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一個星期後正好是董爺燒頭七的日子。午夜,東北的街頭寒風瑟瑟,一張張冥幣燃著火苗打著旋被寒風捲上夜空,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在貪婪的索取。
無雙背著手,這個曾經驕縱輕狂的年輕人幾日間多了一絲成熟。「哎!」他重重的歎了口氣。
「老鐵,節哀吧,老爺子已是古稀之年,這一輩子叱吒風雲也是咱長春響噹噹的一號人物,活的轟轟烈烈,夠本了!」安慰他的是他的老同學,也是最好的哥們陸昊天,兩個孩子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
「耗子,你知道嗎,老爺子臨走時我在他眼睛裡看到了不甘,他不甘心就這麼死,他一定很想知道興安嶺地縫子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我不能讓他老人家死不瞑目。」無雙坐在馬路牙子上點著一根煙老練的吐出一個煙圈說道。
「我靠,你這個瘋子!難怪老爺子說你膽大包天呢,你該不會瞞著他們去興安嶺重走物探隊那條路吧?老鐵,不是我給你潑涼水,你姥爺手段了得吧?可他臨了臨了不也栽在裡頭了嗎?就憑你?咱哥們誰不知道誰呀?那本書恐怕你看的也是一知半解沒研究透吧?你還是消停消停吧。萬一……萬一……」陸昊天沒有繼續往下說,他太瞭解好哥們的脾氣了,他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明日出發!別告訴馬二爺和我姥姥。」
董家別看只有無雙這麼一個外孫男丁,但卻是一個大家族。馬二在家中相當於老管家的角色,他是董爺師弟馬四海的侄子,從小就跟在董爺身邊,對董家是忠心耿耿。別看他平時對家裡謙卑隨和,可剛解放那時候可是名鎮四方的賊王,據說他繼承了吳功耀傳授的飛簷走壁的本領。縱使是現在,江湖上也依舊稱他一聲二爺。
無雙今晚徹夜未眠,房間裡亮著檯燈,他坐在椅子上盯著那張半個多世紀前太姥爺吳功耀從金壁輝手裡奪來的俄國地圖發呆。這張地圖是無雙從裝有盜門古籍的小匣子底部夾層中發現的。一戰時,沙俄佔領東北四省,大肆掠奪礦產資源,在興安嶺一帶投入了無數的人力和財力,最終發現了老金溝的一條金脈,不曾想金脈中藏著一個清朝古墓。他仔細回憶姥爺講述的這個故事,發現這個廢棄的老金溝恰恰也坐落在伊勒呼裡山中,與伊勒呼裡山中的神秘地縫屬於一個維度。
難道當年俄國老毛子在老金溝中發現了什麼秘密?這個秘密與那道神秘地縫之間又有什麼聯繫呢?也許太姥爺吳功耀當時還沒有進入老金溝金脈的最深處。這條金脈與地縫之間只隔了條高聳入雲的伊勒呼裡雪山,莫非他們之間本就是相通的?
走山人的手藝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雖然在姥爺身邊長大,可茫茫大興安嶺林海中藏匿著太多的古老禁忌,他只不過二十出頭,單憑一時的血氣方剛難免有來無還。他必須找個嚮導。
董爺的撒手人寰讓本已太平的江湖重新掀起了波浪,來勢之快遠不是無雙這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所能想像的。
凌晨兩點,一台加長勞斯萊斯停在了老街胡同口,三個黑衣人帶著墨鏡簇擁著一位衣著鮮亮的老者走了下來。
老者好像對這裡的一景一物十分熟絡,拄著那根名貴的降龍木手杖徑直走近了董家大院叩響門栓。
「誰呀?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了?」陳伯不情願地披上衣服跑了出來。
他打開大門一瞅愣住了,他年輕時也是跟著董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主,一眼便知曉這四人來者不善。
「你們找誰?」陳伯沒好氣道。
「我是董爺的故交,聽說他上幾天剛走,我想在他靈前燒點紙已盡人意,方便嗎?」那老者言語間透著令人無法拒絕的霸氣。
「太晚了,不好意思,主家早已休息,請這位貴客明日再來吧。」陳伯剛想回手關門,卻不料被一個「黑西服」伸手擋了下來。
能在董爺身邊伺候的人個個都是老一輩關東鬍子出身,這陳伯雖然搬來長春也有幾十年了,但身上依舊沾著祖輩上的匪氣。他雙目怒瞪橫在門前大喝道:「爺們,這兒嘎達可是董家,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哼!別說你了,就算是喬四來了也得弓著腰!」
陳伯是個大嗓門,這一吵吵不要緊,把早已熟睡的馬二也給弄醒了。馬二趴在窗前往外一看……心中猛地顫了下。「哎喲!可了不得了,怎麼是他?」
馬二爺堆著滿臉的虔卑趕忙跑出來迎了上去。「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馬某人不知佟老闆深夜來訪失敬了!」他給陳伯打了個眼色在他耳邊小聲低語囑咐說:「去告訴小爺,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要出來,這裡我應付。」按照老一輩的江湖規矩,無雙在沒有找到魁符前這群賊眾應稱他小爺。
「呵呵……馬二爺,多年不見身體還是這般健朗,怎麼,不想請我這個師叔進去喝杯茶嘛?」佟老闆隨手摘掉了自己頭頂的貂皮帽子遞給了手下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您佟老闆是貴客。不過他們……」
「你們三個在車裡等我吧。」說著,佟老闆轉身跟著馬二爺進了董家後宅。
馬二先是帶他去董爺靈位前上了香,然後備下上好的普洱把他讓上了客座。這位佟老闆可不是一般人,想來世上能識破他身份的人不會超過三人。佟老闆原名佟四喜,當年是亂世梟雄吳功耀身邊最小的弟子,也是金點一脈的傳人。只是不知何故,吳功耀最後把這個最喜歡的弟子逐出了師門,算起來佟四喜已經至少有五十年未與其他師兄弟有過往來了。
佟四喜抿了口茶直奔主題,開口問道:「老二,我不想跟你繞圈子,去,把小爺叫出來吧。」
「佟老闆來的不巧,小爺今日正好不在家,這孩子貪玩,也許是去江南散心了,要麼就是去川蜀尋風流了。」
「是嘛?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等。請你轉告小爺,就說他四姥爺我想借《千機詭盜》一閱。」佟四喜嘴角掛著邪笑說道。
「好吧,話我一定帶到,不過我們小爺的脾氣您不知道,倔的很,至於他借不借那就是他的事了。佟老闆請吧,馬某人就不遠送了。」馬二站起身恭敬地與佟四喜握手辭別。
如果附近有一台高清攝像機把畫面速度放慢百倍的話也許會發現一個肉眼無法察覺的細節,就在馬二與佟四喜握手的那一剎那,從他寬大的袖口裡竟然又探出了一隻手臂來,那條手臂的速度快如閃電,好似一股勁風一樣輕輕略過了佟四喜的手腕。
第3章魅影鬼手
有錢人手上都會帶塊瑞士名表,佟四喜不知不覺中腕子上那塊金錶已經被馬二爺順了下來。他不愧為一代賊王,年過六旬出手速度依舊不減當年,這招叫魅影鬼手,乃是當年盜門中的一項絕學。
這佟四喜的狼子野心已然是不言而喻,他以為董爺死後家中再無能人能夠保住老祖宗留下的這本寶典古籍。馬二爺是要給他個下馬威,告訴他只要有馬二在他就休想來董家撒野。
馬二比佟四喜小一輩,二人也是各有所長,他從小練的就是這眼疾手快的功夫,而佟四喜的金點卻是專攻風水玄術豈能識破他的伎倆!
馬二多年不出手,這一出手就得了塊瑞士金錶,而且是從師叔輩高人手中順下來的,自然是得意忘形。他哼著小曲,手裡掂量著這塊價值6位數的金錶去找小爺邀功。
無雙抱著肩膀站在自己屋裡的窗前早就看的真真切切,見馬二爺推門進屋笑道:「二叔這魅影鬼手依舊是不見當年之勇啊!那人就是佟四喜吧?我看也不過如此,就憑他這點本事?呵呵……還想來奪《千機詭盜》?」無雙太年輕了,不懂得江湖之凶險,他不是高看了佟四喜,而是高看了馬二。
「小爺明兒把這塊表賣了吧,估摸著也夠買……」突然馬二皺了下眉頭,剛才的神采飛揚全然不在,他整張臉微微抽搐著,臉色也越來越白。
「二叔?你咋地了?」
「壞了,我大意了,看來這佟四喜果然有兩把刷子,我本以為無聲無息的順下了他的表,卻沒想到他的速度比我更快,竟在不經意間掐死了我左手的氣脈。」馬二試著抬起自己左手,可整條左臂沒有一絲血氣,根本就不聽他的使喚。他擼起袖子一看,果然在自己左臂關節處隱現出一個指印。佟四喜用力恰到好處,甚至瞞過了他這個資深老賊,若不是剛剛發力發現其中破綻,只怕時間久了這條胳膊就廢了。
這老賊王見多識廣,趕忙用右手用力敲打穴位,待氣血重新運行順暢好這才長舒一口氣。
「小爺你得出去躲兩天,這老傢伙是個絕頂高手,今天之所以敢來找你就是對那本書起了賊心,他若想強來恐怕無人能阻止。不過咱可話說到前頭,小爺不許一個人進興安嶺。」
「二叔竟說笑,我一個人跑興安嶺幹啥呀,要出去躲肯定也去江南,那嘎達姑娘長的水靈,呵呵……」
馬二給無雙倒了杯水遞了過來說:「你這小子是我從小到大看著長起來的,撅起屁股要拉啥屎我都知道,還想瞞我?去就去吧,老爺子走的不甘心,小爺作為後人理應繼承他的衣缽完成他的遺願,不過想去興安嶺你還得先去找我二叔,你這小子行事太莽撞,有他帶路進山我才能放心。」
馬二爺嘴裡說的二叔就是當年吳功耀的大徒弟馬四海,馬四海在師傅手裡學到了憋寶這門手藝,憋寶之人一雙慧眼識得天下瑰寶,甭管是山裡的千年靈芝,還是水裡老蚌中的夜明珠,又或者是誰家的土狗體內有狗寶,全都瞞不過他一雙肉眼。與佟四喜的金點之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馬四海年歲比董爺略長,但因為董爺是吳功耀的親兒子故而稱之為大師兄,可論起真才實學,他卻是師兄弟裡當仁不讓的。吳功耀生前收的三個弟子分別學了他的一門手藝,只是輪到自己親兒子這裡卻是什麼都沒教,董爺跟在父親身邊耳讀目染,看的多學的雜,門門都不紮實。想來也是吳功耀不願自己百年之後兒子捲入江湖的血雨腥風之中。
兒時,無雙曾跟著姥爺去興安嶺看望過馬四海,這老爺子年過七旬依舊容光煥發好似五十來歲的壯碩之年,尤其是那雙褐色眸子,更是看破世間紅塵,談古論今無不言中。
解放後師兄弟裡活的最灑脫的還屬這個馬四海,老爺子依舊生活在蒼松古柏覆蓋的古老興安嶺中。每日扛著獵槍進山打獵,途中遇到什麼山中靈物便信手拈來換些零錢,日子過的雖簡譜,可卻勝似活神仙的逍遙。
馬四海有個小孫女,小名叫馬丫,年齡比無雙小個兩三歲,那時候兩個老人在屋裡喝著茶回憶著年輕時的激情歲月,兩個孩子就在大山裡撒歡。現在想起來馬丫應該已經也有將近二十了,也不知這丫頭還是不是像從前那般淘氣。
這一夜年輕的無雙徹夜未眠,佟四喜為何要處心積慮的得到這本盜門古典?他自己依仗一身金點的本領已經發了大財,單是一台豪車就價值幾百萬。這個不惑之年的老人到底還想在「天機詭盜」中窺得什麼秘密?
清晨,曙光還未等灑下金輝,陸昊天就早早地開車來到董家接好兄弟。
《我的姥爺是盜墓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