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節

  警方,也不斷地傳回消息。幾天的搜尋,有人發現了呼蘭的鞋子,有人發現了呼蘭的衣服碎片,可是,警方始終沒有找到呼蘭的屍體。搜尋呼蘭的行動,已經進入了尾聲,而在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勉強獨自行走的李隊,突然決定,帶著我回到京市。本以為,李隊會想看到呼蘭的屍體被找到,沒想到的是,他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卻告訴李隊,我想要在這裡休息數個月,我覺得很累。李隊,同意了,李隊的上級,竟然也破天荒地同意讓李隊修養數個月。
  當大半年後,直到我和李隊離開呼蘭縣的那天,警方依然沒有找到呼蘭的屍體,能作為結案證據的,只有呼蘭的那把匕首。那把匕首,或許會被銷毀,也或許會被作為重大案件,留為偵查的歷史證物。
  或許,呼蘭已經死了,屍骨無存,警方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到他的屍體。又或許,呼蘭沒死,他又像前一次一樣,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但是,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呼蘭了,呼蘭的第二次跳崖,既是終結,又是開始。
  離開呼蘭縣,那句話卻始終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世間,再無呼蘭。
  原省和呼蘭縣一行,我彷彿經歷了滄桑,當再次站到京市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時,突然有些不適應這樣繁華的大都市。這裡人很多,但是每個人都是低著頭朝前快步地走著,時不時會有人相撞,爭吵幾句,他們又迅速地融進了自己的生活節奏裡去,他們永遠也無法融進別人的生活中。
  李隊的右臂廢了,他告訴我,如果警方還需要他,不要說廢了右臂,就算全身都廢了,只剩下一口氣,他都會繼續為警方賣命。如果警方不需要他了,他就會找個僻靜的好地方,提前過上退休養老的日子。
  李隊,是在火車站和我分離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感覺,這是永別,我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見到這個人了。
  京市,突然變得非常陌生。從前,這裡還有羅峰,有小鬼,有王雅卓,可是,這些人現如今,都已經離我而去。就連一直和我做對的龔元海,都那麼不明不白地死去了。我這才發現,我無處可去。
  回到京市的第一天,我去了很多地方。走過從前蝸居的大橋,龔元海死的那個地方,也走過近幾年自己居住的住處,去過羅峰那已經空無一人的別墅和他已經解散的公司大樓,去過距離王家四合院很遠的地方。
  這麼多地方,竟然都不是我的容身之所。
  當我到京市警校外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也曾經進過這個地方,只是,我和裡面走出來的人,都不一樣,他們的前途光明,身負榮耀,而我,注定只能在黑夜裡行走。這裡,也不是我的容身之所。
  當我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有人叫住了我,回過頭,竟然發現是陳凡。時隔大半年,再見到陳凡的時候,我發現陳凡和過去不一樣了,他的臉上,多了很多從容。他朝著我走過來,對我伸出了手:「涵哥,恭喜你洗刷嫌疑。」
  我沒有握住陳凡的手,陳凡也不在意。我問他怎麼到警校來了,陳凡,並不是從這個警校畢業的。陳凡告訴我,說他來警校有點事情,因為李可教授已經從渝市歸來,正在調查1995年330公交車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的案件。
  「李教授,真的很讓人尊重。」陳凡說。
  我點了點頭:「是啊,他很讓人尊重。」
  和陳凡交談完,我轉身走了。我換了一身衣服,經過一個地方的時候,發現了一輛破舊的公交車,很多人在讓我離開。我叼著煙,繼續朝前走著,我在人群裡,看到了李教授,他們好像在案件重演。
  李教授叫住了我,他問我是誰。
  這是,我和傳說中的李教授第一次交談,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樣的場合下。有警校的領導認出了我,當年,我也本是警校非常優秀的警校生,只是,他們一定沒有想到,我竟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聽說,幾年前京市發生了330公交車在眾目睽睽的靈異失蹤的案件,現在看來,傳言不假。」我笑道。
  李可皺著眉頭看我:「你知道怎麼回事?」
  「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怎麼可能知道。」只是,我在離開的時候,指向了遠處的路燈。
  他們在我身後議論著,而我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我想去找尹珺,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麼會把呼蘭,引到呼蘭縣去。
第463章 對話唐佳
  第二天,京市的陽光很暖。在呼蘭縣待了大半年,京市已經入冬了。天上飄著雪,在路上走了一會,我的頭就全白了。京市的冬天,很冷,我大步地走著,我給尹珺打過電話,只是他沒有接。
  我到了王家四合院外面,回京市之後,這已經是我第二次經過這裡了。只是,兩次我都沒有太靠近,因為,我不想讓王雅卓見到我。我的目的,只是見尹珺而已。我在外面來回走動著,正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見到尹珺的時候,遠處有人走來了。
  我藏身進了巷子裡,天上飄飄揚揚地往下掉著絨毛般的大雪,很美,這或許是我記憶中,京市最美的一個冬天。走過來的那個人,一頭烏黑的長髮,發尖都已經快要垂到腰間了。她低著頭,一步一步朝前走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王雅卓。時隔這麼久,我又見到她了,只是,王雅卓變得不一樣了。我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從前俏皮的模樣,她的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沉穩甚至可以說是死氣沉沉的氣息。大雪落在她的身上和頭上,有一些化開了,但是有一些卻堆積了下來,像是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王雅卓走在雪地上,每走一步,都要在路上,留下一個印記。
  她沒有發現我,走了一陣,王雅卓停了下來,她開始四處張望,而後轉過身,盯著她身後的一串腳印發呆。過了很久很久,王雅卓才轉身離開。我走了出來,王雅卓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
  王雅卓的身邊,沒有跟著其他人。薛洋已經入獄,整個京市,敢和王家作對的勢力,也只有警方了。只是,警方不會冒冒失失地抓人,他們一直都在搜集證據,想要把整個王家連根拔起,重罪公訴。所以,王雅卓很安全。
  我歎了口氣,朝著王家的四合院大步走去。我想趁著王雅卓外出的時候,見尹珺。四合院外面,守著人,他們馬上認出了我,他們的表情,都是一副要殺了我的模樣。我不想和他們動手,直接道明來意,說要見尹珺。
  他們不情願,但是怕誤了什麼大事,還是替我去匯報了。沒過一會,他跑了出來,告訴我,說尹珺現在不見我,但是他約我今天晚上,在大橋見面。京市的大橋有不少,尹珺沒有說具體是哪一座,但是,我心裡卻很明瞭。
  得到尹珺的回應,我直接就離開了。我回到了酒店,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盯著窗外的大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酒店房間的門被敲響了,我警惕了起來,我回到京市,住在哪裡,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我到酒店房間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我看到了一張因為貓眼而變形的臉,是唐佳。我微微一愣,沒想到找上門來的,是她。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把門給打開了,唐佳的眼睛紅腫,眼睛裡泛著血絲,她的氣色很差,臉色蒼白,挺著一個大肚子。
  孩子,竟然還沒有出生,算下時間,唐佳的這個孩子,也算是個晚產兒了。唐佳看到我的時候,目光呆滯,我微微皺眉,問唐佳怎麼挺著大肚子來找我。唐佳是警察,知道我回來之後,要查我住在哪裡,對於她來說,不是一件難事。
  唐佳也不回答我,手捧著大肚子,慢慢地朝著酒店房間走了進來。我把門關上,拉開窗簾,替唐佳倒了一杯水。唐佳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床沿,她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我的嫌疑,已經被警方洗刷了,唐佳絕對是知道的,她來找我,無非是覺得莫名其妙,想要問清楚。這樣篤定之下,我直接開口了:「你想問什麼,直接問吧。」
  唐佳微微抬頭,眸子裡終於有了一點光,她告訴我,根據那些匿名市民提供的照片,警方已經抓到了殺了龔元海的兇手,兇手也已經認罪,但是,唐佳還是覺得事有蹊蹺。那個兇手,承認是自己殺了龔元海,但是犯罪動機,卻讓唐佳不相信。
  那個犯罪嫌疑人說,龔元海卑鄙無恥,曾經陷害過他,所以他跟蹤龔元海,找機會動手殺了龔元海。而且,唐佳還覺得那個匿名提供照片的市民,也有問題。只是,不管怎麼警方怎樣詢問,也找不出具體的問題所在。
  其實,我知道這起案子,沒有那麼簡單,因為這起案子,分明是針對我的,龔元海只是一個犧牲品而已。那個被抓的兇手,可能是幕後黑手的人,要讓人頂罪,對幕後黑手來說,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不管是控制家人,還是其他方法。又或許,那個兇手,是被誘導犯罪的,以龔元海的真實性格,陷害過我,也不排除陷害別人的可能,激發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情緒,這也是有可能的。
  至於那個所謂的匿名市民,也絕對是幕後黑手精心安排的,警方問不出什麼,倒也正常。
  我冷冷一笑:「唐佳,你知道嗎,關於龔元海,你根本就不瞭解他。」
  唐佳的情緒有些激動,她怒斥,讓我不要對已經死了的人不敬。我聳了聳肩:「我不想針對已經死了的人,但是在我的眼裡,龔元海是罪有應得。被殺也好,被法律制裁也好,都是他應該承受的。曾經,我不相信命運,但是現在,我突然發現,因果報應,有的時候,竟然真的會發生。你不想聽,我不說。但是,請你記清楚,在這場案件中,我也是被陷害的受害者。」
  我站了起來,指著房門的方向,下了逐客令。
  唐佳的臉色愈發蒼白,她沒有站起來,也不知道在猶豫什麼。沉默了很久,唐佳突然深吸了一口氣,讓我繼續說下去。
  我又坐回了床沿:「既然你想聽,那我就告訴你。你認為那個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很奇怪,是因為他說龔元海卑鄙無恥,陷害過他。龔元海在你的面前,偽裝得很好,你已經下意識地以為,他就是一個好人。」
  唐佳數次想要打斷我,她聽不下去,但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幾年前,在警校,我原本會像所有警校生一樣,光榮畢業,到警察崗位上去,光明正大地帶著榮耀,為警方做事。以我的能力,沒有人會走的比我好。可是,我甚至沒有畢業,就被警校開除了。」我嘲笑著:「這一切,都是拜龔元海所賜,或許是因為你,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他陷害了我,你真的以為,我會盜竊,會為了那一點蠅頭小利,放棄自己的前途嗎?」
  我看到,唐佳的手顫抖著。
  「我很慶幸,最終沒有和你在一起。」我繼續說著:「因為,你是一個情願相信別人,也不肯相信我的人。當年,我曾經以為你會是陪在我身邊一輩子的人,只是,我沒想到,全世界都不相信,包括你。你絕對瞭解我,你知道我不會盜竊,可是,你不相信我。或者,你早已經移情別戀,你更願意去相信龔元海。」
《謀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