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請帶我一起去東京。」
  「咦?」
  「屜木先生,你要去東京對不對?」
  「帶你一起去嗎?」
  「現在還有別人嗎?」西之園小姐微笑著。
  那個賭局,莫非……她當真了嗎?
  這時我因為心裡的念頭感到緊張而顫抖,瞬間我的身體發熱,同時也煩惱著該怎麼處理為了賭局我做出的犯規動作。
  我慌張得不知所措,其實我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因為偶然間聽到諏訪野講電話,所以一開始賭局就不成立。
  我騙了她,我對她做了個輕微的惡作劇,但她竟然把遊戲當真,實在不尋常。
  可是我不知道這位小姐的教養如何,但應該不至於一板一眼到那種地步,還是……
  不,是我會錯意吧,就算這樣,至少要把我的行為告訴她。
  「西之園小姐,我……」
  正當我要解釋時,玄關的門打開,諏訪野衝出來。
  「小姐,您終於回來了!」諏訪野向我打招呼。「屜木先生,非常感謝您,一路上辛苦了,快請進……」
  看著西之園小姐,她歎了口氣之後微笑,她的微笑拯救了我。
  然後我們雙雙下車,順著諏訪野的邀請,我走進西之園家,從這裡開始,我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一片恍惚,可能我一直想著要順其自然吧。
  途中西之園小姐上樓換衣服就消失了,那時我正通過的地方,好像是個大起居室。
  我回復觀察四周環境的能力,西之園家的別墅是一棟木造、頗具現代感的建築,起居室挑高的天花板,清楚可見二樓的穿堂和幾扇門,厚實的橫樑交錯在房屋上方,懸吊其上的燈飾,燈罩的部分是蜻蜓模樣的彩繪玻璃,我旁邊有一個木製長椅,長椅上覆蓋高級的高布林【Gobelins,一種獨特的織布方法,可表現出豐富而細膩的色彩,織作中途緯紗可以隨時中途切斷,再接上其他顏色的緯紗,或是在同一束色紗裡加減更換紗色比例,這種能讓織造者完全掌握換色的自由,正是能創造豐富色彩及輪廓寫真的主要因素之一,歐洲的宮殿城堡通常都會懸掛以此種織法而成的錦織畫,以表現其氣派】,長椅對面是磚瓦建造的暖爐,暖爐上的照片井然有序,大部分都是西之園小姐的笑臉。
  窗外是坡度和緩的草地,陽光照射下閃耀著綠光,上面散落幾個小朋友的玩具,我聽見小狗的叫聲和孩子們的嬉笑聲。
  諏訪野端著冰咖啡出現。「請坐。」他向我行了一個禮。
  我站在起居室中央,座位散落在四周,我困擾著該坐在哪裡比較好。
  等一下到底會有什麼事發生呢?我坐在位子上,不安的情緒讓我身體僵硬起來。
  「請問……她的兩位雙親都過世了嗎?」我走出起居室問諏訪野。
  「啊,是的。」諏訪野回答。「老爺和夫人,也就是小姐的叔叔和嬸嬸等一會兒就下樓,請您在此處稍候。」
  是那位跟西之園小姐爭吵的嬸嬸,我應該跟她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我實在很不拿手,這時候的我對西之園家一無所知。
  喝了幾口冰咖啡,卻覺得沒辦法清清喉嚨。
  突然有個聲音傳來,我順著聲音的來源回頭,有一隻狗靠近窗戶邊,不清楚是什麼品種,但看起來是一隻外表精悍、類似狼犬的中型狗,毛色是咖啡色,狗站在門廊、隔著玻璃瞪著我,沒有吠叫。
  過了一會兒出現兩個年約十歲的小男孩,之後又有一個小女孩跑過來,他們把狗擠到一邊,也站在門廊和我對看,像是看著關在動物園裡的兇猛動物。
  小男孩們穿著吊帶短褲和白色襪子,小女孩則是一套鮮紅色的小洋裝,白皙的臉龐像極了西之園小姐。
  我舉起一隻手,對他們微笑,此時樓上傳來有人走下樓梯的聲音,我立刻端正坐好。
  首先出現一位身材高大的紳士,接下來是一位婦人,兩位的年紀都比我大上許多,他們有禮地注視我,我嚇得發抖,慌慌張張地站起來。
  最後西之園小姐也走了進來,她穿著飄逸的百褶長裙,和之前一樣是白色的,但我卻不是平常的我,此時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注視她的美麗。
  「這位是屜木先生。」西之園小姐介紹我給他們認識,我低頭致意。「這兩位是我的叔叔和嬸嬸。」
  「我是西之園,侄女受您照顧良多,非常感謝。」這位紳士向我伸出手,我走向前和他握手。
  「請坐。」西之園小姐說著,對我微笑。
  四個人坐下,諏訪野早就為每個人準備了飲料,並在不知不覺中放在桌上,我面前還沒喝完的冰咖啡被換成一杯新的飲料。
  「您住在東京是嗎?」西之園先生問。
  「是的。」
  「請問您從事什麼工作?」輪到西之園小姐的嬸嬸提問,她是一位戴著眼鏡、充滿知性美的女性。
  「我是公務員。」
  「在哪個單位服務?」
  「通產省【通商產業省的簡稱。類似台灣的經濟部】。」我回答。
  接下來我遭受各種詢問攻擊,陷入不顧一切的攻防戰,這種情況簡直跟口試沒兩樣,他們的問題涵蓋我的家庭、學生時代、工作內容、興趣、血型和星座等等。
  西之園小姐的嬸嬸提出的問題比較多,她還曾一度站起來走到窗邊,溫柔的向那三個正在往裡頭看的小朋友和狗說:「你們去那裡玩喲。」
  談話到了一半,諏訪野端來一個蛋糕,我對甜食沒轍,現在卻又不能抽煙,我只有耐著性子吃下它,對我來說,所有的甜點都一樣。
  此時我的自我是否即將崩壞殆盡?西之園家的策略是否已經攻陷我的防備?
  「我們決定要結婚。」西之園小姐這麼說。
  唉呀,果然沒錯,我心想。
  對,為了抵抗家族安排的婚姻開始兩天逃避之旅,為什麼我可以那麼冷靜地接收她的話語?
  她的微笑不是很甜美嗎?這兩天我也非常快樂,所以我沒有抱怨,為了表現我的紳士風範,我還是保持微笑吧。
《永劫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