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陶虹只知道,不管是苗疆女人還是段力,好像都對這個段家,非常小心,從來不對人輕易提起。陶虹心裡好奇,但一個是自己的密友,一個是自己的丈夫,陶虹也沒有讓他們為難,追問太多。
  但是,有一次段力在醉酒的時候,突然大發雷霆,沒過一會,又哭著喊著,活脫脫就像個鬧事的小孩。也是那次,段力提起了這個段家,不過,陶虹跟我說,她也不知道段力說的是不是真的,畢竟,當時段力已經喝醉了。
  都說酒後吐真言,但事實上,酒後的人,說的話,大部分都是胡話。我對陶虹點頭,讓她說說看。我只想知道段力說了什麼,至於真假,我自己會去過濾分辨。陶虹也不賣關子,她告訴我,當時段力哭著說,苗疆段家要絕後了。
  人在醉酒的情況下,往往話匣子一被打開,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段力說,苗疆段氏遭逢大變,一個大姓家族,最後只剩下了苗疆女人、段坤還有段力自己。這讓我感到詫異,一個分直系和旁支的大姓家族,不可能只有寥寥數人。
  我在想,究竟是什麼大變,會讓一個大姓家族,最終只剩下這三個人。陶虹繼續開口說道:「他當時說,他們是僥倖活下來的人,但是,活著還不如死了。」段力之所以說苗疆段家要絕後,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男性子嗣。
  陶虹說,段坤這些年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只是段坤小的時候受過重傷,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這是段力說的,所以陶虹知道,段坤絕對不可能為苗疆段家留下子嗣。我徹底愣住了,在此之前,我還推測胡玉芳會不會是段坤的親生女兒。
  如果段力和陶虹說的是真的,那段坤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陶虹說的隱蔽,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聽得出來段坤究竟是身體的哪個部位受了重傷。果然,陶虹說的話,包含很多信息量,現在可以確定,胡玉芳肯定不是段坤的女兒了。
  而段力和陶虹這些年,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始終也產不下一個孩子來,現如今,他們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想要再生子,幾乎是不可能的。苗疆段氏,是苗疆蠱術最遠久的繼承家族,也可以說是苗疆蠱術的發源家族之一。
  因為苗疆蠱術的特殊性,女性的地位,往往要高於男性。在很久的時候,幾乎整個世道都是重男輕女,但是苗疆段氏,卻與眾不同地構建起了一個母系的小社會。苗疆蠱術一般只傳女,不傳男,陶虹跟我說,因為這個原因,段力和段坤,都不會養蠱。
  在段氏家族內,女性需要研習蠱術,如果不是必要,女性都不允許與人婚配,保持童子身,至少,也必須是要在將蠱術集大成之後,才能與人結婚,而結婚的目的,只為剩孩子,最好還是女孩。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家族裡,男性的地位不算特別高,但是男性也有很重要的任務。因為女性一般要求不與人婚配,所以傳宗接代的重任,落在了男性的身上。男性到了年齡之後,就必須盡快找對象,結婚生子。
  如果生下女孩,就會被過繼給家族裡沒有與人婚配的女子,修習蠱術。我沒想到,到了這個年代,竟然還存在這樣的家族。陶虹跟我說,當年,不知道苗疆段家遭逢了什麼大變,最終只剩下這三個人。
  段坤直接就渺無音訊了,段力經常稱段坤為叛徒,因為在段力眼中,在家族快要滅亡的時候,家族成員就不應該消失。其實,就算段坤留下來,他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因為他不能生孩子。
  什麼光復家族,這些都是後話,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傳承的問題。陶虹說,當時段力非常憂愁,他想和陶虹生一個孩子,哪怕是男孩也好,可他們就是產不了子。陶虹不知道段力對他態度發生改變,會不會也和這件事有關係。
  那個時候,苗疆女人為了集蠱術大成,已經為自己下了嫁蠱。這是段力絕對支持的,段力跟苗疆女人說過,子嗣的事情無需苗疆女人心煩,他會想辦法。聽來有些好笑,但是放到一個快要滅亡的家族裡,恐怕誰都笑不出來。
  可是沒過多久,苗疆女人遇上了輝老頭。幾乎是一瞬間,苗疆女人就墜入愛河了,她把身上的嫁蠱給解了,並和輝老頭在一起了。段力非常生氣,但是因為自己和陶虹也生不出孩子,所以也不再多說。
  段力希望苗疆女人和輝老頭可以生個孩子,最好是女兒。後來,苗疆女人果然和輝老頭孩子,是女兒,而且還連續有了兩個女兒。這原本是一件讓段力高興的事情,但段力臉上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就徹底消失了。
  苗疆女人的兩個女兒,姓徐,跟著輝老頭姓,而不是跟著苗疆女人姓段。段力這才知道,苗疆女人早就已經把家族的傳承給拋諸腦後了。段力一怒之下,帶著陶虹離開了沅溪鎮。原來,這才是陶虹從沅溪鎮遷徙走的真正原因。
  陶虹很聽段力的話,哪怕再捨不得苗疆女人,也注定要跟著段力離開。在此之前,包括江軍委託當地警方去詢問陶虹,都沒有問出這件事來。陶虹跟我說,她會和段力在一起,其實也是因為苗疆女人。
  苗疆女人和段坤、段力三個人到沅溪鎮的時候,都只有十幾歲,陶虹跟他們都相處過一段時間。很快,陶虹和苗疆女人就成為了最好的朋友,而段坤在這個時候突然從沅溪鎮離開,段力繼續留在沅溪鎮。
  這三個家族差點被滅亡的孩子,雖然才十幾歲,但是心智都已經非常成熟。常年的相處,長大後,陶虹和段力相愛,並在一起,結婚了。
  聽到這,我問道:「段力在喝醉的時候,還說過什麼嗎?」
  陶虹搖了搖頭:「段力在醉酒後,只說他們的家族遭逢大變。」
  段力和苗疆女人,都沒有對陶虹提太多苗疆段氏的事情,但真正守口如瓶的,是段家來源於哪裡還有段家滅亡的事情,至於其他情況,也就是剛剛陶虹跟我說的這些信息,段力和苗疆女人都多多少少有跟陶虹說起一些。
  我的眉頭緊蹙,繼續問:「那你還知道什麼關於這個段氏的事情?」
  陶虹想了想,說關於這個段氏,她也沒有其他太多的瞭解了。但陶虹記得苗疆女人曾經說過,湘西三邪,分別有對應的姓氏。所謂湘西三邪,指的是趕屍、蠱術還有落花洞女,這三種巫術對應的姓氏,指的是巫術的發源家族姓氏。
  陶虹告訴我,事實上,湘西三邪,各自對應的姓氏,其實不止一個。關於這三種巫術的發源家族,說法不一,不少姓氏之間都在爭論不休,各自都在說自己是發源家族,這早就沒有定論了。
  陶虹對苗疆女人說的,懵懵懂懂,當時苗疆女人只是笑笑,說這都是各家族姓氏之間的事情,外人自然不知道。或許,一些會蠱術、會趕屍的人,聽說過關於湘西巫術發源家族的爭論,但總體來說,知道的人,太少。
  我把陶虹說的,暗自記下。
  我這才知道,苗疆女人和段坤,最早都來自一個看似還挺了不起的大姓家族。關於這個家族,我所能打聽的,都已經打聽出來了,接下來,就是詢問苗疆女人、段坤還有胡玉芳這三個人的具體信息了。
第299章 蛇蠍心腸,不祥之人
  段力和羅峰都還沒有回來,站在墓園裡,陽光把墓園照得一片通亮,光灑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頓時就讓人產生了睏意。在墓園裡站久了,我還是覺得這片墓園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可我的腦海裡,想的仍舊是東山的那片墳墓。
  那片墳墓,也是專屬於一個姓氏,段家是一個大姓家族,東山死村的修家,也是一個大姓家族,我不知道這二者之間,是不是存在什麼關聯。恰巧,陶虹又說起了湘西三邪分別對應大姓家族,我突然覺得,或許那個修家,就是其中一個大姓。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好像是場陰謀。
  因為,段家遭逢了大變,修家也遭逢了大變,我感覺,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但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我想打聽的事情。我把心底的疑惑收起來,問陶虹:「苗疆女人為什麼曾經被沅溪鎮的人認為蛇蠍心腸?」
  我沒有著急,我想起了當天陶虹聽到胡玉芳這個名字時候的反應,如果直接提這個名字,陶虹可能又會避之不談。而苗疆女人,顯然是陶虹比較願意提起的,所以我還是決定從苗疆女人入手。
  陶虹的目光放空,提到苗疆女人,陶虹就像陷入了很久遠的回憶中去。陶虹剛提起苗疆女人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意,她說,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苗疆女人。十幾歲的苗疆女人,已經長得很漂亮了。
  苗疆女人很冷漠,不允許別人接近她,陶虹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就覺得心裡很喜歡,想和她做朋友。但是在接近苗疆女人的時候,陶虹吃了虧。陶虹也不知道苗疆女人是什麼時候下的手,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有好幾隻蟲子爬上了陶虹的身體。
  陶虹嚇得精神尖叫,得虧苗疆女人根本沒有下殺手,那些蟲子不會咬人,只是用來嚇人的而已。陶虹被嚇得大病了一場,不過從那之後,陶虹和苗疆女人就慢慢走近了。說到這裡,陶虹的表情變了,她咬著牙,說從那個時候開始,沅溪鎮上的人都覺得苗疆女人小小年紀,卻蛇蠍心腸,心腸歹毒。
  因為,苗疆女人殺了一個人。
  我怔了怔,猛然間,我覺得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不管是輝老頭,還是徐艷徐芳姐妹,抑或是苗疆女人,手上都沾染著人血。而且,苗疆女人殺人的時候,才十幾歲。陶虹跟我說,當時沅溪鎮上,有一個男人,看苗疆女人長得漂亮,就想調戲她。
  結果,苗疆女人直接讓毒蟲把那人給咬死了。這件事在沅溪鎮上傳得沸沸揚揚,據說當時警方也立案了,但是因為死因不明,證據不足,最後就不了了之了。這事發生在幾十年前,警方的偵查技術太有限了,沒有證據定罪,也是正常的。
  但是,鎮上的人都說苗疆女人心腸太歹毒了。在當時,流氓罪還沒有被廢除,調戲女人,一般會被以流氓罪定罪,不過,在沅溪鎮這樣偏遠的地方,一般不會有人去管,因為重男輕女,甚至有人認為男人調戲調戲女人,只是很小的事情而已。
  這就更不要說,因為嘴上調戲幾句,就把人給殺了。其實,放到現在來看,苗疆女人的做法都有些過分了,別人輕薄調戲她,雖然不對,但是罪不至死,況且,那男人只是嘴上說了幾句,並沒有真正動手。
  苗疆女人就因為男人的幾句話,就把人給殺了,也難怪沅溪鎮上的人會說苗疆女人蛇蠍心腸。當時,鎮上的人還不知道苗疆女人會養蠱蟲,陶虹說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苗疆女人都被沅溪鎮上的人所抵制。
  直到,苗疆女人會蠱術,並給自己下了自創的嫁蠱,以求將蠱術集大成的消息傳開,眾人才對苗疆女人改觀。沒有人再去說苗疆女人曾經殺了一個人,大家都在說苗疆女人是蠱術的傳承者,這在沅溪鎮這樣崇尚蠱術的少數民族聚集地裡,是值得被高度尊敬的。
  按照陶虹的描述,苗疆女人最早的性格,冷漠異常,是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讓苗疆女人的性格逐漸發生改變的,是陶虹和輝老頭。跟陶虹待一起久了,苗疆女人慢慢地沒有像從前那樣冷漠了。
  長大之後,遇到了輝老頭,陶虹說苗疆女人一下子就變了。陶虹還作了一番形容,她說苗疆女人就像是堅冰,輝老頭就像是冬日的暖陽,堅冰遇到暖陽,很快就融化了。陶虹不知道應該為苗疆女人開心,還是為苗疆女人擔憂。
  陶虹從來沒有見過苗疆女人那樣開心過,但是精明的陶虹,也很快就看出來,輝老頭接近苗疆女人,根本就不是為了愛。再後來的事情,我就都已經知道了。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段坤呢,他走後,苗疆女人就沒有想過去找她的親生哥哥嗎?」
  總算,我找到機會把話題扯到段坤身上了。在提及段坤的時候,我都還要把苗疆女人給扯上,和陶虹談了這麼久,她每句話都幾乎離不開苗疆女人。苗疆女人,就是陶虹的弱點,也是我的機會。
《謀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