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節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他的中國話好像是今天才學會的,「鬼王讓我告訴你,不要試圖、參與登康的事。」
  我問:「你是那個馬來小伙嗎?鬼王的助理?」
  這人笑著說:「如果你已經在和登康、找于先生,那你就會不好。」我生氣地說你少威脅我,你到底是誰,怎麼不敢說出來。還沒等我多問,電話就被掛斷了。于先生走到我身邊,問是不是達卡打來的電話,我問達卡是誰,于先生說:「就是鬼王身邊的那個馬來人助手,已經跟了他數年,後期也學會幾種陰法,但並不熟練。」
  「不知道是不是,說鬼王讓他轉告我,不要管登康的事,否則我就要倒霉。」我回答。于先生沒說話,我讓他先進隔間裡去,過二十分鐘再出來,那時候我們三人應該已經離去了,于先生點點頭。
  從衛生間走出,方剛和登康迎面走過來,問我怎麼這麼久,方剛朝衛生間一直探頭,看來是也想進去。我怕他發現于先生,就連忙說了馬來小伙給我打電話的事,登康恨恨地道:「他媽的,是什麼號碼,給我!」方剛說沒必要,你最多也就是罵他一頓,想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
  我們朝候車室門口走去,這時,聽到身後有人說:「登康。」回頭一看,居然是于先生,我頓時傻了,心想這于先生是什麼毛病,一個勁躲著我們,現在我們要離去,他居然自己跑出來。
  登康和方剛都很驚訝,連忙走上前。于先生把背包放在地上:「我剛出站,就看到你們了。」方剛問你不是要離開龍南縣嗎,怎麼變成進站了。于先生笑著:「我已經上車坐了一站,但又改變了主意,所以又坐回來。」
  這借口有些蹩腳,但在這個時刻,登康和方剛都沒懷疑于先生的話。兩人非常高興,方剛拎起地上的背包:「走吧,先找個地方坐坐!」
  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小飯館包間內,我把接到馬來小伙電話的事又說了一遍,登康說:「達卡就是我稱為馬來小伙的那個傢伙,很明顯,鬼王在監視我們,不然他不可能知道我和你們倆在找于先生。」
  「不是他監視,而是他這段時間聯繫過我。」于先生說。我們大驚,連忙追問。
  于先生吐了口氣:「上星期達卡給我打電話,說了他去馬來西亞用陰法弄死登康父親的事,還告誡我,登康可能會來找我,讓我千萬不要參與,否則就把我的地址暴露出去,到時候我也不會好過。」
  方剛問:「什麼意思?鬼王一直知道你住在龍南縣?他憑什麼這麼威脅,你有仇家嗎?」于先生默不作聲,登康哼了聲,說鬼王無非就是在故弄玄虛,他以為所有降頭師都有很多仇家,比如我。
  我說:「真是很佩服鬼王,他對自己的徒弟沒有半點感情!」方剛嘿嘿笑著說,那傢伙對自己的家人都會落死降,徒弟算什麼。我點點頭,剛要說什麼,于先生說道:「只有鬼王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的仇家是誰。」
  登康問:「什麼意思?你的仇家是……是誰?」于先生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看著牆壁。
  這是我們首次聽于先生說他自己的事,也是最後一次。
  他老家並不在贛州,更不在龍南縣,這些我們都知道,但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人。而現在知道了,他是四川達州人。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成都某建築公司工作。十五年前,于先生被單位外派到菲律賓南部某城市,搞中菲合作的什麼酒店工程,至少要兩年,但工資很高,于先生家裡有老婆孩子要養,於是就很高興地去了。
  在菲律賓半年後的某天,因為剛發薪水,于先生晚上和幾個工友出去吃夜宵,回來的路上,那幾個工友還要去KTV唱歌慶祝,但于先生有些頭疼,就自己回工地睡覺。在宿舍門口有個穿白衣服的瘦男人急匆匆地跑過來,用菲律賓語問于先生有沒有地方可供躲避,有仇家要找他麻煩。
第1064章 于先生的回憶
  于先生好心腸,雖然看到這瘦男人目露凶光,臉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紋刺,心裡很反感,但又怕不同意的話,這人會翻臉找麻煩。他帶這人來到自己工地的宿舍呆了一會兒。宿舍裡有好幾個工友,打算徹夜打牌,看到于先生帶的這人模樣很怪,就有些防備。這人自我介紹說是修法的阿贊師父,專門替人驅邪。工友們頓時來了興趣,跟這人聊得起勁。這人死活不肯走,非要留到天亮,反正晚上有人打牌,還有好幾個旁觀者,于先生也就勉強同意。
  當晚,于先生做了個怪夢,夢到那瘦男人盤腿坐在他身邊,而屋裡還有兩個人來回走動,但看不清男女,只有輪廓,一高一矮。這兩人邊走邊朝瘦男人招手,不知道什麼意思。
  天亮後,這瘦男人就道謝並告辭離開,他臨走的時候,于先生對他說起昨晚的怪夢,瘦男人看著于先生,問他是否信佛,或者接觸與佛法、道術或者任何法術有關的事物。于先生搖搖頭,說他只是個在建築公司的技術工程師,與你說的這些東西沒有半點關係。
  回到工地,同宿舍的工友問于先生那人是誰,好像有些神經兮兮的,昨晚他在旁邊看打牌,時不時地伸手對著空氣,好像在和誰打招呼。于先生想起昨晚的夢,也沒敢多說。
  時間一長,于先生也就漸漸把這事給忘了,沒想到半個月後,這人又來宿舍找到于先生,說是為了感謝他上次的搭救,想邀請他去自己家裡作客吃飯。于先生覺得這人沒有惡意,就去了他的家。沒想到剛進屋,看到牆上掛的一幅黑白女人照片,他就開始頭暈,似乎進入了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他眼前發花,看到有個身穿新娘衣服的女人站在屋裡,但瞬間又消失不見。
  這人家裡有個助手,是馬來西亞人,名叫達卡。他告訴于先生,這瘦男人是菲律賓南部著名的降頭師,擅長鬼王派陰咒,能無形之中致人死地,人稱鬼王。吃飯過程中,達卡給于先生簡單講了什麼叫陰法,什麼叫降頭術和阿贊等等知識。于先生在菲律賓呆了大半年,對南洋邪術多少有些耳聞,但並不瞭解,這次才算是真正明白。
  飯後,鬼王告訴于先生,他的體質很適合修陰法,要是有興趣,可以免費教他修法,學好了肯定比在建築公司當個什麼工程師要多得多。于先生覺得很可笑,他說自己就是個普通人,怎麼可能修什麼法術,這太離譜。
  鬼王說:「你進屋的時候能強烈感覺到我這位橫死新娘,這就是你的特殊之處。普通人最多有些感覺,而是你已經開始通靈。」于先生還是不肯,鬼王問他每月薪水有多少,于先生回答了個數字,鬼王大笑著說我現在每年光解降和落降費的錢就有多少多少錢。
  于先生很吃驚,這個數字折合成月,幾乎是他的十倍還要拐彎。于先生來菲律賓出勞務無非就是為了多賺錢,好讓老婆和念高中的兒子過得好一些,要是說之前完全沒興趣,而現在他至少有了三分。
  看到于先生有所動搖,鬼王又趁熱打鐵,告訴他學會法術的好處,還可以加持佛牌出售。為了讓于先生沒有任何顧慮,他提出讓于先生有時間就來學學,最多一年,就能看出效果。于先生心想,反正在菲律賓出勞務的日子也很無聊,他又不像工友們那樣喜歡抽喝嫖賭,於是就勉強同意,說過幾天來試試看。
  某天,于先生的工地因為收工比較早,他就去鬼王家裡。鬼王拿出了一份法本,下面標注有羅馬注音,讓于先生用兩個小時的時候把第一段經咒念熟。于先生不懂巴利語,只好按注音死記硬背。他記憶力不錯,兩個小時過去,已經背得很熟練。鬼王讓他盤腿坐在地壇前,用手按在一顆頭骨上,開始閉著眼睛念誦經咒。
  念了大概十分鐘,那段經咒還沒有念完五成,于先生就感覺渾身發燙,眼睛明明閉著,他卻似乎「看」到有兩個人在左側站著。念完後,他頭有些疼,把情況說給鬼王聽,他告訴于先生,那天他在工地裡借宿,于先生夢到的那一高一矮兩個人就是陰靈,但不是橫死的,只是在工地附近徘徊,所以對人無害。鬼王當然能感應到,還用陰咒心法和那兩個陰靈交流並打招呼。但沒想到那晚于先生也能夢見,所以,他才知道這個姓于的男人有通靈體質,對陰法有感應,適合修法。
  可于先生還是不相信修法能賺大錢,鬼王讓于先生抽空把這個法本完整地念熟背會,到時候可以做試驗,讓他相信。大概用了兩個月,于先生花費六七個晚上,來鬼王家裡背下那個法本。
  這天,鬼王給于先生打電話,說有事讓他來一趟。到了鬼王家,于先生看到有個男人精神不振地坐在輪椅中,臉上全是淤青,被另一個男人推著來,稱這是他表哥,因發生口角而中邪,始終沒好。鬼王讓于先生試著施咒給這男人,看有什麼感應。于先生很緊張,在手撫域耶,給這男人施咒的時候,他緊閉雙眼卻能「看」到有個黑影圍著那輪椅男,並不停地揮舞手腳,似乎在打輪椅男。
  在于先生的施咒下,他成功使用通靈術和引靈術將那陰靈順利驅走,治好了這男人的怪病,並得到兩萬比索的施法費用。鬼王大方地把這筆錢全都交給于先生,這可是差不多五百美元,正常情況下,于先生要半個多月才能賺到這麼多,而且還是在菲律賓出勞務的情況下,要是在達州老家,得三個多月,而現在他只用了一個多小時。
  于先生首次嘗到施法的好處,但他一連發燒好幾天,鬼王說,是因為他剛開始接觸陰咒,還不能完全控制和禁錮陰靈,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身上紋刺經咒,可以起到永久輔助施咒的作用。于先生同意了,讓鬼王在前胸後背都紋上。
  半年多過去,于先生已經從鬼王這裡學到五六個完整的法術了。凡是有生意來,鬼王都會叫上于先生幫忙,所得的收入雙方四六分成,于先生得六,但也很可觀了。他在這半年賺的錢,相當於在菲律賓外派出勞務三年。于先生把牙一咬,辭去建築公司的職務,專門留在鬼王家裡修法。他寄給家裡的錢越來越多,開始沒敢說辭職的事,妻子很高興,打電話問工地怎麼漲了這麼多薪水。後來于先生才說,但也沒承認是在和一名菲律賓巫師修什麼陰法。妻子有些擔心,問不會是什麼犯法的勾當吧,于先生讓她放心。
  于先生每年回家三次,妻子看到他身上的紋刺,驚訝地問這是啥,于先生告訴他,自己在菲律賓的寺廟,跟某著名法師學習法術,幫他給人看病驅邪,效果特別好,賺的錢也多。妻子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居然成了半個法師。但她只是家庭婦女,沒想那麼多,以為大不了就像是在中國給巫師神漢打下手的那類人,反正又不是黃賭毒,有錢賺就行唄。
  鬼王也沒想到,于先生修法的天份這麼好。他只用一年,就達到了普通降頭師學習五年的效果。于先生不傻,他當然知道鬼王不是得道高僧,巴巴地找他跟自己修法,也不是為了度化世人,而是讓徒弟為自己至少工作五年。
第1065章 結仇
  開始講好四六分,于先生得六,後來就變成五五,最後只剩下六四,于先生得四。于先生不太滿意,但心想畢竟是鬼王傳授給自己法門,就算才得三,每年也能賺得好幾萬美元。
  後兩年,鬼王開始教于先生降頭術,他照樣學得很快,以鬼王的話說,可惜于先生不是年輕時修法,否則按他的天分,學上十年的話,在整個東南亞也得排到前三位,包括那些著名的龍婆僧。
  鬼王當然沒有把他自創的「鬼王心咒」教給于先生,原因很簡單,于先生不想為了學這個東西而給自己的親人落降。別說親人,為了不結仇,于先生極少主動給人落降,這活都是鬼王親自去幹,他只解降和驅邪。
  于先生雖然沒能學會鬼王降,但他卻天才地把三種古代法門中的咒術相結合,由柬埔寨、泰國和緬甸陰法合成一種陰法。用這種陰法落下的降頭,幾乎沒人能解得開,除非有人知道他用的是哪三種咒術。于先生名聲在外,來找他想落降的客戶也是越來越多。身為降頭師,從不給人落降好像說不過去,可于先生又不想害那麼多人,不管是無辜還是有罪。於是他抬高身價,定下兩萬美元的高價。這招管用,嚇跑了不少人,畢竟鬼王下死降的價碼才合一千多美元。
  這天,有位中年女性被丈夫送來,稱他老婆是醫院的護士,因為有位病人在她當值的那個晚上因病情加重而不治身亡,家屬遷怒於她,連吵連打架,鬧得很不愉快。之後不到十天,護士就得了怪病,渾身都在往外冒鐵絲,怎麼也拔不光,痛苦萬分。這護士的丈夫懷疑是那病人家屬所為,但又沒證據。找了幾個阿贊都不行,最後經人介紹來找鬼王解決。
  于先生知道這女性中的是異物降,從症狀來判斷,對方降頭師的法力不算淺,但和自己相比還是有差距的。按理說,降頭師在給別人解降的同時,也就算變相結了仇,但鬼王從來不怕這些。他告訴于先生,在這裡,你盡可以放心大膽地給任何人解降,有仇也是算在我頭上。所以于先生也沒多想,就給這女護士把異物降給解開了。夫妻倆跪在地上感謝,並拿出一千美元。
  對于先生來說,這只是一樁再普通不過的生意,但沒想到從此完全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那天晚上,于先生從外面辦事回來,路過某24小時營業的餐廳時感到有些餓,就進去吃了夜宵。有個喝醉的男人經過,不小心要摔,伸手去抓于先生,才沒摔倒。于先生感覺對方的手在自己脖頸中蹭過,沾了些涼涼的東西。開始他以為是酒鬼手上的酒液,也沒在意。
  從餐館出來朝鬼王家裡走,要路過一小片樹林,他忽然感受到有股陰法來襲,自己身體陣陣發冷,立刻想起剛才是中了降頭油。他馬上盤腿坐下,以陰咒對抗,那股陰法並不強大,至少在于先生面前是這樣。即使他中了降頭油,也用二十幾分鐘徹底擊垮對方。從樹林中發出嚎叫聲,越來越遠,看來不是死就是瘋了。
  于先生回到家裡,因為有降頭油作用,他吐了好幾口血。對鬼王說了這事,鬼王派馬來小伙出去打聽,有沒有哪位降頭師因陰法對抗而死或瘋。最後聽說在菲律賓中部地區居住的某降頭師,在南部和人鬥法而死,時間和地點都基本吻合。那降頭師本身並不可怕,但據說他的師父、居住在菲律賓西部卡拉棉島的某降頭師,水平很高,掌握著一種菲律賓古代巫師所用的奇特陰咒。
  鬼王讓于先生近段時間不要在夜間單身出行,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煩。于先生開始有些後悔,覺得就算不落降,光解降也是會得罪人的。他萌生了離開東南亞,回到國內的想法,可以開個類似神堂之類的地方,專門給人治邪病。鬼王表示同意,看來他這五年也從于先生身上撈了不少好處,痛快地放行了。
  于先生在菲律賓和東南亞採購了不少土特產,正式回國,父母妻兒很開心。沒想到橫禍飛來,他兒子也不知道吃了什麼,突然患上腸胃炎,而且怎麼也治不好,一天比一天嚴重。第五天的時候,于先生開始感應到兒子體內有陰氣,再看眼皮,果然有明顯的豎線,竟然是中了降頭。于先生大驚,用了好幾種法門也沒奏效,給鬼王打去電話,他稱要看到人才能下定論,但自己不能離開菲律賓。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