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不管怎麼樣,鄭君始終是梁哲的好朋友,好兄弟,也許一帆風順的時候他們不會記得對方,甚至還會嫌對方煩,但在深陷困境的時候,卻會義無反顧地伸出援助之手。
  他是名心理醫生,有學歷,有工作,有身份,有地位,還有警察局長專門請自己來協助破案。
  而他,是名落魄的混混,打架鬥毆,睡過地鐵,吃過牢飯,欠錢無數,還聚眾賣淫。
  但只要兩人心底裝著對方,縱然是身份差著十萬八千里,他們依然是好兄弟。
  鄭君最好的酒只想和梁哲一起喝,梁哲罵人的話只在鄭君面前才開的了口。
  鄭君低下頭去,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笑起來還是老樣子,有點邪氣,有點魅惑。鄭君笑著笑著,表情忽然就扭曲了起來,他的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臉,喉嚨裡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
  梁哲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坐在了地上,撫摸著鄭君的背部,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行了,影帝,別演戲了。」
  梁哲知道,不管是多麼花哨的安慰話語都比不上一句理解性的安慰,他沒有責備他,沒有咒罵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調侃他,哪怕在這樣不該調侃的情況之下。
  「操!別叫老子影帝……老子……」鄭君的聲音在哽咽,一隻手捂著面孔,像是不忍心讓梁哲看到自己的樣子。
  梁哲繼續拍打著鄭君的背部,沉聲道:「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再進牢房的。」
  鄭君抬起頭,眼圈有些泛紅地道:「你……什麼意思?」
  梁哲望向拘留室的外面:「還記得兩年前嗎?」
  鄭君咬了咬牙道:「不要提了,都過去了。」
  梁哲長吁了一口氣道:「我讓你坐了一年的牢。」
  鄭君抽了一下鼻子,忽然間就瞪起了眼睛:「是我自己要做的,不管你的事。」
  梁哲轉過頭望著鄭君,望著鄭君那張那張剛毅和臉和有些邪氣的眉毛,良久都沒有說出話。
  兩個人就這樣背靠著牆壁安靜地坐著,沉默著,沒有說話,也沒覺得尷尬。
  過了好一會之後,梁哲才道:「吳燁,你認識嗎?」
  鄭君望向梁哲,眼神中帶著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眉頭皺了一下道:「認識,我們是牢友。」
  梁哲:「能跟我說說他的情況嗎?」
  鄭君仰起頭,望著天花板,像是在追憶,過了良久之後才道:「他是個瘋子,是個變態。」
第111章 牢房事跡
  梁哲和鄭君坐在拘留室內聊了一個多小時。
  鄭君是這樣描述吳燁的:他是個十足的瘋子,經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為,說出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語。
  關於吳燁的行為,鄭君舉了兩個例子。
  「吳燁在剛進入監獄的時候,並沒有和我一個牢房,他最初的牢友是一個凶狠陰險的強姦犯,那個傢伙看吳燁長得英俊,就起了歹心,聯合他在牢裡的幾個死黨整天欺負吳燁,讓強迫吳燁給他用口快活,這種事在牢子裡很經常,幾乎每個新人都會有這種經歷,嘿嘿,你不要這麼看著我,像我這樣的人是沒人敢惹的。」
  「吳燁表現的出奇的乖順,沒有反抗,沒有一絲的掙扎,但我當時能夠看出來,他絕對不是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
  「直到後來的一天半夜,他所在的牢房裡忽然傳來了一陣淒慘的嚎叫聲,你猜怎麼著——」
  「那個強姦犯的活兒裡被吳燁塞進去了一根針,光是想想就挺嚇人的,聽說他是在給他口的時候,用舌頭將那根針穿進去的。」
  「後來,那個犯人好像忽然間就老實了,而且天天跟在吳燁的屁股後面,不知道吳燁究竟跟他說了什麼,或者是做了什麼,雖然他後來跟我說了很多,但自始至終都沒提及他究竟是怎麼將那麼傢伙制的服服帖帖的。」
  「接著,他就換了一個牢房,也就是跟我在一個牢房裡,根據他的說法是,他覺得跟那個傢伙住在一起沒有意思了,想換了新朋友認識一下,其實我覺得他是對我有所圖謀,像他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說實話的,而且他的身份也很不同尋常,像是能夠很輕鬆地擺平很多事情,我想他家裡應該很有錢。」
  「在他住進來的頭幾天,我晚上幾乎都沒有睡覺,連睡覺的時候都是半睜著眼睛的,我很確信,只要他一有動靜,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殺死他,我可不想後半生連女人都碰不得。」
  「可奇怪的是,他除了跟我交談之外,幾乎沒對我有什麼奇怪的舉動,但是從他的談話內容裡,我知道他的思想已經不是普通人的思想了。」
  「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天晚上,他第一次站在了我的床邊上,我半瞇著眼睛,全身戒備,等待著他的行動,他將臉貼到了我的臉上,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能感覺到他鼻尖傳來的氣息,不得不說,我當時確實有些緊張,那是我第一次有點害怕一個人,因為我完全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更不知道他這麼幹的目的是什麼。」
  「他沒有任何其他的行為,悄悄離開了,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他又在半夜站在我的床前靜靜地看著我,就在我無法忍受,即將發作的時候——」
  「他嘿嘿笑了起來,將我拍醒,然後笑著告訴我,讓我做他哥哥,我很詫異,問他為什麼,他說不為什麼,就是忽然想要體驗一下當弟弟的感覺,他跟我說,從今天晚上起,你就是我親生的哥哥,我就是你親生的弟弟,我們是親兄弟,接著他張開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將血滴在了自己的頭上,我看見鮮血順著他的頭頂一路流下來,流到了額頭上,流到了眼窩裡,流到了嘴唇間,他說那是他的誓言,並讓我也要這樣做。」
  「我去他娘的!老子才不陪他玩呢,別人怕你,我可不怕,老子當時就警告他,不要讓我在看到你在我的床前站著,否則就叫你永遠也別想站起來!」
  「他沒有說話,聽見我的話反而笑了起來,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流進了他的嘴巴裡,他舔了一下舌頭,然後低垂下了頭說:哥哥,我聽你的。」
  「從那之後,他便稱我做哥哥,直到他出獄那天晚上,我看見他盤腿坐在床上一動不動,過了好幾個小時之後,他才長吁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然後從枕頭後面拿出來一個筆記本給了我,那個筆記本的名稱叫做:我和哥哥的125天。裡面詳細記錄了他的感受,我的行為,以及我們之間的對話過程,我當時看了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讓我更加不能理解他的目的和動機了。」
  「臨走的時候,他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你是一個不稱職的哥哥,但是,卻讓我第一次有個當弟弟的感覺,我會記住你的,等你出獄了,我會再來找你。」
  「這句話當時讓我印象特別深刻,他說話時的樣子完全不像是跟我住在一個牢房裡的樣子,他像是換了一個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已經完全陌生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一個人的內心究竟會複雜到什麼程度,簡直是不可思議,我甚至覺得,那一百多天的時間裡,和我住在一起的那個人已經完全不在了……」
  鄭君說完之後,整個人顯得有些萎靡,似乎在那一百多天的時光裡,那個叫吳燁的男人真的成為了鄭君的弟弟。
  「梁哲,我知道他現在就在樓上,已經有好幾個警察來審訊過我,但我都沒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真的有點感情吧,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別的不行,也就是重點情義,我不知道說這些話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但我想跟你說的是,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幫他一把,我覺得他已經走在了危險的邊緣。」
  梁哲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告訴鄭君,吳燁現在已經是殺害11名無辜者的重刑犯。
  梁哲拍了拍鄭君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我希望能夠幫助他,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鄭君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道:「那個記事本我還保存著,就在上次你去過的地方,床底下,有個鐵箱子,記事本就在那個鐵箱子裡。」
  「不過,箱子裡還有些別的,我希望你替我好好保管,如果它們還在的話。」鄭君望著梁哲,眼神中帶著一絲祈求。
  「我會的。」梁哲站起了身子。
  鄭君也想要站起來,但身子搖晃了兩下,卻始終沒有站起來,他嘲笑般地道:「這雙老腿也不聽使喚了。」
  梁哲看著鄭君腳踝邊上的傷口和血痕,咬了咬牙道:「鄭君,我一定會把你弄出去的,相信我。」
《Psychology 精神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