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

  那些座椅上,坐著人,可是,他們都是死人,是早就已經腐敗的屍體!那麼多屍體,填滿了每一個空座,就連我,都霎時覺得頭皮發麻。我立刻就認了出來,這些屍體,應該都是修家墓園裡被挖出來的那些屍體,否則一座山上,不可能又會憑空出現這麼多老屍來。
  在經歷了墳墓被挖、屍體被數次搬運之後,此刻,這些修家人的屍體,又被帶到了這裡。這意思,我們每個人都再清楚不過,這些屍體,全部都是這場陰婚禮的賓客。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冥婚。
  不僅新郎是死人,婚堂的格調全是陰森的白色,就連所有的賓客,也全部都不是活人。大門打開之後,屍臭味沖天,這些屍體被堆積在墓園裡好幾天,被淋了雨,身上的屍臭味的確沒有那麼重了,但是另一種屍臭混著發霉味道的氣味,變得更加刺鼻。
  溫婉也顯然被嚇到了,她嚇得連手裡的白蓋頭都給丟掉了。溫婉全身都在發抖,我輕輕按著溫婉的肩膀,讓羅峰的手下分頭在宅院裡看看,觀察一下是不是有其他人。羅峰的手下顯然不願意,但我這麼說,羅峰又對溫婉的事情這麼上心,他們只好去了。
  我把身後的門給關上了,轉過身的時候,溫婉蹲下了身體,她又把地上的白蓋頭撿了起來。溫婉顫顫悠悠地站起來,竟然朝著供台,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我叫住了溫婉:「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到這來,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一切都是那個人裝出來的,他在逼你!」
  不過,我的話並沒有成功阻止溫婉,她繼續一步一步地朝著供台走去。那些屍體全部坐在椅子上,死了太久,他們的身體早就沒有辦法彎曲了,我發現,他們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非常不協調。
  我很快就發現供台正前方,有十一張椅子,而那些椅子上,也坐著十一具屍體,其中有一具,頭和身體是分開的。這十一具屍體,就是當天被吊在修家宅院裡,後來又被埋回修家墓穴的那十一具。
  他們的座椅,距離供台最近,按照方位,他們應該是這場陰婚禮中,地位最高的人,應該是男方或者女方的親屬。陰婚禮的新娘是溫婉,所以女方的親屬肯定姓溫,而不是姓修,因此這些人,應該都是修家的人。
  溫婉走了兩步,好像是實在受不了了,她蹲下身,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裡,又開始全身發抖了。我站在溫婉的身後,四處看了看之後,又把目光放到了溫婉的身上。我告訴溫婉,只要她願意把事情都告訴我,我一定有辦法把那個人給揪出來。
  可是,溫婉對我說的話,置若罔聞。溫婉正穿著那一身白色的嫁衣,就差沒把白色的蓋頭蓋在頭上了。根本沒有辦法勸服溫婉,我正想著要怎麼辦的時候,宅院裡又傳出了其他動靜,是羅峰手下的驚叫聲。
  溫婉也被嚇住了,她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她跌進我的懷裡,說一定是他來了。溫婉咬著嘴唇,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我攙扶著溫婉,一步一步地朝著最裡面走去,動靜是從廳堂裡傳出來的。
  有白色的燈籠照明,院子不再漆黑,但這白色的光,讓這個宅院看上去更加陰森,特別是那數十具坐在椅子上的乾屍,他們好像時時刻刻在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們快要走進廳堂的時候,幾道人影跑了出來。
  溫婉又被嚇了一跳,驚聲尖叫,看清是誰之後,她才終於冷靜下來。跑出來的,不是別人,而是羅峰的手下。他們滿頭大喊,一臉驚恐,說不僅是外面,竟然連裡面每個房間,都被佈置了起來。
  他們說,那些房間裡,都掛滿了白花,他們還發現了一間類似是新房的房間,只是裡面的被褥以及其他一切東西的顏色,全部都是白色的。而新房裡面,放著一大口棺材,棺材裡面,什麼都沒有。
  他們在新房的桌子上,發現了一把刀,還有一封用血書寫的信,信上的字,應該就是整個宅院裡,唯一的紅色了。信是寫給溫婉的,讓她拜了天地之後,躺到棺材裡,拿刀完成最後一步。
  這最後一步,指的是什麼,我再清楚不過了:讓溫婉自殺。
  冥婚的後果,只有兩種,一種是新娘許配給陰人之後,一輩子守寡,而另一種,就是新娘在拜完天地之後死亡,徹底和新郎在地下共赴黃泉。這場冥婚,分明屬於後者,那個人,非但要逼迫溫婉和不知道是誰的陰人拜堂,還要讓溫婉自殺。
  以溫婉的這種精神狀況,如果不是我們送她上來,我毫不懷疑,她真的會照做信上說的做。溫婉聽了羅峰手下說的,更是全身顫抖了起來,她猛地搖頭,說她不想死,可是,我說要把溫婉送到山下去的時候,溫婉卻又拒絕了。
  她說,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可憐之人,也時常有可恨之處。溫婉很可憐,她是一個受害者,但是卻是她自己選擇飛蛾撲火的。我根本沒有辦法勸服溫婉,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人跑了出來,他的手裡,正抱著一隻公雞。
  他跟我說,是在廳堂裡發現這只公雞的。
  公雞的脖子上,正繫著白色的禮花,我注意到,公雞的一腳上有傷痕,它明顯被人放了血,但是沒有死掉。按照冥婚的傳說,這只公雞,就將代表新郎和溫婉拜天地。這場冥婚,已經準備的非常充分了,我想不到有什麼是缺的。
  溫婉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她突然伸手,抱過了那只公雞,她又一步一步地朝著供台的方向走去,等溫婉徹底走到供台前面的時候,我才終於想到這場婚禮缺什麼了。這場冥婚,缺了一個主婚人。
  和陰婚相對應的,就是陽婚,也就是我們平常人的婚禮。但是不管是陰魂還是陽婚,都需要有一個主婚人,來主持一場婚禮。沒有主婚人,這場婚禮顯然沒有辦法進行下去。想到這,我讓羅峰的手下迅速散開,到四處去找人。
  對方做了這麼多準備,為的就是讓溫婉到山上來拜堂,但是我們的介入,恐怕是出乎對方預料的。如果我推測的不錯,假如上山的只有溫婉,那個人絕對會第一時間出現,因為能主婚的,只有他了。
  按照這種推測,那個人應該就在這附近,他一定在找機會。
  溫婉把那只公雞,放在了自己的身邊,公雞被割了腳,此刻竟然非常乖巧,也沒有到處跑,溫婉一句話都沒有對我說,而是緩緩地把她手裡的白色蓋頭拿了起來,很快,溫婉就把白色的蓋頭,蓋在了自己的頭上。
  如果不是溫婉全身都是白色的,我甚至還會真的以為這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婚禮。
  溫婉好像已經下定了決心,也不顧我的阻止,她突然雙膝跪地,低下了頭。我往前一步,正想把溫婉扶起來的時候,一道尖銳的聲音,進了我的耳際。
  「一拜天!」
  我們的周圍,沒有人,但是卻有聲音在院落裡迴盪著,這聲音,就是在主婚。
  我心裡暗驚,四處搜尋著這個人的蹤跡,聲音很小,距離我們不近,但是他一定能看到我們這裡的動靜,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喊出這樣的話來。我知道,這裡一定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人,但是被我們給忽略了。
  「二拜地!」
  我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人。
  就在最後一句婚詞響起前,那只公雞,突然變得全身鮮血淋漓!
第343章 阻止,我可以幫你們
  那一瞬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公雞身上的血突然濺了出來,宅院的大門突然再一次被踢開,一大堆人湧了進來,而那個不知道躲在哪裡念婚詞的主婚人,也突然沒有了聲音。溫婉全身一顫,頭上的白蓋頭隨著她的低頭,也被風吹到了一邊。
  宅院裡,臭氣熏天,白燈籠的光讓這座本來死氣沉沉、漆黑一片的死村,變得燈火通明,白光裡,我看到了一個東西飛速地旋轉,從我的面前飛過,落在了那只公雞的身上。公雞就是那麼被砸中,才鮮血飛濺的。
  一切都發生在那個瞬間,等我反應過來,那只公雞已經在地上抽搐了。它的身上,正有一把斧頭橫砍在它的身上,而那把斧頭,是從湧進來的人手中扔出來的。突然來訪的人,不是羅峰的手下,而全部都是溫家的人。
  這些人,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趕到了。他們從門外湧進來之後,並沒有馬上朝著溫婉跑去,而是都愣在了原地。這場賓客全是屍體的冥婚宴,顯然也把他們給震驚住了,羅峰的手下還沒有回來,我臉色凝重,就算剛剛溫家的人沒有殺了公雞,阻止冥婚,我也會阻止。
  他們突然出現,倒是省了我的心,只是,溫婉跟我出現在這裡,我恐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和溫家人的衝突,是必然的。我朝著所有溫家人的手裡掃了一眼,殺死公雞用的是斧頭,這並不是偶然,他們每一個人手中,都攥著一把大斧,這顯然是他們早就準備好的。
  現在,所有的溫家人都情緒激動,我毫不懷疑,他們隨時會把手裡的斧頭朝著我丟過來,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溫家的宅院裡,一共就住了十幾個人,除了幾個女眷,男的也就十三四個人而已,現在男的全部都在這裡了。
  帶頭的,是溫婉的父親,他看上去應該有五十多歲了,但是身體倒是非常硬朗,看得出來,溫家人上山,很匆忙,但溫婉的父親,除了頭上有些汗,也沒有其他被累到的表現。那只攻擊徹底不再動了,一隻公雞就死在溫婉的身邊,溫婉癱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溫婉臉上的表情複雜萬分,有驚恐,也有麻木,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溫婉。過了數秒,溫婉的嘴裡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她的雙眸瞪得渾圓,那只公雞身上濺出來的血,沾上了溫婉的臉。
  尖叫聲迴盪在滿是屍體的院落裡,溫家的人也終於有了行動,有幾個人朝著癱坐在供台之前的溫婉跑去,也有幾個人,把手裡的斧頭,朝著我扔了過來!我猛地後退,數把斧頭就落在我的腳前,如果不是我早有提防和準備,這些斧頭絕對可以要了我的命。
  儘管如此,還是有一把斧頭剛好從我的胸前滑落,劃破了我胸前的衣服,我覺得胸前一疼,低頭一看,血滲了出來,我的胸口被斧頭割破了。往後幾個踉蹌,我好不容易才站穩了,我來不及去查看胸前的傷勢,又一個勁地往後退,因為溫家的人,顯然不願意就這樣放過我。
  又好幾把斧頭朝著我飛了過來,這一次,我有了更加充足的準備,終於躲在了廳堂前面的大柱子後面。我探出腦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宅院門前,站立著一道穿著白衣的人影,那人影低著頭,姿勢詭異,分明就是這幾次在山上作怪的那人。
  剛剛的主婚詞,也絕對是他喊的,他對這東山和死村都太熟悉了,剛剛他就躲藏在這附近,可是我沒有發現,還讓羅峰的手下到附近去找。他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臉,他也沒有要躲藏的意思,只是溫家的人,全部把注意力放在溫婉和我的身上,根本沒有發現他們身後的宅院大門前,竟然還多了一道人影。
  我對著他們大喊,想要提醒他們,可是這個時候,他們又哪裡會相信我說的話。我探出半個腦袋,我看到那道人影,突然舉起了自己的手,對著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這動作,只有一個意味:他在挑釁我,在威脅我。或許,他已經對我動了殺心,因為我是破壞這場冥婚宴的罪魁禍首。
  他做完這個動作,轉身離開了這裡,溫家人還是沒有發現他,手裡最後的幾把斧頭,又朝著我躲藏的方向拋了過來。我趕緊把身體探了回來,緊接著,我又聽到了更大的動靜,是一堆人的怒喝。
《謀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