個鬼奴被徐烈抽飛,凌空掙扎著摔進了餓鬼當中,灰飛煙滅……
  徐烈厲聲喊道:「你想讓方圓百里化成鬼蜮嗎?趕緊收了鬼門,快點!」
  我抱肩冷笑道:「你想讓我死,我也不打算讓你活,大不了同歸於盡。」
  「你……」徐烈一息之後再次叫道:「你收了鬼門,我放你走!」
  我冷笑道:「我師父跟我說了,不能相信鬼話。我怕你反悔。」
  徐烈氣急敗壞地喊道:「老子一向一言九鼎!」
  「我不相信你的一言九鼎。」我冷聲道:「你不是大仁大義嗎?你不是勇於犧牲嗎?現在,餓鬼就在你前面,我怎麼不見你犧牲自己呢?在高等餓鬼沒出來之前,憑你手裡的打鬼鞭,應該可以把這些餓鬼全趕回去吧?」
第036章 決斷
  「混蛋!」徐烈暴怒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劈也不劈我自己。」我冷笑道:「你怎麼逼我,我就怎麼逼你。你不是大仁大義嗎?你不是心懷蒼生嗎?動手鞭鬼啊!」
  徐烈能讓我進退兩難,我也一樣能讓他騎虎難下。
  從我發現徐四就是徐烈開始,我就一直在回憶他的弱點。
  我在樹林裡割破食指,想引動餓鬼時,他先一步截斷了我的法術,說明他不想讓餓鬼進谷。這塊風水龍穴裡肯定有不能讓餓鬼觸碰的東西。
  他裝成朱維錚跟我所說的那番話,雖然絕大多數是在編造故事,但是有一樣卻是真的——他心裡一直都存在著矛盾。
  他為自己的犧牲自豪無比,同時又非常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尤其是別人對他犧牲無辜、鎮壓龍穴的看法。否則,他不會說出「我不知道是該佩服他,還是咒罵他」的話來。
  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把他給逼進鬼門。
  果然,片刻之後,徐烈就再次怒吼道:「趕緊關上鬼門!這片山谷是龍心,餓鬼吃了龍心地氣,立刻就會發狂,方圓幾千里都不會留下活物!」
  「我關不上!我師父教過我開鬼門,可沒教我怎麼關鬼門。」我臉上帶著一副冷笑的模樣,心裡卻緊張到了極點。真要是讓餓鬼碰到龍心,真會一發不可收拾。
  「放屁!」徐烈的鞭子已經旋成了圓圈,瘋狂抽打著鬼奴上去送死,嘴裡還在不停喊道:「六道邪門的人沒學過關鬼門,你騙誰呢?」
  我悄悄在手裡攥了四顆老核桃摸出來的血楸子,嘴上卻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不會關鬼門的事兒,說起來還得怨你!」
  我不等徐烈說話就繼續道:「你應該不知道十三綹子殺狗的事吧?你的同伴還沒回京城,就遭了十三綹子的八大鷹王的埋伏。」
  「他們三個被八大鷹王扒皮割肉祭了青龍好,八大鷹王也死了六個,我師祖就死在了他們手裡。他老人家走得太急,沒來得及傳下來關門秘術。」
  「小朱他們死了……」徐烈身上殺氣忽起:「他們死在什麼地方?」
  「打狗台!」我絲毫沒有猶豫道:「本來鷹王在打狗台埋伏他們,是想讓他們人犯地名,沒想到他們不是巡山犬,才吃了大虧。」
  老話講「自古將軍犯地名」,當一個人的名號與地名發生衝突時,人的氣運就會被地氣壓制,輕則傷身,重則喪命。尤其術道中人更是如此。聞仲死在絕龍嶺,龐統死在落鳳坡,都是衝撞了地名。
  當年,八大鷹王確實選擇在打狗台圍殺三隻巡山犬,如果他們當時僅僅是選錯了地方,或許不會造成那麼大的傷亡。
  據說,他們圍殺巡山犬的時候,其中有人說了一句「自古鷹犬不分家,打狗就是打鷹」,一下把地氣轉到了他們身上。但是,當時八大鷹王已經是騎虎難下,只能拚命動了手,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我師祖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兒,才懷疑他們不是巡山犬。巡山犬沒有轉動地氣的本事。
  徐烈聽完之後,頓時變得臉色鐵青。師父傳藝留一手的事情,在哪一行裡都不少見。
  有些人,還偏就好在快要嚥氣的時候,把秘訣傳出來。要是趕上一口痰沒上來,直接憋死了,這門秘訣就算是徹底絕了。國內好些行當就是這麼沒落消失的。
  我一直都在盯著徐烈的面孔,一絲一毫都沒放過他表情的變化。
  片刻之後,徐烈揚起一鞭,把最後一個鬼奴抽進鬼群之後,自己抽身而起,倒飛兩米,幾下起落消失在了石牆背後。
  糟糕!
《邪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