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安德魯就是專攻哺乳動物冬眠並將成果運用到人身上,這位天才研究狗熊冬眠時發現小型哺乳類動物在冬眠時體溫會急速下降,但熊的體溫只會下降約四度,不過心跳速率會減緩75%,所有身體機能指標都開始處於減凍狀態。一旦熊開始冬眠後,它的能量來源就從飲食轉換為體內儲存的脂肪,種化學作用的變化十分劇烈。
  「但是脂肪燃燒時,新陳代謝會產生毒素,但熊在冬眠時,細胞會將這些毒素分解為無害的物質,再重新循環利用。可是我們人類體內是沒有這種機制的,如果我們體內的毒素積累超過一個星期還沒有排除,那麼就會死亡。所以我在狗熊的細胞裡提取了這種含有這種分解毒素機制的物質,它可以幫助袁小姐渡過休眠期,當然這個時間也不能太久。」
  「那是多久?」查文斌問道。
  安德魯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道:「三個月,超過這個時間我怕她的器官會衰竭,很抱歉查先生,袁小姐得的這種病目前我也無能為力,只能用休眠幫助她延緩。」
  三個月,查文斌心中已然是長舒了一口氣,至少他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想辦法。熟睡的袁小白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看了她最後一眼,退開熙熙攘攘的人群,查文斌再一次要告別。他知道,想要解開她身上的那個謎要遠比自己困難的多,就如同在他昏迷的時候被鈄妃救了一般,如果一定要以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查文斌會說不,他也同樣相信小白也是如此的選擇。
  門外,查文斌低著頭說道:「老夏,我要去找他們了。」
  「誰?」
  「照片上的另外一個人,還有就是葉秋。」
  「他們不是?」老夏現在已經改名叫做夏秋石,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名字的來歷,頓了頓老夏又說道:「我最近也老夢見他們,如果有可能你還是帶上我吧。」
  「不,這一回,讓我一個人去。」
  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了,曾經有一個小夥伴叫作石敢當,還有一個半路跑來搭伙的叫作葉秋。他們是在同一處地方先後消失的,有人說那個地方是一座古代王陵,也有人說那個地方是一處遠古遺跡,只有查文斌知道它叫做八卦台。
  沒有人知道那時候查文斌是怎麼走出八卦台的,也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帶出老夏的,狀元村前面的江面上已經再也看不到往日高聳出水的礦山,這個村落一如中了邪一般,在接下來的一年裡迅速衰敗。
  好久沒有生人來了,一個赤腳光屁股的娃娃手裡拿著包裝精美的零食飛一般的朝著家中奔去,兩年前的這裡還是皖南最富裕的村落,兩年後的今年除了天空還是藍色之外,就連村子裡的樹都已經死了一半了。提起這個據說是宋朝起就開始生息繁衍的古老村落,以前的人總是會說狀元村出狀元,是文曲星下凡的地方,這裡的人和這裡的物一樣有著濃郁的文化底蘊,但這是以前。
  早兩年的人提起狀元村,外面的姑娘總是擠破頭想要嫁進來,第一部程控電話,第一口自來水,第一輛小汽車,曾經這裡的人揮金如土,手裡拿著大把的鈔票進出皖南最高級的飯店,有人說這裡發現了煤礦。
  兩年後,狀元村的人們但凡是年輕的都已經出走,有的南下去了深圳、廣州,也有的人跟著兄弟姐妹去到了南京、上海,他們唯獨不願意去的便是一山之隔的浙江。在狀元村有一個說法:要不是那群外來者破壞了他們先祖留下的風水局,狀元村還會百年千年的富饒下去,可是現在呢?一片寂靜。
  兩年前有無數雙眼睛目睹了那座小島的沉沒,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這個村落便開始爆發了一種瘟疫:他們有人的皮膚開始奇癢無比,用手輕輕一抓後便是潰爛,腥臭的濃水和渾濁的血液不斷蠶食著他們的身軀,有的人甚至從大腿裡面抽出了活著的蟲子。突如其來的疾病開始迅速蔓延,它們肆虐著這個百來戶人口的村莊,各種藥劑和辦法被宣佈無用後,一個驚天霹靂開始響起:為了不讓這種不知名的疾病擴散,狀元村的人將被隔離,一直到找出治療這種看似傳染性非常強的疾病辦法。
  一些還健康的人都開始走了,一些繼續病著的人還苟活著,狀元村被拋棄了,這裡已經足足有兩年沒有外人再來了,就和當年的麻風村一樣,狀元村已然是一塊禁地!
第十九章 瘟疫
  在一篇戰國時期由楚國留下的帛書上如是寫道: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閔,鴻蒙鴻洞,莫知其門。有二神混生,經天營地,孔乎莫知其所終極,滔乎莫知其所止息。於是乃別為陰陽,離為八極,剛柔相成,萬物乃形。
  古人認為世界開始於一團混沌之氣,後陰陽剖分,化生萬物,這裡的二神指的便是伏羲和女媧,分別代表著陰陽男女。同樣,在甘肅天水的一處漢墓壁畫和畫像磚石中,伏羲手捧太陽或日規,代表陽;女媧手捧月亮或月矩,代表陰,在中國一個傳說,相傳伏羲手中的太陽日規和女媧手中的月矩如果同時在一起便可以打開通向天界的鑰匙,成道成仙甚至是扭轉乾坤。
  可巧的是在狀元村也有這麼一對石刻,歲月的痕跡已經讓人難以辨認那對時刻的年齡,乍一看挺像是過去農村裡用的碾盤,這對「碾盤」放置在村口必經之處,它的下方各有一雙手掌模樣的東西托舉。碾盤之中左邊那邊的那個太陽模樣的東西,而右邊的那個呢則是個月亮模樣的雕刻。第一次來狀元村的時候查文斌就注意到了這對石雕,私下經人打聽誰也說不清這東西的來歷,有人說當年他們老祖宗來這裡扎根的時候這對石雕也就有了,年復一年的一直在那位置不曾挪移過半分。
  今日查文斌再次來到這裡,他停留在那對石雕前靜靜地看著,它已經不像多年前那般光滑有神,破敗的村落讓這石雕除了留下歷史的滄桑外也只有無盡的沉默了。
  就在他看得出奇,一個剛剛打柴回來的襤褸老人停了腳步,他上下打量著這個看著有些眼熟的年輕人道:「你不是幾年前來的那批人?」
  被聲音拉回的查文斌看著風燭殘年依舊還需勞作的老人,他的手臂上有數不清的疤痕,大的如錢幣,小的也有黃豆大。老人穿著一身老藍色的中山裝,褲腿的一半已經不知了去向,那衣服的肩膀處補丁打了也有幾層厚。
  「老人家還認得我?」
  「哼,一群害人精!」說罷老人又用力地把柴火甩上了肩膀,他似乎又不解恨,好像對這個年輕後生有著極大的抱怨,狠狠地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呸!」
  查文斌還想辯解點什麼,看著那位老人落寞的身影和露出的膿瘡,他決定是該去盡點自己的力了。
  在他看來,一個地方爆發瘟疫不外乎有三種情況:一是善惡報應,在道教,也稱瘟疫為:天地之病。在過去的古代,醫學條件不發達,瘟疫的到來幾乎會讓一片區域之內的所有人瞬間失去抵抗能力,輕則失去村莊部落,重則亡城亡國。但是道士們對於瘟疫的處理向來又都是義不容辭的,這或許與當年的天師張道陵有關。
  相傳,張天師在鶴鳴山修道傳教時,恰逢地方瘟疫肆虐,生靈塗炭,十室九空。為拯救蒼生於水火,天師將自創金丹術和自己窺得的天道思想加以整合,研製出祛病健體的神秘草藥配方,張天師將藥浸於酒中送於百姓,瘟疫得以祛除。所以,多數的系出有名的道士都懂一些醫術。
  在正一教派的一部典籍名叫作《正一瘟司辟毒神燈儀》中如實說道:「人秉性,而福禍自來;故慶源乃襲於積善之家,而殃咎必幾於作惡之者。積善者有餘慶,則可保於安寧;積惡者有餘殃,則難逃於譴責。」
  這片稟告是道士們在開壇祛除瘟疫的時候必念的,過去的人們遇到瘟疫無法解決時,往往也會請道士來做法,這在幾十年前的農村地區都很常見:一個身穿黃袍道卦的傢伙手持桃木劍嘴中唸唸有詞,手中符紙橫飛,口噴清水化火……道士們認為天道才是宇宙的仲裁者,如果作惡的是個人那麼其個人便會受到懲罰,若是大眾作惡,那麼就會對大眾報以瘟疫。
  而第二種爆發瘟疫的情況則是:陰陽失調。
  晝夜輪替、寒來暑往,周流不息、循環不止。道士們崇尚自然,尊重自然並從自然中去領悟宇宙奧妙,他們稱為:修行。
  生,陽也;卒,陰也。事陰過陽,既致陰陽氣逆而生災;事小過大,既致政逆而禍大;陰氣勝陽,下欺上,鬼神邪物大興,而晝行人道,病疾不絕,而陽氣不通。這是《太平經》裡的記載,若是一處地方陰陽失調,陰氣超過了陽氣就會招惹禍事,輕則生災,重則亡國,而人道就容易滋生疾病,包括咱們中醫上一直也在講的陰陽失調也是這個道理。
  第三種情況則是瘟鬼作祟,在道士的說法裡,一共有五位瘟鬼,分別是:東方青瘟鬼,劉遠達,木之精,領萬鬼行惡風之疾;南方赤瘟鬼,張元伯,火之精,領萬鬼行熱毒之疾;西方白瘟鬼,趙公明,領萬鬼行注黑之病;北方黑瘟鬼,鍾士季,水之精,領萬鬼行惡毒之疾;中央黃瘟鬼,史文業,土之精,領萬鬼行惡瘡癰腫。
  五位瘟鬼分別是五行病源,代表著五種疾病,每種對應的疾病都會有相應的符文、咒語、陣法和湯藥解病。
  在查文斌看來,此處爆發瘟疫則是以上三種情況都各佔了一分,狀元村近年來早已被金錢麻痺了人心,盜挖墓葬冥器,是為壞人祖墳的勾當,應該遭受天譴。第二,狀元村風水局被破,八卦台沉入水底,陰陽失調,戾氣叢生,也可招致瘟疫降臨。第三,看那老丈腿腳胳膊膿瘡遍佈,倒也像是黃瘟鬼之流的土行瘟疫。
  這心中有了譜,查文斌也便有了方向,雖說狀元村有過,但過不至死,上天給的懲罰足以讓他們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買單。本著救人行天道,解怨不結仇的天正道道義,查文斌便也尾隨著那老丈一路到了他家中。
  推開院門,只見那老丈在門口井中打水,看著水桶約莫數分鐘,那老丈又是搖頭將桶中井水盡數倒回,長歎了一口氣坐在地上抽起了悶煙。
  「大爺。」
  「你來做什麼?」見那人盡然追到自己家中,那老丈更是生氣,抄起手中的扁擔就一瘸一拐的要打查文斌,「趕緊滾!再敢來我打死你!」
  「大爺。」查文斌也不惱怒,反倒是好言道:「我知道大爺對我有誤解,今天來只為給大爺看病就醫,絕無半點惡意。」
  「看病?」那老丈看著查文斌一副文弱的樣子,不由得冷哼道:「你還來看病,你們不是就知道禍害人的嘛,喏,想看病嘛?」老丈指著身後那一片山道:「瞧見了沒,那些白花花的都是紙錢,我們村裡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要瞧病啊,你去那裡給他們瞧,老頭我還能喘氣就不勞你們這些人操心了,再不走我打斷你的腿!」
  面對如此,查文斌心中也是苦笑,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無趣,剛要轉身走卻見屋內出來一個光屁股的小孩,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包零食,那是查文斌從城裡帶來的。小孩看著查文斌咯咯笑,似乎是在對他的禮物很滿意。看著那孩子的手上也有膿包,查文斌原本想走的那雙腿就跟灌了鉛一般……
  「哪來的?」老人看著孩子手中的零食一把搶奪了過去,他打量著眼前那個不肯走的陌生人心裡頓時也明白了,「沒安好心的東西!」一把丟掉那袋子,那小孩被突如其來的責備嚇得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老人家,你可以不管自己,可這孩子是無辜的,我看他身上的毒瘡發作的還尚早,您總想讓他好好活下去吧。」
  這話到底還是起了作用,那老丈聽完心裡也是一陣酸楚,自己的兒子已經沒了,兒媳早就跑出了這個村子聽說是去了外地再也不會回來了,只留下這一老一少。前陣子,老丈發現自己的孫兒身上開始起那小疙瘩的時候就覺得不妙,想送出去醫治卻無人敢收,只要聽說是狀元村出來的,哪個大夫都躲避不急。他再次打量這個人,兩年前,他見過這個人,不過短短的兩年時間他似乎蒼老了些許。
  見老丈的眼神裡防備之心已有所緩解,查文斌乘勢說道:「死馬還當活馬醫呢,您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向一條不歸路,讓我試試吧。」
  「你,不怕?」老人遲疑地問道。
  「不怕,有什麼可怕的。」說著查文斌大步地走了過去一把抱起那孩子替他擦了擦臉上的髒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