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和曉凌分手後我心變得硬郎許多,一但硬郎過度的人就是心靈扭曲,不分事情大小,總會殘忍對待。2001年一月,臨近過年。有一個黑社會死了個中年人,此人約四十歲,是社團的老大。被人追砍用車撞死的。此社團在本市可是臭名昭著,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那樣的人,此社團無惡不做,培養上千爛仔橫行霸道,姦殺虜掠,而最高老大確是以正當經營,開廠入政,而手下一幫給他掃清障礙,壟斷全市,頗似香港的洪興社,也如潮汕黑幫,更像粵西早些年被抓的粵西黑伙林某許某。此社團足以嚇唬小孩達到教育的效果;古惑仔陳浩南都沒他們血腥。死的就是個前鋒教頭。我火葬場也受其欺迫,因而死了個老大,居然來鬧火葬場。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黑社會更是有黑幫條例,有成文的,也有不成文的。這個老大死了,會有千千萬萬個老大竟選,在黑裡面,內鬥,拉幫結派,估計比任何單位都大,都狂。毫無疑問,誰夠恨誰夠辣,誰砍的人多,加個忠實護主,誰就是老大。這老大死後,各堂主紛紛趕來吊言,其實這是抓黑的最好機會,就如前年粵西團就是在老大酒席中打網的。可這時候警察勢利,沒抓。
話說老大被拉到火葬場,安於告別廳,告別廳是個大堂,所有家屬都在這裡為死者進行告別儀式的。這黑社會來了之後,全場清場,有人死的下午再來,此時火葬場不接客不送神,黑社會人多勢眾,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嚴如**中南海。我和七爺是主雇,曉凌部門是後勤,也就是在後面化妝,出堂、出殯、燒屍是我和七爺。
大家也應看過新聞或電影,黑社會老大死了的葬禮何其隆重,來賓囊擴政商,在此我就不說政來幾何了,反正我不認識。這老大身穿威裝腳踏皮,油亮脖子金內衣,蠻講究。老大躺在正中間,下面一撥一撥的人輪流鞠拜,看著洶湧人群,我想哪天我死了這麼多人拜,那是何其光榮的事呀。當一些外人參完之後,就是內部的人了。講究就來了。先是先生念讀功績,然後是讓新任堂主(老大)表態,念保證書計劃書啥的。最後入棺。這裡只著重說入棺之事,因為我只知道這事。
什麼人用什麼棺,老百姓都用紅火車,老死的用紅火車,喜喪;年輕的,一般指未婚的,基本用無色自然棺,德高望眾的用黑棺,我們叫煤車,還有的用黃棺。這也只是在我這小塊地方我總結出來的。這不,這大哥用的是黑棺。棺與屍先是離開放,拜完入棺再拜,這個可能是這黑社團的規矩。
當頌完頌詞後,是我的活了。我是被逼的。我不知道他們的鬼規矩!我又不能報官。我只有說這是逼良為娼。此事我略帶而過,不描述。當把我和七爺抓上去後,旁邊站兩人手握斧頭。
當他們軍師說:「請新堂主供刀斧」,新老大從馬子那拿到刀,遞給我,我拿著還不知幹嘛。軍師念:「落斧,削腳!」
新老大吆喝:「把屍體的腳砍了!」
我靠,怎幹這活?我和七爺一人一把斧,一人一個腳,不能不砍,人豈能不低頭。把那腳在腳腕上點,骨皮不相連的砍斷。把腳掌放於屍邊。入棺,砍腳後剛夠長,不砍裝不下。我足砍了十二斧。
得知此乃他們規矩,說老大死就死了,以後活人的事不關死人事,別死後還跑來參和。云云。人走茶涼,估計說是他們江湖人事更合適。
26、化妝
和殯義館業務最密切的單位是什麼?對嘍,是醫院。所以說我們這有兩人對院線最熟的人,一個是大力,一個是平姐。而我又走得最近的就是大力。常跟他車出入,也偶爾認識幾個醫院的人,其中一個是院長,一個護士長。平姐跑醫院是推銷墓地。所以2001年伊始,我們仨常一起出入。對單調的燒屍工,我覺得我更喜歡跑業務和出透氣幹活。
2001年春節,我也只在家呆了兩天,一來家人老問我和曉凌的事,二來火葬場只有七爺父女在那過年,於是我帶了很多年貨回來,看能不能堵下七爺的嘴,甜下曉凌的心。
當我回到火葬場,場子挺安靜冷清,我熱火朝天的找到七爺和曉凌,熱鬧吃個年飯,好個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曉凌也對我露出了久違的甜笑,就這樣我也心滿意足。知足常樂,只要曉凌還在我眼皮底下,再累我看到她都覺得很輕鬆。我們就熱熱鬧鬧的過了個年。
大年初三,大傢伙陸續的回來了。當大力回到七爺住處時,看見殘骨遺羹,無比羨慕,然後把我拉出來,對我說:「去下市醫院,平姐那有個活。」
我馬上跟出來,知道平姐又賣出了個墓,而墓主也跟著拉柴了。我上了大力的靈車,靈車後遺症卻一下湧入心頭。
市醫院在上次拉屍那附近。我們來到醫院,平姐已等後我們多時。
誰個大年死人的,我們隨叫隨到。我們的紅包是少不了,平姐見我們來,先分紅包,這是家屬給她派來幫忙的同仝的。錢不多,就個吉利。
拿著紅包,平姐說:「這主是香港老闆,等下你們就負責搬屍。其他我來負責。先拉回去化妝,然後會在那舉行個簡短的告別儀式。」
我倆說好。平姐帶我們上到太平間,那香港老闆和其妻等些人都在。平姐說:「老闆,我們人來了。」
那老闆還挺搞笑說:「叫我舅父。」
「是是,舅父。那我們選好A區還是B區?」
「梗系A區啦,越大越好。」老闆說,「還有打齋的搞得越大越好。」
我和大力聽著,這可是大主阿。
香港人和廣東人一樣,都是很務實的,而我這本來人就有點市儈,與港粵人有區別。
香港舅父見我和大力開著個金盃來,居然說:這麼小的車怎顯氣派阿?「
我和大力哭笑不得,心想老闆要不給你的保母車我開,我更樂意。
一路這香港舅父真不是省油的燈,一路說這差那差,平姐只有點頭,畢竟他是爺阿,若非有個墓地要售,我管你那死那活呢。
最後說了一句讓我火葬場引以為傲的話:「我就看好了你們這裡的棺材!」
很快就來到化妝部。
由於是大年初三,並不忙,書琴和曉凌在側房等著,我們把神安靜的推進來。本來在火葬場是莊嚴的,而這香港佬變態,來了之後讓我起了想揍他的心。死者為大,這裡就避開死者不說,說這滿口港腔的香港佬。
舅父跟著進來,還有嚶嚶的舅媽。書琴先拿著粉底盒出來,香港佬就頤指氣使了:「果個大陸妹,我老爺生前風流倜倘,鍾意扮靚,你要把他化得像謝四甘的款,然後阿平,阿平。」
平姐應聲而出。
「墓地你去幫我辦理,最大,風水最好的,對,加多一層。還有,叫服務部準備十部蓮花,保時捷也得。燒四五個小妾,丫環一打,還有別墅三棟,噢對,燒個全球護照各一本,老爺鍾意旅遊。還有衣服啊什麼的,你去安排。」好大的口氣,一棟別墅最好的三千塊,這是個大主阿,爽了八眉,我想。
沒法,人家屬有主見,且這謝四的款,非曉凌能化得出呀。此時曉凌姍姍來遲,步入大家的視線。
這香港佬見一個窈窕美女蹣跚出來,眼睛都要掉下了。我想:美見過美女吧?我們這裡除了棺材靚,人更甜。
這香港佬轉身對他老婆說:「你去挑選花紙。這兒我盯著。」那舅媽就走了。
香港佬一改悲傷神色,居然走到曉凌旁邊,說:「sammy?」曉凌愕然,不理他,繼續自己的工作。
「你真像我認識的sammy。」香港佬流口水。
我當然知道sammy是誰!
曉凌說:「先生,請您讓開點,家父的遺容由我來化妝。」
香港佬還在發呆,我很想過去揍他:「看什麼看!那是我條女!」
香港佬逐一把他的人支開,而我就不走,他嚷了我幾次:「你是幹嘛的?出去,別阻頭阻勢。」
我狠狠的瞪他,說:「我是燒屍的。我等謝四呢,噢不,等您老爺呢。」香港佬見我174的塊頭轟我不走,就順便放肆來了。
香港佬纏著曉凌問:「姑娘稱呼?去過香港麼?我帶你去拉。」靠,竟然土得掉渣,這樣公開追女仔。
我實在看不下去,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以為你在這消費多點就當自己是汪財了?我對他說:「先生,請在化妝間保持安靜。逝者如廝,請自律。」
香港佬說:「都說了叫我舅父。姑娘,在這上班不如到我工廠來吧。」
曉凌說:「你家是食品廠?」
舅父說:「化妝品,DHG,你來做產品展試部長。」
「喲,還DHG呢?是DHC的贗品?」我真煩死他。
《我在火葬場工作這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