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那是一個人。
  那個人的頭上長著一些尖銳的長刺,看起來就像是許多根魚的鬍鬚一樣,雙臂修長,在小臂的外側還長有一片扇形魚鰭,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路一看不清楚那個人是什麼模樣。
  但是直覺上,那個人的身材很是修長,可能是長時間生活在水中的緣故,他的外形看起來就像是被拉長一般。
  就在那個身影距離路一越來越近的時候,猛然間那個身影居然沉了下來,在湖底的位置猛的一轉身,隨即一片沙子又飛揚起來,瞬間路一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不光是那個人,就連靈犀的所在他也沒有發現,女鳥人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路一心中著急,擔心他們會遇到什麼危險,可是現在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畢竟水下可不是他的能力範圍。
  一直等到所有的沙子都落下來之後,路一才緩緩的鬆了口氣,至少這麼長的時間那個人肯定已經走遠了,路一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艱難的動了一下手指,隨即緩緩的坐起身來。
  片刻後,路一從湖底站起來,看著周圍一片昏暗的湖底,一些石頭若隱若現,可就是沒有靈犀和女鳥人的身影,正當他四處尋找的時候,猛然間感覺到身後一股水流襲來,他轉過身來一看,立馬被嚇得渾身僵硬在那裡。
  一張青綠色的臉近在咫尺,突出的眼球,慘白的獠牙,還有頭頂上有好幾個彷彿從頭皮下面生長出來的長刺,都已經長出長刺的形狀,卻還是沒有捅破頭皮。
  那是一個人形,卻不能說是人,因為他的臉上有一些類似鱗片一樣的東西,身上還有一些奇怪的符文,他的手指比一般人還要長出一截,右手手中還握著一把魚叉。
  那是……鮫人?!
  路一嚇的後退一步,清楚的看到一條巨大的尾巴就在那個人的身後隨意的擺動著,而他的尾巴和魚尾巴是一模一樣的,上面遍佈波光粼粼的魚鱗。
第810章 黑暗谷(二十)
  就算是在昏暗的湖底,還是能散發出隱隱的光芒。
  還沒等路一反應過來的時候,鮫人突然高舉手中的魚叉直接往路一的身上扎過來,幸虧他反應快一步,趕緊往旁邊躲過去。
  可是隨即,鮫人的魚叉就好像是雨點般的往路一所在的位置扎過來,路一根本就沒有回擊的餘地,只能拚命的左右躲閃,饒是如此,他也是十分狼狽,每次都是差一點,身上的衣服都被扎出了好幾個口子。
  趁著鮫人不備,路一假裝摔倒在地上,卻趁機滑到鮫人的身下,往旁邊一滾,便脫離了鮫人的攻擊範圍,事不宜遲,路一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拚命的往前面跑去。
  在湖底,路一的行動速度明顯減慢了很多,可是那個鮫人卻可以在湖底行動自如,還沒多長時間,身後又是一陣箭雨襲來,路一無處可躲,只好趴在地上,可隨即鮫人的魚叉也追了過來,路一隻能叫苦連連,拚命躲閃。
  猛然間,鮫人的尾巴一下子甩到路一的身上,他的身子隨即倒飛出去,身子重重的撞在一塊大石頭上,身上被一塊大石頭壓住,想要爬卻怎麼也爬不起來了。
  鮫人已經出現在路一的面前,面目可憎的臉上,獠牙突出,沒有眼皮遮擋的眼球越來越大,看起來十分興奮。
  鮫人就在路一的面前,高高舉起手中的魚叉,就在他準備奮力紮下的時候,一條黑紅色的尾巴一下子纏住了鮫人的脖子,隨身一甩,鮫人的身子便倒飛出去,伴隨著一波巨大的水流,鮫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路一眼前。
  靈犀冷冷的看了一眼路一,尾巴一掃,那塊壓在路一身上的大石頭便被掃到一邊,路一趕緊爬起來,剛準備說話,那條鮫人隨即又衝了過來,沒有任何徵兆,靈犀張口就衝著鮫人突出一口黑水,黑水瀰漫在鮫人的面部,鮫人的身形立馬就停頓在水中,一動不動。
  靈犀一下子衝過去,張口就在鮫人的脖子上咬下去,伴隨著靈犀吞嚥的動作,鮫人的身形頓時縮小了一圈,而他的皮膚也隨即像是風乾了一般萎縮在鮫人的骨架上,頓時就變成了一具風乾的鮫人屍體。
  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路一滿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甚至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而鮫人死後,靈犀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路一一眼,轉身就往水面上游去。
  路一隨即反應過來,趕緊也追了過去,問道:「你,你有沒有見到,那個女鳥人?」
  靈犀沒有回頭,冷冷的回應了一句,「沒有。」
  嘩啦,一道水聲傳來,路一和靈犀一起出現在湖面上,周圍全都是一些黑色的植物,黑色的樹葉,黑色的樹幹,還有黑色的泥土。
  路一追問道:「那我們也不能丟下她不管啊,我們再去找找她好嗎,她肯定不會被鮫人殺死的。」
  「你可以去找她,但是我不會,我要走了。」靈犀丟下這句話,便游到湖岸邊,隨即一個遊走,便鑽進樹叢中。
  路一看著那抹黃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他不忍心將女鳥人丟在湖底不管,可是靈犀的離開也讓他對靈犀越加的失望。
  路一知道,靈犀的目標是黑暗谷,可現在他們已經來到黑暗谷了,靈犀不管是多麼著急的事情,她都必須要先把眼前的困難解決掉,而且剛才靈犀的所作所為路一也看到了。
  原來靈犀這麼厲害,她自己就可以獨當一面,自己跟在他的身邊只會拖累她,或許,在黑暗谷中,沒有自己,靈犀才能走的更遠。
  想想湖中女鳥人還有已經死去的南鳥人,路一一個翻身便往湖底游去,他要和女鳥人一起走,因為他們才是最需要同伴的人。
  就在路一翻身入水後,湖旁邊的草叢中突然傳來一陣沙沙聲,一抹黃色的身影隨即出現,看著還在迴盪波紋的水面,眼神冰冷。
  路一在湖底尋找了很久,總算找到還在昏迷的女鳥人,隨即路一便帶著女鳥人趕緊游回到岸邊,在岸邊架起一個火堆烤了一會兒之後,女鳥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咳咳,謝謝你救了我……」
  路一盯著火堆沉默了片刻,隨即緩緩說道:「不是我救了你,是靈犀救了我們。」
  「靈犀,是那條小黃蛇嗎,她呢,我一定要好好感謝她……」
  「她走了。」路一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
  回想起自己和小黃蛇相遇的種種,好像從一開始小黃蛇的冷漠就沒有改變過,原來她有她的驕傲,而靈犀面前,路一才發現自己是多麼一無是處。
  可是路一現在也知道了,自己和靈犀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標,所以,現在靈犀走了,路一又變成一個人,他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一定是因為我,我知道,靈犀不喜歡我,嫌我拖後腿,我知道我很笨,我沒有實力,還妄圖想來到黑暗谷,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相公喜歡,他最想來黑暗谷看看,他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讓我同意,可是剛剛來到黑暗谷,他,他卻……」
  女鳥人已經泣不成聲,路一實在聽不下去,只好開口安慰女鳥人,「他已經來到黑暗谷,你也不要再難過了。」
  「我相公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去黑暗谷的黑暗之心看看,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我答應過他,要陪在他身邊的,如今,如今……」
  女鳥人的話讓路一的心中觸動很深,路一本來就是一個有感情的狼人,他有一半是人的血統,女鳥人本來就是一個妖怪,如今卻對自己的相公有這麼深的感情,怎麼能不讓路一感動呢。
  「既然你相公的願望是去黑暗之心,那我們去看看,用你的這雙眼睛讓你相公看到,好不好?」路一不想讓女鳥人難過,聽到她的話,路一的心裡也很難過。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
第811章 黑暗谷(二十一)
  女鳥人滿眼都是感動。
  路一點點頭,這種感情,恐怕靈犀是永遠都不能體會的,畢竟他是狼人,是有感情的人,而靈犀,只是一條冷血動物,只是一條蛇。
  路一和女鳥人一起往前面走著,可是因為兩個人對路途都不熟悉的緣故,他們只能隨意的往前面走,根本就沒有任何方向。
  在和女鳥人相處的時候,路一也是發現女鳥人真的是一隻很貼心的鳥,她總是在隨時隨地的照顧自己,而且說話很溫暖,也很讓人貼心,一種久違的感動在路一的心底蔓延,就好像是似曾相識的關愛。
  女鳥人對路一的關愛讓路一感覺到久違的溫暖,但是他也不想讓女鳥人誤以為自己是想要索取什麼,便很明確的告訴女鳥人,他一直都把女鳥人當做自己的夥伴,有女鳥人陪伴著自己,他也會感覺到在黑暗谷中並不孤單。
  女鳥人明白路一的意思,也是很明確的告訴他,自己對路一好,只是想表達自己的感謝,有路一的陪伴,女鳥人也很快從自己的喪夫之痛中走出來,路一讓她覺得很快樂,好像自己的相公就在身邊一樣,這就足夠了。
  路一知道,自己和女鳥人一樣,都是把彼此當做自己相互依靠的夥伴,誰也捨不得離開誰。
  在半路休息的時候,路一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轉眼間他們已經和靈犀分開有幾天的時間,靈犀一點消息都沒有,可是他和女鳥人之間的關係倒是相處的十分融洽,女鳥人的脾氣很好,也很會體貼人,讓路一有種被姐姐關愛的感覺。
  不過更多的時候,路一還是有點想念靈犀,她雖然很冷漠,但她總會在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在路一身邊,他知道靈犀有一顆溫暖的心,但她是蛇,不允許自己出現心軟的一面,所以,路一心裡明白,卻從來都不會點破。
  靈犀有自己的固執,但是她的堅持有時候也會觸及路一的底線,就比如女鳥人的去留問題,最終還是成為他們之間的導火索,導致一切都無法回頭。
  如果能夠再看到靈犀,路一一定會向靈犀道歉的,他不應該用自己人類的情感去強迫靈犀也來接受,畢竟她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依靠著自己,從來沒有體會到什麼叫做溫暖,又怎麼會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呢。
  靈犀以前是蛇,蛇也是有感情的,但是路一覺得,自己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讓靈犀體會到什麼叫做溫暖。
  「翎羽。」路一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要往哪裡走後,便開始呼喚女鳥人,可是一轉頭的瞬間,他卻愣在那裡。
  就在剛才女鳥人所在的位置,一個泡在水中的女人正面帶笑意的站在水中嬉戲,她擁有修長烏黑的頭髮,一張姣好的側臉,還有玲瓏有致的身材……
  路一面上一紅,趕緊轉過身去,大聲喊道:「你沒看到這裡還有人嗎,居然就這樣不知羞恥的脫掉衣服!」
  女人尖叫一聲嚇的趕緊蹲在水裡,小聲說道:「我,對不起,我,我只是看這裡的水太清澈了,情不自禁的就想跳進來洗澡,我,我已經很久沒洗澡了,對不起……」
  這熟悉的聲音倒是讓路一一愣,他微微側臉,卻不敢轉移目光的問道:「你是翎羽?」
  翎羽,就是女鳥人的名字。
  女人臉色一紅,嬌羞的點點頭,恩了一聲。
  想不到翎羽變成人形居然這麼漂亮,路一也是趕緊轉過身去,「那你先趕緊從水裡出來吧,黑暗谷裡很危險,萬一這個時候有妖怪過來可怎麼辦?」
  翎羽的法力不高,甚至比路一還差點,萬一遇到妖怪偷襲,恐怕這個時候翎羽早就沒命了。
  翎羽泡在水中,面色嬌羞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左右查看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我沒有衣服……」
  路一想了想,隨即說道:「那你可以先變成鳥的形態。」
  路一一直覺得翎羽的鳥形態挺漂亮的,而且她的翅膀也很美麗,變成人形之後,倒是讓路一感覺有點不自在。
  翎羽有一雙美麗的翅膀,那是路一最羨慕的東西,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翱翔,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需要受到任何束縛。
  等了一會兒,翎羽便出現在路一身邊,就算是已經變成鳥形態,路一依舊能夠看到翎羽臉上的羞澀。
  路一抬手一直前方的一條小路,說道:「我剛才看過了,這條小路雖然很是偏僻,而且路上也沒有妖怪經過的痕跡,但是相對於其他大路來說要安全很多,我們就從這裡走吧。」
  「你說走哪裡我們就走哪裡。」
  翎羽說話的聲音很低,低到路一幾乎都聽不到了。
  路一在前面帶路,翎羽默默的跟在路一的身後,一路上她似乎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路一一直都在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對於翎羽的變化,他也沒有任何察覺。
  「啊!!!路一救我!!!」
  猛然間,路一的身後突然傳來翎羽的求救聲,他回頭一看,翎羽居然一隻腳被籐蔓纏繞住,身子到掛在半空中,正輕微搖晃著。
  那只是一條籐蔓而已,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路一跳到半空中,將翎羽從籐蔓中解救出來。
  「你沒事吧?」路一問道。
  翎羽嚇的一把撲到路一的懷中,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似乎余驚未了,躲在路一的懷中不停的說著,「嚇死我了,我真的好害怕,路一,不要生我的氣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做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路一。」
  翎羽的話讓路一有些不明白,但他也沒多想什麼,將翎羽從自己的懷中推開,他看著翎羽的那雙眼睛說道:「你誤會了,我沒別的意思,翎羽,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句話。」
  翎羽有些尷尬的看著路一的眼睛,一雙明亮的眼眸中含著水汪汪的淚水,點點頭,「好,你說我聽。」
第812章 黑暗谷(二十二)
  路一拉開自己和翎羽的距離,「我沒有生氣,你也不用這樣緊張,黑暗谷中到處都是危險,你這樣驚慌,很容易讓自己落入對方的陷阱。」
  雖然這一路走來,並沒有遇到什麼很可怕的對手,但是翎羽這種草木皆兵的態度,還是讓路一有些無奈。
  翎羽面露悲傷的低下頭去,把自己曾經的過往講了出來。
  翎羽並不是在妖界出生的,當她出世的時候,哥哥姐姐都是滿臉期待的看著她,因為她比出生預期晚了十天,十天對於人類來說,轉眼即到,可是對於鳥兒來說,那簡直就是一個質的跨越。
  翎羽的身子很弱,行動不便,哥哥姐姐總是小心翼翼的呵護她,生怕她遇到任何危險,幾乎翎羽就是在充滿愛的世界長大的,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煩惱。
  後來,翎羽長大,跟著哥哥姐姐一起修煉,他們一心想修成正果,可是這條路太漫長了,他們始終不能堅持到最後,當看到他們最終因為失去耐心而放棄時,翎羽就在心中發誓,一定要修煉成妖精,讓哥哥姐姐重燃希望。
  他們生長在深山老林中,遠離世俗,所以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修煉,眼看著哥哥姐姐漸漸長大,最終離自己而去,翎羽也是明白,自己要為自己尋找一個歸宿。
  一個偶然的機會,翎羽心中萌生希望,她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知道天外的天到底是什麼樣的,所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翎羽振翅高飛,飛向更高的天空。
  翎羽知道,外面的世界充滿誘惑和危險,但是她也相信,只要自己真心對人,就一定可以得到對方的真心,所以,翎羽對外面的世界還是充滿希望。
  可是當她真的離開深山後,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有人對她射出長長的利箭,想要她的性命。
  那是翎羽第一次遇到的危險,她甚至都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殺她,她只能趕緊躲避,可不管她飛向哪裡,那裡總是會有人在跟蹤著她,伺機想要抓住她。
  周圍有多危險,翎羽第一次體會到,她一直在振翅高飛,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危險之地,可是天空中卻出現更加兇猛的猛禽,居然想要把她抓住。
《輪迴·半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