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節

  在我和方剛的爭執中,登康已經摸遍了欽那魯的全身,在他腰間摸出一柄帶鞘的短刀,再摸摸全身,除了錢包和手機,再沒別的武器。方剛讓我用事先準備好的繩子把他綁在椅子上,手和腳都捆得很牢。再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其實我覺得這很多餘,他至少已經看到我們三個人,還蒙個什麼勁。
  接下來還是老辦法,登康給這傢伙灌下降頭水,再施巫咒讓他疼得額頭全是黃豆大的冷汗。可沒想到的是,欽那魯和柏蘭相比要硬氣得多,說什麼也不吐口。氣得方剛揍得他臉都快變形了,也沒得到半句有價值的東西。陳大師在旁邊一個勁地勸不要打了,可方剛生氣,還是不停地揍,被我勸住。
  方剛坐在床邊,累得直甩手掌,對我說沒什麼效果。這時,我想起之前Nangya在香港機場遇刺後,為了讓兇手把幕後供出來,阿贊洪班在警局用了一種古代苗族巫師所用的契約型咒語。此種咒語不需要儺面具配合,但反而能起到很好的效果,當時還在陳大師身上做了試驗。
  把阿贊洪班叫來,看到欽那魯的臉,阿贊洪班搖搖頭,我猜他可能是在想「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吧。
  「這個……施降倒是行,可也是要耗費法力的,咱們看看是不是先把價錢商量好,不然大老遠來,總不能白玩吧?」老謝支支唔唔地說。
  我說:「肯定不會讓你和阿贊洪班師父白費力氣的,陳大師像是那種會虧待我們的人嗎?回頭再算。」老謝邊點頭,邊說:「那也行,要不先商量個價錢出來?」
  阿贊洪班搖搖頭,老謝歎了口氣:「好吧,反正陳大師肯定不會騙我們是吧,這價錢也好——」
  「我不要錢。」阿贊洪班說。老謝傻了眼,我們也都發呆地看著他,以為聽錯了。老謝問你說什麼,阿贊洪班說:「為了救Nangya不能要錢。」
  方剛哈哈大笑:「登康師父,你看看人家的境界,再看你!」登康哼了聲,什麼也沒說。老謝驚愕地說什麼意思,什麼不要錢,就因為我們救的是Nangya嗎?阿贊洪班點點頭。
  老謝說:「不行不行,哪有幹活不要錢的道理?阿贊洪班,我的叔啊,你是不是糊塗了?」阿贊洪班沒理他,看來已經打定主意。我和方剛在旁邊呵呵地笑著,都知道阿贊洪班的性格,他既然說了不要錢,就算事後陳大師跪著給也不會收。陳大師非常感激地握著阿贊洪班的手,說您是好人,但錢我肯定會付。老謝坐在旁邊,那表情和便秘不通也沒啥區別。
  在不需要擔心外人干擾的情況下,阿贊洪班給這個欽那魯成功地施了咒語,他迷迷糊糊地說著,登康在旁邊用筆做記錄。
  事後,欽那魯好像有中降後遺症似的,狂吐不止,把屋子弄得臭味熏天,只好先把他連人帶椅子都移到隔壁老謝和阿贊洪班的房間,再用水桶沖洗地板。登康將記錄本翻譯給我們看,是說有位姓曹的中國香港商人居住在雅加達,好像很有錢,他出資要找降頭師給兩個人下降頭,要一死一活。
  「還真是那個曹老闆!」陳大師非常意外。
  看來我們之前的分析全都沒錯,和陳大師與Nangya同時有仇,但又想讓他倆一死一活的人,除了曹老闆沒別人。
  登康說:「欽那魯不知道曹老闆的地址,只是和他在雅加達西南部小鎮拉布罕的偏僻村莊會的面,那裡住著一名叫阿贊屈帶的緬甸黑衣阿贊,自稱龍婆僧還俗,是他和柏蘭兩人共同接下的那樁生意。」
  方剛一拍大腿,我高興地說這就對了,正好我們想找阿贊屈帶,沒想到兩條線索居然還能連接上。我恨恨地說:「這瘋子之前在泰國要烤活屍油,被警察抓進去,居然還能活著出來,跑到印尼繼續害人!」
  陳大師連忙問阿贊屈帶是誰,我簡單把蔣姐僱傭他想整我們三人的事說了,還告訴他,在飛機上給你下死降的也是這位。陳大師無奈地歎口氣:「我不明白,那時的蔣英為什麼非要置別人於死地,就因為在泰國的佛牌生意受阻?」
  我心想這陳大師風水方面是行家,可這情商還真不算高,可能他不太瞭解女人吧,也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能毀滅整個宇宙。
  「可這個阿贊屈帶也不見得知道曹老闆的家。」我問。
  陳大師問:「這個……能不能先去找Nangya呢?我特別擔心她,多耽誤一天,她就多一分危險啊!」
  方剛說:「不是我們不擔心Nangya的安然,如果曹老闆真想要她的命,她肯定活不過現在;但那傢伙必定不會讓Nangya去死,否則就沒必要讓柏蘭用魂魄降把Nangya控制離開。最主要的是,阿贊屈帶極有可能掌握著曹老闆下落的線索,比如柏蘭那種情況。所以,飯要一口一口地吃,敵人也要一個一個地收拾,先用最快速度把這個阿贊屈帶找到,之後Nangya的事才會有進展。」
  我也勸陳大師放寬心,我們這些人都和Nangya有很好的交情,她被綁架就和我們兄弟姐妹被綁一樣,陳大師只好點點頭。
  將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欽那魯扔在這間木板屋中,我們迅速離開,為了防止被這傢伙尋仇,我們決定不再去度假酒店居住,而是一起去拉布罕,找個不顯眼的村莊落腳。這個叫拉布罕的小鎮在雅加達城西南部,相當偏僻,但畢竟是沿海小鎮,風景也很美。
  找阿贊屈帶的晦氣並不是度假,上次我和方剛目睹的那個場景,現在還都沒忘。那傢伙在緬甸修黑法已經修得走火入魔,說白了就是個瘋子,所以這事還是由方剛、登康帶上我三個人去辦。登康這傢伙雖然有時候很討厭,但他法力高強,而且似乎沒什麼事能令他害怕,所以有他我就很心安。
  登康讓我挎著他的布背包,裡面裝著那顆阿贊霸的域耶。為方便掩護,傍晚時我們才到地方。登康對印尼很熟悉,說印尼的熱帶雨林中有那種巨型的大蜥蜴叫科莫多龍,比最大的鱷魚還大,跑得特別快。一旦你被他發現,就不可能跑得掉,只能被吃,所以要小心。
  我心想能怎麼小心,這地方我又沒來過,都是你們帶路。
  按之前欽那魯招供出來的那個村莊名稱,我們找到這裡,登康打聽了村民,那村民好像挺害怕的:「是有個修什麼巫術的人住在這裡,就在後面樹林裡。那裡原先住著幾個獵人,後來不知道怎麼都離開了,只剩那個修法的人。聽說那人專門利用巫術把人害死,所以村民都躲著樹林走,不敢靠近。」
  循著村民指引的路線進了樹林,我很害怕真碰到那個什麼科莫多龍該怎麼辦,裝死有沒有用。我問方剛,他說:「我倆就跟在登康身後,真發現什麼怪物,我倆就把他打昏,自己逃跑就行。」登康看了我倆一眼,沒說話。
  在樹林中走了十來分鐘,遠遠看到前面似乎有火光,似乎還夾雜著人的喊聲。
第651章 姜先生的頭骨
  我們三人謹慎地靠近,在兩棵大村後面躲著觀察。前面是塊空地,搭著幾間木板屋,中央的地上有火堆,兩個人似乎被綁在木板屋的柱腳上坐著,一直在無力地喊叫。另外還有個赤裸上身的光頭從木板屋中進進出出,看起來還挺忙碌。
  因為天已經基本黑了,根本看不清那人是不是阿贊屈帶,但看到他走到一個被綁者面前,彎腰在做什麼。那人更用力地喊著,被光頭人費力地拖向火堆。我和方剛下意識地互相看看,看來他也想起了當初阿贊屈帶想用火活烤蔣姐的事。
  對黑暗漸漸適應,我才發現在火堆旁邊有個用碎石頭堆成的小平台,上面擺著一顆人的頭骨。光頭人把被綁者按在地上,用腳踩著他的後背,再用一把砍刀在那人手臂上劃了幾下,然後拽著他的手臂往那顆頭骨的位置拉,像是在把鮮血往上面滴。
  火堆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再配上被綁者的叫聲,我和方剛的低語完全沒人能聽到。他湊到我耳朵說:「這傢伙應該就是阿贊屈帶,似乎在用活人祭的方式去加持那顆域耶。」
  「要把人給弄死?」我問。方剛點了點頭,我心想這阿贊屈帶還真是無藥可救,走到哪裡就把人命害到哪裡,為什麼偏偏要用活人來加持?
  登康趁亂來到我身邊,耳語說:「我能感應到那顆頭骨有很大的怨氣,應該是那個傢伙的修法域耶,最好把它給毀掉。你和方剛商量一下,誰去引開他,我好過去行事。」
  我心想這還商量個屁,方剛肯定是讓我去了。跟他磋商後,沒想到方剛居然說由他來引開阿贊屈帶,估計是怕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這是個技術活,既要吸引阿贊屈帶過去查看,還不能做得太過,不然就直接把他給嚇跑了。
  我看著方剛遠遠兜過去,猜不出他到底要用什麼辦法。這時,阿贊屈帶扔下那個一動也不動的被綁者,又回頭去拖另一個。那人好像精神了些,大聲喊叫,似乎還掙扎著想跑,阿贊屈帶拳打腳踢,把那人揍得跪在地上,發出求饒的聲音。
  阿贊屈帶像拖死狗似的,拖著那人往火堆走去,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從對面方向的遠處傳出一陣難聽的哭聲,阿贊屈帶頓時停住動作,警覺地望向那邊。哭聲時有時無,兩年我來,我從沒聽到方剛哭,但今晚算是領教了,那真叫一個難聽。
  半分鐘後,阿贊屈帶從地上拎起那柄砍刀,慢慢朝哭聲的方向走過去。等他走進樹林看不見身影,登康就衝我連連擺手,我倆出了樹林來到火堆旁,那名被綁者還跪在地上,看到我倆來,剛要說什麼,登康早有準備,跑過去摀住他的嘴,低聲說了幾句。那被綁者連連點頭,我心想幸虧登康這傢伙會印尼語,不然就有可能要露餡。
  登康從我挎的背包裡取出域耶,盤腿坐在碎石平台前,開始低聲念誦經咒。我看到那顆放在平台上的頭骨也沒有下顎,心裡怦怦地跳,暗想這時候要是阿贊屈帶跑回來可怎麼辦,我四處尋找可以用來當武器的時候,最後看到木板屋的大門旁邊倚著一根木棍,兩頭已經被火燒黑,好像是用來架在火堆上烤東西用的架棍。
  我把棍子抄在手裡,膽子似乎大了些。那被綁者掙扎著來到登康面前,拽著他的衣角在說著什麼,語氣全是哀求。我氣得真想打昏他,就過去拉,登康左手按在自己的域耶頭頂,右手按在放在碎石平台上那顆被鮮血已經浸透的頭骨上,經咒的聲音也有提高。
  忽然那被綁者身體顫抖,像是中了邪,然後又自言自語似的說著一些話,其中居然還夾雜著中國話,大概有「還我的眼珠」、「死也不會放過你」和「放過我吧」等話。奇怪的是,他自言自語的聲調,和剛才他哀求登康的聲音完全不同,倒很讓我覺得耳熟。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這不是那位姜先生的聲音嗎?
  當初在烏汶,親眼看到阿贊屈帶揪著姜先生的頭髮,把他的眼珠在火苗上硬生生烤爆,現在還記憶猶新。可現在這名被綁者為什麼竟會發出姜先生的聲音?看到碎石平台上那顆頭骨,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前幻化出姜先生那張扭曲的臉,難道這頭骨的主人就是姜先生?
  這念頭讓我渾身發冷,登康雙手握著域耶,慢慢放在那顆頭骨上,再高高舉起,念誦經咒的聲音越來越高。這時我聽到從樹林那邊傳來咒罵聲,估計是阿贊屈帶回來了。我焦急地對登康低聲說快走,可他並沒聽我的,卻用力把域耶砸在那顆可憐的頭骨上。
  一下,兩下,大概有六七下,域耶已經把頭骨的頂骨給砸塌,那名被綁者跑到碎石平台前跪下,雙手在空中亂揮,好像想阻止登康的行為,卻又不敢碰他。登康似乎並不滿意,還在繼續砸著。又是好幾十下,直到頭骨被砸得支離破碎。登康停止念誦經咒,慢慢站起來,我連忙伸手去扶,拉著他跑進樹林裡躲著。
  剛在樹後面躲好,光頭的阿贊屈帶就衝了出來,拎著砍刀,嘴裡操的似乎是緬甸語,他跑到碎石平台前,看到被綁者捧著那堆頭骨的碎片大哭,阿贊屈帶像精神病患者似的大叫,舉手就是一刀,砍在被綁者頭上。
  被綁者發出慘叫,我身邊的登康坐在地上,左手按著域耶,又開始念誦經咒。這聲音不算小,我心想你這是幹什麼,不怕阿贊屈帶聽到嗎?果然,阿贊屈帶舉著刀還要再砍,又停住了,他把刀扔在地上,也坐下開始念誦經咒。
  之前我聽方剛和阿贊巴登講過,阿贊和降頭師之間的鬥法,有時候只是因為條件反射。比如某黑衣阿贊感應到附近有人念誦黑巫咒,就會下意識立刻用巫咒去對抗,而只要兩股法力開始相對,就必須爭出個你死我活,因為不管是某一方法力不夠,或者想撤回巫咒,都是非死即殘的下場。當時登康就是用這個辦法搞死了躲在床底下的那個倒霉降頭師。
  看來,這個阿贊屈帶也是一樣,他不光修習黑法,而且大腦也不太正常,這種人要是感應到附近有黑巫咒,當然要用自己的巫咒去對付。這正好中了登康的計,後來我才知道,他在加持的時候,用「阿贊霸牌」域耶敲碎了姜先生的頭骨,等於把後者的怨氣全部附在自己的域耶上,他這個域耶的陰氣更重,法力也更強,而阿贊屈帶沒了施法工具,就更落下風。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