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天完全黑了下來,周圍一片漆黑,只可以模糊地看出房屋的輪廓。面向小路,有一道山形的牆,門就開在它的旁邊。門雖然開著,屋裡卻暗得很。屋後,山形牆與小路平行。有一道像是中庭的圍牆,高有八尺,也開著一個門。
  馬車停在了庭門正面。一名男子牽著馬的韁繩站在門外。沃卡正想著怎麼靠得更近些時,傳來了門閂打開的聲音,門打開了。那個男子把馬車牽進去後,門又被關上了。
  沃卡可不想就此返回,非但如此,追蹤到此,他冒險的勁頭越來越高漲了。他想要看個究竟,可是必須得靠得再近些才可以。正在想辦法的時候,他看到籬笆上有道小門,於是立刻悄悄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開了門溜了進去。然後他躲在籬笆的陰影裡,緩緩地前進,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了。
  來到庭院的門口,他四下看了看。在離房子很遠的地方,有一道長約五十英尺的中院圍牆,它的位置正好是庭院大門的對面。圍牆一頭兒有一道丁字形籬笆和現在幫助他隱身的籬笆連在一起。沃卡小心地蜷著身體沿著籬笆走到了圍牆邊。
  先前光線太暗,沒有發現,等走近了才看到,籬笆和圍牆之間有一個亭子。沃卡看到這個亭子時,心裡就已經想好要怎麼辦了。
  他又謹慎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就開始抱著亭子的側柱小心、緩慢地往上爬了。爬上去後,他就能看到圍牆對面了。
  中庭很深,從他這裡到主屋有一塊長約七八十英尺,寬三十英尺的空間。在中庭對面眾多類似倉庫的建築物中,有一間像是馬車房,門是打開的,裡面還有光亮。剛才車伕帶進來的馬車,還沒有掉過頭來,現在正對著門停在那裡。
  馬車和門相距較遠,所以沃卡看不清楚他們在幹什麼。他爬到了圍牆上,逐漸地靠近了主屋。他很清楚,這樣做會使自己處於險境,但他所處的中庭在東南側,昏暗的夜空和樹影起到了很好的掩護作用,所以他很有信心自己不會被發現。他還在繼續往前爬,想要到馬車房的正面去。最後站在圍牆上時,他擔心對著燈光的臉會被發現,於是就用他的紅褐色衣袖遮住了臉,在那兒靜靜地等著。
  現在馬車房裡的一切都可以盡收眼底了,他看到房子從牆到地都是水泥的,牆壁是白色的,裡面很空曠。牆上釘著一枚釘子,上面掛著一盞煤油燈。藉著燈光可以看見那個留著鬍子的男子剛從凳子上下來,他身旁站著一名身體壯實的男子。
  只聽見有鬍子的男子說:「那個鉤子是固定在樑上的,有了它應該就可以了!對了,一會兒還要用到卷揚機。」
  他去了隔壁房間,很快就取來了一個小型卷揚機。然後又上到凳子的一端,把它掛在了不知什麼地方,然後凳子被移開了。沃卡看見,入口處的橫樑下方,有一個帶有細吊鏈的滑輪鉤子懸在那裡。
  「好,向下,向下!」那個蓄胡的男子說。
  為了讓桶子對準滑輪,他們一直往後拉著馬車。對準之後,兩人就把鏈子掛在桶子上,鎖鏈被拉動,也帶動著桶子被吊了起來。等桶子升到六英吋的高度後,蓄胡的男子說:「可以了,把車拉出去吧。」
  那個車伕抓著韁繩把馬車移出了小屋,把它帶到了中庭前面停了下來。桶子仍吊在鏈條上,鬍子男人取走油燈,也走了出來,隨後關上門,鎖好之後,又加了一道門閂。他們從庭院橫穿過去,向中庭的門走去。這時,他們已經離沃卡很近了,大約只有十五英尺。沃卡緊張地屏住氣息,一點兒都不敢懈怠。
  這時,那個健壯車伕說話了:「老闆,請等一下,要怎麼給我們結算工錢?」
  「工錢呢,」鬍子男人說,「我現在就結清你的那一部分,另外一位請他自己來跟我結吧。」
  「我看這不太合適!」車伕嚴肅地說,「我同伴的那部分也給我吧!我想他大概沒時間找你要。」
  「你拿走了他那部分,如果他又來找我,那我該怎麼辦?」
  「你最好還是按照我說的來。何況,現在你也只能相信我。不要再猶豫了,把錢給我,我還著急回家呢。想想看,讓我們保守秘密,才給我們兩鎊的封口費,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剛開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用這麼一點錢就想讓我們守口如瓶,你也太會打如意算盤了吧?」
  「混賬東西,你說什麼呢?」
  「老闆,我們只是些貧困工人,你應該不會跟我們一般見識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難不成老闆你還希望我打破砂鍋問到底嗎?現在只要給我十鎊,我就當這一切完全沒有發生。」
  「我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能有什麼秘密?我又沒讓你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是的,老闆。這些我都知道,正因為如此,你付給我十鎊也是合情合理!」車伕笑著說。
  鬍子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以為這桶子裡裝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其實是你搞錯了,事情不是這樣的。但有一點的確是真的,我和別人打了賭,所以今天的事在週四之前你不能說出去,否則我就輸掉了。拿好這五鎊,這裡頭也包括你同伴的那部分!」硬幣在他的手中來回翻動著,「我是不會再多給的,就這些要不要隨你便。這些比我的賭注還要多呢!」
  看著那些金幣,健壯的車伕滿臉的貪婪,就在他嘴角一動想要說什麼時,好像突然又想起些事情,站在那裡看著對方,面露不善的神色。燈光下,沃卡看見,一絲邪惡的冷笑掠過了這個健壯車伕的嘴角。最後,他好像是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接過錢轉身走向了馬車。
  「好吧!老闆!你說的一點沒錯,我相信你。」他牽著馬說道。
  鬍子男人將庭院的門關上後鎖好,提著煤油燈回屋裡去了。馬車上了沙石道,行走的聲音漸漸遠去,很快就聽不見了,周圍恢復了應有的平靜。
  沃卡又等了一會兒,才從圍牆上下來。他非常小心地退回到籬笆那裡,出小門到小路上去了。
☆無法安眠
  在小路上,沃卡又回顧了一遍自己剛才經歷的一切,覺得很順利,也很完美。他在心裡暗暗地感謝著幸運之神,要不是它的眷顧,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機會。但是,眼前有一件事讓他很傷腦筋,那就是下一步該怎麼辦?去附近的警察局打電話向局長報告,或者應該直接給警察廳打電話?如果這樣做的話,也許自己就會被調回去。可如果真被調回去了,那還怎麼繼續追蹤案件,找出新線索呢?
  在那裡,他苦苦思索了很長時間,還是很難下定決心。終於,他決定還是打電話給警察局。他正要往回走,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好像有人正從小路上往這邊走來。他想,要是這時被發現就功虧一簣了,於是迅速轉身,又躲到了籬笆小門內的樹影裡。隨著腳步聲的臨近,可以聽出來這個人步履緩慢,還故意輕手輕腳的。那個人越走越近,沃卡發現,這是一個身材中等的男子。他聽到腳步聲暫時停了,但只有兩三秒的工夫,他又往回走,停在了小門邊。這個時候萬籟俱寂,沃卡連他打了個哈欠和輕聲咳嗽的聲音都聽見了。現在這種情況,沃卡除了靜靜地等著,別無他法。他也不清楚那時是什麼時間了,也許八點半了吧。
  這時,沃卡聽到馬車道那邊又響起了「卡嚓」的聲音,有個人正邁著有力的步伐往這邊走。沃卡看到那是一名男子,他正朝這幢房子走過來。來到門廊前,他按下了門鈴。很快屋裡燈亮了,鬍子男人打開門後,看見一位高個男子站在台階上,他穿著黑大衣,戴著呢帽,肩上還披著一條圍巾。
  「嘿,菲利克斯!你在家,真是太好了!你哪天回來的?」客人很愉快,大聲喊道。
  「哦,你好,馬丁!我週日晚上回來的。快進屋吧!」
  「哦,不了。是這樣的,我們打算玩橋牌,但人手不夠,特別過來邀請你的。湯姆帶了一個年輕的律師朋友過來,一起過去玩吧?」
  看著他的客人,菲利克斯面露疑慮之色:「我很樂意接受你的邀請,可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家。你瞧,我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呢。你先進屋坐一會兒,我去換換衣服。」
  「那就打擾了。你自己一個人,晚餐是怎麼吃的?」
  「我剛從鎮上回來,在那兒吃的。」
  兩人進到屋裡,不一會兒就出來了,他們關上門就上了馬車道,很快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根據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可以判斷這兩人已經走遠了。躲在小路上監視的人也跳了出來,跟著他們去了。
  這會兒,就剩下沃卡一個人了。他從小路鑽出來,上了大道,朝著回倫敦的方向走去。從遠處傳來了鐘聲,他知道已經九點了。
  附近有一家旅店,他走進去叫了一杯啤酒。一邊喝酒一邊跟店主聊天,他探聽到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富貴北街的一個村莊,菲利克斯的那幢房子叫聖馬羅山莊。他還想在附近找個公用電話,恰巧,他想要的就在眼前。很快他撥通了警察廳的電話,因為班利已經回家,所以他又等了一會兒。過了大約十五分鐘,班利警官回到警察廳聽了他的報告。
  班利詳細地記錄了那個山莊的位置,然後,他告訴沃卡回到樹蔭那兒去,繼續監視。
  「這樣吧,我帶幾個人這就過去,我們一會兒在籬笆的小門旁邊碰頭。」
  拿著地圖查找了一番之後,班利帶著三名警察乘計程車去找沃卡了。去的路上,他們順路去找了下布洛頓,問他對於去找桶子的下落是否感興趣。他很高興能夠加入。在車上,班利將山莊的位置做了詳細的說明,並把每個人的位置部署好。
  很不巧,他們遇到了交通堵塞,十一點多才到。按照班利的指示,車在岔路上關閉了發動機,停在了距離山莊不遠的地方。
  車內的五人都默不作聲地下了車,一直往前走。上了小路之後,班利一個人找到了小門,去見樹蔭下的沃卡。
  「我是班利。後來有人再從這裡出入嗎?」他壓低聲音說。
  「沒有。」
  「你還是等在這裡,其他的幾個人我去安排一下。」班利將每個人的位置做了分工,然後說,「好,現在分頭行動!注意,聽到哨聲就集合!布洛頓,你和我一起!」
  布洛頓跟著警官來到小門外側後停了下來,並肩藏在了籬笆下。時間像老人蹣跚的步伐,緩慢而沉重。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靜寂的黑夜裡有了動靜,那是撥動鐵鎖的聲音,然後就有腳步聲從沙石路上傳來。此刻,他們除了等待什麼也不能做,很快就有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廊那兒。鎖被打開後人影便消失在門裡,隨即門就關上了。班利說:「你等在這裡,我去按門鈴。等他來開門的時候,我會用手電筒照他的臉,你看好了,如果是菲利克斯,你只要說『是』就可以了!」
《酒桶中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