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節

  洪班覺得,他大量吐出蛆蟲,極有可能就是中了蠱術。問鎮衛生所的醫生,是否知道蠱蟲這種東西,認不認識巫醫。
  舊城鎮衛生所的醫生板起臉:「年輕人,不要這樣想!雖然我們雲南在外人眼中都是神秘的,好像到處都是巫術和毒蟲,其實不是這樣。你最好還是去醫院吧,不能把自己的健康寄托在封建迷信上。」
  離開衛生所,洪班頭暈目眩,他很少出村,在外面也不認識什麼朋友。只是去年到過騰沖縣城,給一戶人家的孩子驅邪。洪班跟那戶人家並不認識,有個叫朱明的人曾經到過洪班所在的村落,打聽這附近有沒有會法術的巫師。鄰村人讓他來找洪家,說騰沖縣有個兩歲大孩子被鬼纏身,急需治療。
  那時洪老伯還在世,就讓洪班去做。在朱明的帶領下,洪班來到騰沖,給這小孩施了通靈驅邪術,事後朱明說他專門替人聯繫這種事,以後要是還有,就再去找洪班師父,並給了他兩千塊錢。洪班並沒收,告訴朱明他是來救人,而不是來賺錢的。朱明非常高興,還緊握著洪班的手說他是活菩薩。
  想到朱明,洪班覺得他既然專門做這行,也許還能認識其他的巫師,於是就翻找出去年朱明給他的名片,上面印著地址。他支撐著身體,從舊城一路奔向騰沖,來到朱明的家。
  當時中國大陸還沒怎麼普及家用固定電話,在雲南邊境的這些城市,平均生活水平比其他省份還要差些,但朱明家裡卻已經有了座機,說明他混得很不錯。好在朱明仍然在做這種事,聽到洪班的來意,他也很吃驚。
  「不瞞你說,上次驅邪,那戶人家給了我四千塊錢,你分文沒收,我很過意不去。這次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我找懂蠱術的師父來給你看看,這幾天你就先住我家。」朱明給洪班吃寬心丸。
  當晚,洪班又開始狂吐蛆蟲,把朱明的老婆嚇得不敢睡覺,非要他把洪班趕出去不可,在家裡太晦氣。朱明沒理,細心地照顧洪班。他不但吐蟲子,連排便都是白花花的蛆蟲。
  次日一早朱明就帶著洪班出去,從騰衝往東南方向走,輾轉來到臨滄以南一個叫雙江的小鎮。在這裡,朱明打聽了半天,才找到這位蠱師。蠱師的名字洪班不知道,家裡十分簡陋,但卻非常整潔乾淨,好像每天都要打掃好幾遍似的。
  朱明對洪班介紹說,這位蠱師是從緬甸來的,經常兩國來回跑,就為了在雲南尋找更合適的蠱蟲來煉粉。蠱師聽了朱明的講述,先是扒開精神疲憊的洪班兩隻上眼皮,再找出一個陶罐,打開木塞,頓時藥味沖天。
  蠱師把裡面的黃色液體倒出來,讓洪班喝幾小口。不多時,洪班就開始嘔吐,朱明早就準備好大塑料盆,這些蛆蟲都裝在盆裡。蠱師用大勺大蟲子全都舀進一個透明玻璃罐中,再讓朱明用木杵把它們搗爛,越碎越好。朱明沒想到還得做這種事,皺著眉完成。
  朱明又按蠱師的指揮,用笸籮把裡面的東西濾掉汁水,再用麻布擰去最後的水分,以木炭烘乾。蠱師指著牆角的一盤小石磨,讓朱明把烘乾的這些東西塞進石磨裡磨成粉。出來的粉大概裝了半個玻璃水杯,蠱師又找出好幾個笸籮,大小不一,籮眼一個比一個細。朱明把幾個笸籮疊在一塊,把這些粉末仔細地篩,整整篩了五六個小時,落在最下方的粉末收集之後,只有小瓶眼藥水那麼多,而且非常輕,微微一晃就會冒白煙。
  蠱師又取出另一個小玻璃瓶,裡面是深黃色不透明的液體,快速倒進白色粉末中,似乎生怕裡面有東西跑出來似的。再輕輕搖晃,變成混濁的白色液體。蠱師雙手握著玻璃瓶,開始念誦經咒,這種經咒也是洪班從未接觸過的。
  「喝掉。」約十分鐘後,蠱師鬆開手,把玻璃瓶遞給洪班。洪班和朱明驚訝地看到,玻璃瓶中全是濕乎乎的白色小蟲,半泡在液體中。比蛆蟲還要小得多,看不清什麼形狀,只能看到在不停蠕動。
  洪班看著這玻璃瓶中的蟲子,心裡很不舒服,但知道這是巫術治病,於是他閉著眼睛,喝光了這些蟲子,按蠱師的指揮,赤裸上半身平躺在床上。
  數十分鐘之後,洪班的小腹開始明顯有起伏,就像胎兒在娘肚子裡亂踢。朱明問:「這是怎麼了?」蠱師示意他別出聲。看到洪班痛苦地喘著氣,手捂小腹,朱明原以為洪班馬上就要開始吐得更多,從此沒事。
  可洪班的肚子卻越來越平靜,最後他居然睡著了。朱明低聲問:「好了嗎?」
  蠱師說:「等他醒的時候,你們就可以先走,在附近的旅館住下,什麼時候他還想吐,而且肚子脹大的時候,立刻來找我。」朱明連聲答應。
  兩人在鎮上找了小旅店,呆到第七八天時,某天半夜,朱明迷迷糊糊聽到屋裡有奇怪的聲音,他連忙打開電燈,見洪班的肚子一鼓一鼓地,從嗓子裡發出的聲音就像是牛吼。朱明連忙扶起洪班出了旅店,盡快走到蠱師的家。敲開門之後,蠱師看到洪班的小腹,就讓他馬上躺在屋裡的地面,用手摸著他的肚皮。
第842章 蠱師之言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朱明緊張地問。蠱師沒回答,卻伸出左手食指,在念誦經咒的時候,用指尖在洪班的肚皮上緩慢划動。說來也怪,洪班肚子裡那個能動的東西,似乎能聽從蠱師的指揮,一直鼓出來,還能跟著蠱師手指的動作,他的手指劃到哪裡,那個東西就跟到哪裡。
  蠱師的手指先是在洪班肚子上劃了幾圈,慢慢開始往上升,提到胸前。而那個鼓鼓的東西也跟著上行,洪班越來越痛苦,呵呵而叫,雙手胡亂去抓前胸。蠱師繼續引導,那個東西已經遊走到洪班喉嚨的位置,洪班吐著舌頭,臉漲成紫紅色,身體亂抖,似乎已經窒息。
  蠱師對朱明說:「捏開他的嘴,不要讓他咬到舌頭,也不能閉嘴,張大!」朱明連忙伸手去用力捏洪班的腮幫,就在這時,有個黃色的、類似鱔魚頭般的東西從洪班嘴裡鑽出來,把朱明嚇得鬆開手,洪班下意識死死咬住那個東西。
  「快捏開他的嘴!」蠱師很生氣,朱明連忙再去捏開,那東西繼續往外鑽著,洪班已經被憋得兩眼發直,臉紫黑紫黑的,眼看著就要昏迷。這時蠱師伸手抓過一把鐵鉗子,閃電般地夾住那東西腦袋,用力往外拉。
  那東西似乎不太情願,開始往回縮。蠱師緊緊夾住,同時提高念誦經咒的聲音。那東西被蠱師越拽越長,全身呈油亮油亮的黃色,很像那種叫「黃辣丁」的魚。最後蠱師大喊一聲,把那東西一把從洪班嘴裡整條拉出來,竟有一尺來長。
  旁邊已經事先放好一個小口的玻璃罐,蠱師用鉗子夾著這東西的頭,往罐裡面送,那東西的身體拚命扭動,力氣相當大,帶得蠱師的手臂都跟著晃動。朱明很緊張,怕蠱師一不小心沒夾住,那東西就會飛走似的。
  蠱師左手捏住那黃魚的身體一點一點往玻璃罐口裡塞,當塞到一半的時候,那黃魚已經掙不出來,只好一古腦鑽進罐中。朱明在旁邊早就撿起木塞,迅速塞進罐口封好。
  洪班張著嘴吐了半天黃水,朱明把他身體側過來,以免被嗆到。那條黃魚在玻璃罐裡撲稜撲稜地跳個沒完,玻璃罐都要倒了。朱明只好用雙手緊緊抱著罐體。蠱師從木櫃子裡取出一個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將裝有黃魚的玻璃罐口木塞打開一個小口,把玻璃瓶中的紅色液體迅速倒進去,再把木塞封好。
  裡面那條黃魚跳動得更瘋狂,似乎有極大的能量,朱明已經都快要抱不動了,他大叫:「師父,這條魚這麼厲害?會不會把玻璃瓶給頂裂啊?」蠱師不動聲色,只低低地念誦著經咒。洪班側頭,無力地看著,見罐裡的那條黃魚身上沾滿那種紅色液體,隨即開始冒煙,就像碰到酸液似的。
  幾分鐘之後,那條黃魚越動越慢,終於一動不動地趴在罐底。魚身體還在不斷地冒出濃煙,漸漸什麼都看不到。蠱師指著洪班,對朱明說:「把罐子放到牆角,這個人今晚就躺在這裡,明天你來接他。」
  朱明很高興,讓洪班好好休息,就走了。洪班早就累得不行,閉上眼睛就睡過去。次日中午才醒來,朱明和蠱師坐在床邊看著。從兩人的交談中,洪班才知道自己所中的是一種降頭術,屬於蟲降的一種,也叫蛆降。這種蛆降還算是比較簡單的,要把蒼蠅養起來,讓它們大量繁殖下蛆,然後將蛆蟲以巫咒加持,磨製成原蟲粉。
  「那……你剛才為什麼也要把蛆蟲製成原蟲粉?」洪班不解地問。
  蠱師說:「我要用兩種原蟲混合在一起,然後讓你服下去,才能在你體內繁殖成蟲,吞噬蛆蟲。」朱明問是哪兩種,蠱師說,那種深黃色液體裡面有蟲卵,是雜交而成的大黃鲺蟲。這種蟲專門能吞蠱蟲,雖然不是所有蠱蟲都能吃,但好在這個人中的並不是太高深的蟲降,否則我也解決不了。
  這時洪班和朱明才明白過來,他開始佩服這些下蠱師的手段。蠱師告訴兩人,解這個蟲降的費用是八千塊錢。洪班面露難色,他家裡並沒有什麼錢,這次出來尋找曼丹,已經花費了他僅有的數千元積蓄,現在身上只剩下幾百塊。
  朱明就知道洪班沒什麼,因為上次請洪班去給小孩驅邪,他就分文沒收,說明洪班從沒靠巫術賺過錢,這種人當然不會有什麼錢。朱明對蠱師說:「這位洪班師父是從騰沖深山出來的苗族巫醫,也擅長巫術,他是中了緬甸女人的暗算,才中了蟲降。洪班師父給人驅邪沒收過錢,自己也很窮,而我這裡有只三千塊。」
  聽說洪班也是巫師,蠱師很感興趣,連忙仔細詢問洪班。兩人交換了各自的修法經歷和法門,蠱師點點頭:「怪不得你的蟲降直到現在才發作,我還很奇怪,換成普通人,你在十幾天之前就應該病發。」洪班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問蠱師,這種蟲降非要等到體內的蟲卵自己出來嗎?
  「當然不是,如果在你已經服下蟲降粉之後,只要施降者在附近念誦相應的經咒,你體內的蟲降就會立刻發作。」蠱師回答。
  洪班這才恍悟,怪不得當時在自己家中的閣樓內,曼丹敢大膽地在屋裡說出她殘害妻子和女兒的事,而不怕洪班從藏身的地方衝出來。洪班心想,幸虧當時多了個心眼,要是就這麼衝出去,沒等把曼丹制服,恐怕她已經用念誦讓自己蟲降發作,滿地打滾了。
  蠱師又說:「你看這樣行不行,如果能把儺巫術和三明拘魂術教我,這八千塊錢我可以給你免掉。」但洪班不同意,他讓朱明先替自己墊付三千,然後回騰沖村莊,再向村民去借餘下的五千,欠朱明的錢再想辦法。
  「隨你吧,」蠱師說,「可是洪班師父,你怎麼知道那個叫曼丹的女人沒有打聽到你的消息?如果她再次對你下手,你怎麼辦,再來找我解蟲降?再找朱明借錢給你?」
  洪班沉默不語,蠱師說如果你不想把祖先巫師的獨門法術教我,也可以只教三明拘魂術,這是最後的要求。
  其實,洪班已經在心裡同意了,因為他覺得法術已經沒有保密的必要,他保密了幾十年,最後相信曼丹,還把儺巫術和三明咒都教給她,可還是被害。現在蠱師救了自己的命,再保密有什麼意義?放著好人不去教,非要教給惡人?
  於是洪班將三明拘魂術的法門和使用方法教給了這位蠱師。蠱師很感激,說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
  和朱明離開雙江鎮,在路上,洪班對朱明講了曼丹殘殺自己老婆和女兒的事。朱明氣得不行:「這女人和你沒冤沒仇,為什麼要這麼狠?」洪班搖搖頭,他哪裡知道原因。朱明讓洪班別急,他會動用一切關係幫他。
  可洪班表示,他對尋找曼丹已經不抱希望,身上的錢也不夠繼續找下去,就打算回騰沖村莊。朱明說:「那怎麼行?洪班師父,你千萬不能氣餒,這深仇大恨必須得報啊!不瞞你說,我在緬甸也有朋友,也認識兩名法師。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找找住在密支那或者孟養的人,看是否知道有這麼個女人。」
  到了下午,朱明打電話回來,告訴洪班說正巧有個緬甸茂漢的商人來雲南收購蟲草,現在就在保山,這個緬甸人他很熟,去年還轉手幫他聯繫過蟲草生意。
第843章 曼丹還是瑪丹
  洪班問:「你不是專門聯繫驅邪和法事的嗎?」朱明嘿嘿笑了,說只要能賺錢的生意他都做。除了施法驅邪,也幫人聯繫蟲草和玉石瑪瑙等生意。
  從雙江來到保山,洪班和朱明見到了這位緬甸蟲草商人,朱明會說緬語,兩人交流了半天,朱明對洪班說:「他告訴我,他經常到密支那和孟養等地跑生意,在孟養也有比較熟的朋友,可以托他們打聽,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結果。」洪班連忙說可以等。
  朱明就讓蟲草商回國的時候幫著多留意,洪班又給了蟲草商一件印有曼丹頭像的衣服。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