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節

  葉歡笑呵呵地說道:「鑿壁借光這種事只適合書生,什麼時候我的賢侄也開始讀起聖賢書而不念道德經了?來來來,喝一杯。」
  「誰曉得你有沒有在水裡下毒。」胖子不屑地說道:「那也比某些人,人不人鬼不鬼要好。」
  裡面只剩下葉秋和風起雲,風起雲拿著那塊玉牌看著葉秋道:「大長老真是你殺的,我要你親口告訴我,行嗎?」
  葉秋輕輕點了點頭,這是連日來第一次他有回應,若不是如此,風起雲還一直在給他找理由,比如是不是被葉歡用某種邪術控制了。
  風起雲內心裡僅剩的那一點點幻想也在這一刻完全崩塌,忍不住一股淚水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她起身大聲吼道:「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身上是不是和我流著一樣的血!你怎麼可以把屠刀對向自己的親人呢?是不是等一下,你還會把刀對著我!」說罷她拿起葉秋的胳膊道:「來啊,把你的寒月從我的胸膛裡刺下去,來啊!你睜開眼睛瞧瞧,這是生你的地方,這是你的根,你的家!這裡的牌位供奉的是你的祖先,當著他們的面,來啊,來親手殺掉你妹妹!」
  葉秋被她搖晃的像是個篩子,可是他就是不吭聲,看著那張撲克牌似得臉,風起雲第一次覺得這位哥哥是如此的陌生!
  「你這叫認賊作父!」她罵道:「他是什麼人,他是殺害我們親人的仇家!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你竟然喊他義父。葉秋,我現在真的慶幸你是姓葉的,因為風這個姓氏你根本不配!你就算是死也不會有臉去見列祖列宗,我還守著什麼,守著自己的哥哥帶著仇人來屠殺和掠奪嘛?真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啊!」
  「你,說完了嘛?」葉秋依舊還是那樣的冷冰冰,他起身道:「如果說完了,我就出去了。」
  「這就是你的態度?」風起雲完全沒有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可以這般的置身事外,他居然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一把抓住要走的葉秋道:「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告訴我!」
  「因為他該死。」葉秋終於是開口了。
  「該死的那個人是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葉秋給氣昏了頭,風起雲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軟件如同銀蛇一般的朝著葉秋的胸口刺了過去。若是在以往,以葉秋的身手躲過已經失去理智的風起雲這一劍並不是難事,而今天,他居然一動都沒動,瞬間的功夫,半個劍身就從他的肩胛處沒入了,衣服頃刻變成了紅色……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定數(三)
  看著自己的劍,風起雲的手在顫抖,她大聲吼道:「你為什麼不躲?」
  葉秋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他和風起雲隔得是那樣的近,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著她的臉,也許是累了,也許是痛了,他的嘴角微微開始上翹,一種似乎就要解脫了的感覺。
  聽到裡面的動靜,外面還在喝茶的幾個人當即衝了過來。「匡當」一聲,門開了,葉歡隨即衝了進來,查文斌和胖子剛想跟著的時候,葉歡卻把大門一把關上道:「你們兩個不可以進來!」
  葉秋就那樣站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動,任憑她的劍刺入自己的身體。軟劍慢慢的從他的胸膛抽出,血水就如同打開了缺口的堤壩,一汩汩地往外鑽,他微微向前傾側了一下,用手扶著那石桌,終究是沒有坐下去。
  那是自己的親人啊……那是自己的哥哥啊……風起雲抬著頭,她不想流淚,也不能流淚,只是越來越多的淚水在眼眶裡開始打著轉兒……
  葉歡用手按在他的傷口,取了幾枚銀針迅速封住附近的經脈穴道,然後看著風起雲道:「為什麼不往下再偏一點,只要那麼幾公分就可以了。」
  風起雲那一劍要不了葉秋的命,肩胛骨的位置並非人的要害,再刺那一劍的時候,她已是明白,終究是自己的親人,她下不了這個狠手。顫抖著,顫抖著拿著銀蛇軟劍雙眼通紅的看著那個人,她恨,恨這些讓自己家園破碎的人,恨那些背後無形的強盜們,忽然間她拿起腰間懸掛著的一隻短笛,尖銳而跳躍的音符瞬間響徹了夜空……
  頓時無數的火把從四面八方湧來,如潮水一般臉上寫滿了憤怒的人們嘶吼著,他們揮舞著手裡各式的武器,他們呼喚著風氏的名諱就像是螞蟻一般的湧進了院子。
  剎那間,小院子裡已經沒有了能夠讓查文斌和胖子能容身的角落,他們被擋在了門外。構築起來的人牆把裡面的葉歡和葉秋圍得團團轉,他們在寒冷的夜裡赤膊著上身,身上塗滿了各式的油彩,那是最遠古的記憶,一個古老民族最後的尊嚴!
  看著這番變故也是葉歡沒有料想到的,不過他依舊還能保持著自己的平靜,低聲說道:「你想毀約?這其中的代價,你能夠承受得了嘛?」
  「任何人不允許在這裡撒野,如果今天屈服於你,我將無法面對自己的列祖列宗。」風起雲揮劍道:「來吧,像個男人一樣跟我決鬥!」
  「你很自私,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葉歡道:「你想讓這些無辜的人為你陪葬嗎?尊嚴是什麼,尊嚴就是活著,螻蟻尚且偷生,風起雲,你的賭注太大了,你輸得起嘛!」
  答案是輸不起,這是查文斌告訴自己的,眼看深淵一觸即來,他努力地想要分開那些阻擋自己的人群,一直在外面喊道:「住手!住手!」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葉歡道:「讓不相干的人出去,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我會親眼讓你看到你的那些族人是怎樣一個一個死在你的手裡。」
  新的村落是位於一處山坳裡,四面環山,週遭方圓百里都罕有人際,這樣的地方,若不是有心去尋的確是難以發掘。不過這僅僅是在以前罷了,如今的洪村就如同一處遮擋著蚊帳的房間,它早已不再是那麼的神秘。
  見風起雲並不為所動,葉歡也拿出了一樣東西,手中的一個拉環輕輕一扯。「嗖」得一道閃光,瞬間呼嘯著撲向了天空,升到最高處,「呯」得一聲爆開,絢爛的煙花瞬間染紅了半個天際。
  頃刻之間,那些原本一片黑暗的山崗之上閃起了無數的火光,原來他早就埋伏好了……
  「你把人藏在後山對嗎?」葉歡走到風起雲的身邊輕輕抬起她的胳膊,用手指彈了一下那銀蛇軟劍道:「用我一個人的性命換你們全族,我覺得這筆生意我很划算,你可以拿著它從我喉嚨裡刺下去,同樣的,在山的那邊也會有人因為你這一劍而同樣被刺入冰冷的刀劍。來吧,雖然你是個女人,請不要猶豫了,為了你的尊嚴向著你的敵人動手吧。」
  此時,查文斌也進來了,人群之中開始有些竊竊私語,看著那些遠處高山之中的光亮,那裡還有他們最至親的人。
  「讓他們都出去吧,風兄,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查文斌瞟了一眼葉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縱使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依舊還是不吭聲,彷彿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一般。
  風起雲一揮手,那些人倒也開始退下,偌大個院子又開始恢復了空氣凝滯的狀態。看著地上那尊依舊沒有露出真面目的女丑之屍,查文斌對葉歡說道:「該要的你都拿到了,該配合的也都配合了,現在你贏了,就請你快一點帶著你要的東西從這裡離開行嗎?」
  葉歡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道:「還沒有到時間,七殺,貪狼,破軍三星三方四正會照時,天下必定易主對嗎,我的好賢侄?」
  「若在古代,單憑你這一句話就該掉了腦袋了,」胖子道:「這都是什麼年月了,現在是人民專政當家做主,這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不是你羅門的天下!」
  「所以呢?」查文斌笑道:「你該不會是想除掉這三星命宮的人,我提醒你一句,雖然你們很強大,但是不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
  葉歡連連搖手道:「不不不,你錯了,紫微斗數只是個說法而已,我只是想驗證一下若是這塊玉牌所言不假,等到那三方四真會照之時先用這卦辭驗證一下這說法的真假。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我想我可以準備一下了。」說罷他走到葉秋的跟前,手裡多了一個小茶杯往他胸口上一頂,那剛才被刺入的地方頓時鮮血又開始往外湧,葉秋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可想而知,那種疼痛是有多強烈!
  「到你了,」葉歡開始走到風起雲的跟前道:「不需要我動手吧。」
  軟劍劃破了手指,滴滴鮮血開始混合進了茶杯。
  欲見真卦,必開女丑;精血相融,方得大道……
  葉歡把杯子放在鼻子下面細細的嗅了一下,彷彿很是享受一般,他又走到了胖子跟前道:「既然你也來了,我也就不多說了,方纔我那賢侄都告訴你了。」
  「呸,邪門歪道的東西,」胖子狠狠往地上啐了口痰,一臉不屑的望著遠處的林間燈火道:「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取血,否則休想。」
  「那恐怕就容不得你了。」葉歡身形一動,他的速度是極快的如同鬼魅一般,胖子只覺得手腕一痛。定睛一看,自己的手已經被人捉住,想要動彈卻是不得力,葉歡極其巧妙的用三根手指扣住了他的穴道,眼睜睜的看著他用自己長長的指甲劃破了自己的手掌……
  三個人的血在同一個杯子裡混合,這猛然的就讓查文斌想到了那些野人,它們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只不過這裡面自己和風起雲恰好做了一個簡單的對調。想起當時盛放的容器是一個刻滿了星象圖的黑罐子,心中恍如有些眉目,說不定那些野人所為的目的和如今葉歡極有可能是相似的。
  葉歡一直不停地晃動著那杯子,雙眼則緊張地盯著天空中星象的變幻,忽然,夜空中有三顆星星同時昏暗又閃亮一下,若是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此時的七殺、貪狼和破軍恰好呈一個等邊三角形!
  「時間到了,你們兩個可以出去了!」葉歡毫不猶豫的下了驅逐令,查文斌拉著憤憤不平的胖子往外走,而院子的大門則再一次被合上。
  屋外,眾多村民都在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查文斌,「他成不了,」查文斌道:「他選錯了一個人。」
  胖子道:「誰?」
  查文斌抬頭望著夜空道:「三方四正會照時,其中最關鍵的那個人原來不是她,而是我!」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