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並且,關於第二點的調查,我想我知道我們應該去哪裡進行了,」溫西忽然說,「格裡德山谷。」
  「哎呀!」帕克吹起了口哨,「我都忘了這個了,那個殘忍的、對你放狗的農場主住的地方,是不是?」
  「有一個引人注意的漂亮妻子。是的,你看,這對你有什麼啟發嗎?這個傢伙十分猜疑他的妻子,而且十分懷疑任何一個走近他妻子的男人。那天當我走近那裡的時候,我提到我有一位朋友上個星期可能在那附近徘徊,他立刻變得非常激動,並且威脅說要殺了那個傢伙。他似乎知道我指的是誰。當然,那時我滿腦子想著『十號』——戈伊爾斯,你知道——除了想他就是那個傢伙,再沒有想其他的。但是,有沒有可能他是卡斯卡特呢?你看,我們現在知道戈伊爾斯直到星期三才出現在那附近,所以你不能期望那個人——格蘭姆索普——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卡斯卡特任何一天都有可能出現在格裡德山谷,並有可能被發現。還有另外一件比較巧合的事。那天我去那裡,格蘭姆索普夫人把我當成另外一個她認識的人,然後衝出來讓我快跑。當然,我一直在想她可能是從窗外看到我的舊帽子和柏帛麗棉衣,把我誤認為是戈伊爾斯,但是現在想想,我告訴過門口的那個小孩,我是從裡德斯戴爾來的,如果那個小孩告訴了她媽媽,那麼她肯定把我當成卡斯卡特了。」
  「不,不,溫西,不是這樣的,」帕克提出他的觀點,「她那時候肯定知道卡斯卡特已經死了。」
  「哦,該死!是的,她肯定知道了。除非那個可惡的老傢伙把這個消息隱藏了。天啊!如果是他殺死了卡斯卡特,那麼他肯定會這麼做的。他一個字都不會跟她說——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會讓她看報紙,即使他們有報紙。那是一個十分原始的地方。」
  「但是你不是說格蘭姆索普有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嗎?」
  「是的,但是我們沒有實際調查取證過啊。」
  「但是你想他怎麼會知道卡斯卡特當時在灌木叢中呢?」
  彼得沉默地思考。
  「會不會是他派人去請的卡斯卡特呢?」瑪麗建議。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彼得激動得大喊,「你們還記得嗎,我們認為卡斯卡特不知怎麼從戈伊爾斯那裡收到一封信,約他見面——但是假設這封信是來自格蘭姆索普的,威脅卡斯卡特要把他的秘密告訴傑裡呢?」
  「您在暗示,溫西勳爵,」莫伯斯先生理智地說,試圖冷卻彼得興奮與衝動的情緒,「卡斯卡特在與你妹妹訂婚的同時,還在與一位有夫之婦可恥地私通。」
  「對不起,請原諒,波莉。」彼得誠意道歉。
  「沒關係,」瑪麗回答,「我——事實上,我也不會特別驚訝。丹尼斯總是——我的意思是,他對婚姻之類問題的想法更像歐洲大陸人一些,我想他不是特別看重婚姻。他曾經說過萬事萬物都有定時。」
  「一個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的人。」溫西沉思著說。帕克先生儘管長時間在倫敦與人性中醜惡的一面打交道,但是他的眉毛還是狠狠地擰在一起,強烈地表達了不滿,好像剛從巴羅因弗內斯出來的人對都市表示不滿一樣。
  「如果你能推翻格蘭姆索普不在現場的證據,」伊佩先生說,整齊地將左右手的手指交叉起來,「我們也可以利用一下,你認為呢,莫伯斯?」
  「畢竟,」律師說,「格蘭姆索普和他的僕人都說明他——格蘭姆索普——星期三晚上不在格裡德山谷。如果他不能證明他在斯泰普利,那麼他有可能在裡德斯戴爾。」
  「我的天!」溫西嚷道,「獨自出門,在某個地方停下來,鬼鬼祟祟地折回來,遇見卡斯卡特,襲擊他,然後第二天信步回家,編造一個買機器的故事。」
  「或者他也有可能去過斯泰普利,」帕克說,「只是早早離開或者晚點兒過去,在路上執行了謀殺計劃。我們必須核對精確的時間。」
  「好哇!」溫西大喊,「我想我會回裡德斯戴爾。」
  「我最好還是留在這裡,」帕克說,「巴黎方面可能會有信件來。」
  「好吧,你留在這裡,讓我隨時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我說,老兄——」
  「什麼?」
  「你不覺得這個案子的頭緒太多了嗎?每個人都有秘密,還有隨處發生的私奔——」
  「我恨你,彼得。」瑪麗小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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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出自《裘力斯·愷撒》(Julius Caesar)第三幕第一場。原文為「我像北極星一樣永恆,它的不可動搖的性質,在天宇中是無與倫比的」。
  (2) 指莎拉·伯恩哈特(Sarah Bernhardt,1844—1923),法國女演員。
  (3) 埃德蒙德·克萊裡夫·本特利(Edmund Clerihew Bentley,1875—1956)創作的四行打油詩。本特利是英國小說家,也是這種四行打油詩的首創者,人們用他名字中間的「克萊裡夫」特指這種詩。這種四行詩句子長短不一,以名人名字進行第一行詩句創作,每兩句押韻,內容通常是幽默的偽傳記。上文中的詩句原文為:What I like about Clive/Is that he is no longer alive/There is a great deal to be said/For being dead.
  第十一章 米利巴
  哦——哦,我的朋友!你走進勞伯的池塘了。
  ——《傑克——殺人狂魔》(1)
  溫西勳爵北上的旅程在約克郡暫時停滯了,丹佛公爵在開庭之後被轉移到這裡,因為諾思阿勒爾頓監獄即將被關閉。經過多方的努力,彼得終於獲得了與他哥哥見面的機會。他發現丹佛看起來病怏怏的,而且監獄的氣氛使得他有點兒委靡,不過仍舊頑固而不順從。
  「真不走運,老兄,」彼得說,「但是打起精神來。事情進展得比較緩慢,所有的法律程序都很煩瑣,你知道。但是這也正好給了我們時間,現在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真是麻煩,」他哥哥說,「我想知道莫伯斯是什麼意思,過來威嚇我——該死的!每個人都知道他懷疑我。」
  「聽我說,傑裡,」弟弟熱切地說,「為什麼你不拿出你不在現場的證據?這會有很大助益,你知道。畢竟,如果一個人不能說明他正在做什麼——」
  「不應該是我來證明什麼,」公爵反駁,帶著不可侵犯的尊嚴,「他們都表明我在那裡殺了那個傢伙。我沒必要說出我在哪裡,在他們證明我有罪之前,我都是清白的,不是嗎?我覺得這是一個恥辱,只要這裡有一個人被認定有罪,他們就不會花一丁點兒時間去找出真正的兇手。沒什麼好說的,我發誓我沒有殺卡斯卡特,但是,這些下流的傢伙根本不關心。而同時,那個真正的罪犯卻逍遙法外,如果我自由了,我肯定會好好處理一下這件事。」
  「你到底能不能說得簡短點兒?」彼得催促,「我的意思是不要在這裡對我說這些,」他瞥了一眼典獄官,發現他在聽力所及範圍之內——「而是告訴莫伯斯,這樣我們才好展開調查。」
  「我不希望你介入這件事,」公爵嘟囔,「海倫,可憐的姑娘,母親,每一個人,這些人還不夠你煩的嗎?你還要扮演歇洛克·福爾摩斯嗎?為了家人著想,你現在最好保持沉默。我可以待在這個該死的地方,但是我不會在公眾面前出洋相,老天!你明白嗎?」
  「該死!」溫西勳爵情緒激動,連臉色一直木然的典獄官幾乎要跳起來,「你已經在丟人現眼了!你已經這樣做了。你以為我喜歡我哥哥和妹妹被人拽上法庭,到處都是記者,印著你名字的報紙從四面八方湧來——所有這些可怕的事情,最後都在國會上議院這個大秀場中,在一群穿著猩紅色法官袍的人和該死的看熱鬧的人群中結束,你以為我喜歡嗎?俱樂部裡的人們以古怪的眼神看著我,我會聽到他們竊竊私語,『丹佛的態度看起來就像個傻子、笨蛋!』讓這些結束吧,傑裡。」
  「哦,我們現在已經這樣了,」他哥哥說,「感謝老天,貴族中還有一些正派的傢伙知道該如何相信一個紳士的話,即使我的親弟弟也只認識他那些該死的法律證據。」
  就在他們怒氣沖沖地相互瞪著的過程中,親情骨肉中的神秘共鳴,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家族相似性,從它隱藏的地方冒了出來,在他們兩張完全不同的臉龐上顯示出相互諷刺的頑皮效果,似乎每個人都在透過哈哈鏡看到他自己,而一個聲音只不過是另外一個聲音的回音而已。
  「我說,老兄,」彼得說,他已經恢復平靜,「我很抱歉,我本意不是要這樣的。如果你什麼都不想說,不願說,我也不會逼你。不管怎樣,我們會盡全力繼續調查的,而且我們相信很快就能抓住真正的兇手。」
  「這些話你最好留著對警察說,」丹佛說,「我知道你喜歡做偵探,但是我想你會給自己劃定最後的界限。」
  「這真是個致命打擊,」溫西說,「我沒有把這當作遊戲,我不會置身事外,因為我知道我做的工作是有價值的。我能——老實說,我能——明白你的想法。我很抱歉對你發火,我想很難讓你明白我的想法。但是,我一定會將你從這裡帶出去,即使我和本特因此喪命。好了,再見,」——典獄官正準備站起來說「時間到了,紳士們」——「我走了,打起精神來,老兄,祝你好運。」
  他與本特在外面會合。
  「本特,」當他們走過這座古老城市的大街時,他說,「有時候我的行為是不是很讓人討厭?」
  「有可能,大人,請原諒我這麼說,您活潑的行為可能會誤導那些缺乏——」
  「小心,本特!」
  「缺乏想像力的人,大人。」
《證言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