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節

  「怎麼還惦記著你的贓物呢!」齊隊長還沒見過這麼能熬的嫌疑犯,那個領頭的查文斌簡直就是個神棍,而餘下的那三個更是鐵嘴一張,說什麼反正都不張口,好像就是事先串通好了的。
  「行啊,不交代也可以的,小李把他們幾個帶到禁閉室,不給水不給食物,我看你們能熬多久。你們這些可惡的地老鼠破壞了多少國家財產,今天我就要和你們鬥到底!」
  齊援朝是一個正義的人,既然代表著正義他怎麼會輕易放過這些「惡勢力」「頑固分子」們呢?他以前幹過刑偵,有的是手段撬開這些人的嘴,只不過現在組織上有規定不能使用暴力,那邊只好用一些軟暴力了。
  所以的禁閉室是齊援朝特地設立的,這個房間沒有窗戶,裡面有四盞高亮度的白熾燈泡,分別從四個方向對著人直射,無論你朝哪個方向轉動眼睛都會被刺的發毛。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人和人貼著死死的,燈泡的高溫和刺眼的光線衝擊人的神經,只要被關進這個屋子,再老實的人都熬不過一整天,你想睡覺?沒關係,這屋子裡還有裝著一個大喇叭,我給你不停循環的播放治安條例,這總不算違法吧?只不過那聲貝可就堪比男高音了,外加是不是傳出來「滋滋」得干擾音,簡直能叫人發狂。
  饒是查文斌這種修道心靜之人也沒法無視這些無形的騷擾,起初的時候還能挺著,很快那心裡的煩躁就出來了,夏老六更是把那群人的祖宗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大約半小時會有人開門上的一個小孔來問你們想清楚了嘛?得到的回答是搖頭,鐵門就會被關上,下一次則是一小時後,逐漸遞增,慢慢徹底擊垮你的心理。
  對於自己創造的這一套審訊手法,齊援朝非常得意,他在辦公室裡翹著二郎腿,雖然現在已經是子時,可是那股心中的成就感卻讓他毫無睡意。
  忽然的,桌上的電話鈴響起來了,「喂,文偵局,哪位?」
  「齊援朝吧,你今天是不是去洪村抓了幾個人回來?」
  這聲音一聽,齊援朝便聽出來是副局長王小華的,這是自己的直接主管上司,他心中暗想到果然今天是辦了個大案,這領導竟然大半夜的還來電話關注此事。
  「報告王局,嫌疑犯正在審問,我保證明天天亮之前口供就會送到您的桌上供您批閱!」
  「混賬東西!」電話那頭的聲調立刻高了八度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婁子,趕緊他媽的把人放了,明天早上來我辦公室好好做一份檢查。還有,」王小華用命令的語氣道:「你馬上派車把人給我送到縣文物局,那邊都已經炸開鍋了,就因為你這件事搞的現在是一團糟,我看你這個隊長也他娘的好給老子滾蛋了!」電話隨即傳來「啪嘰」一聲,接著就是無情的「嘟嘟嘟……」
  小李正提著宵夜進來,他特地買了酒準備晚上慶祝一下,「齊隊,來,這可是上好的杜康陳釀,我還買了鹵豬頭肉,咱晚上好好喝幾杯就陪著那群孫子們玩……」
  「吃你媽了個逼的!」齊隊忽然一把抓起小李手中的宵夜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剛才王局電話裡的語氣簡直是對自己恨之入骨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好不容易抓了一夥兒盜墓賊竟然還成了燙手山芋,頂頭上司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
  小李完全是一臉驚呆了表情,他從未見過齊大隊長什麼時候如此失態過,這是一個相當有學問和修養的領導。「齊隊,怎,怎麼了?」
  「放人!」重重的關門聲在空檔的辦公室裡響徹,小李看著一地的殘骸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此時查文斌他們也幾乎到了極限,張屠夫已經開始用腦袋撞牆了,那種煩躁簡直讓人能夠生不如死,查文斌也沒好到哪裡去,頭上那點頭髮都快要被扯爛了,額頭兩邊的青筋高高的隆起,你不得不佩服齊援朝的手段,他們的確是堅持不住了。
  「匡當」一聲,門開了,張屠夫看見怒氣沖沖的齊援朝立馬鬼哭狼嚎道:「警察同志,交代,我全都交代,您趕緊把我弄出去,我什麼都說……」
  「查文斌,我……」齊援朝關了喇叭又關了幾盞燈,現在站在他跟前的查文斌是雙眼通紅憔悴不堪,他雖然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可終究還是張口了,「你現在可以走了,跟我去一趟文物局。」
  可憐老查同志的大腦裡現在全是那嗡嗡不停循環的治安條例,整個人被折騰的絲毫不能集中注意力,他甚至沒能聽清楚齊援朝在講什麼。
  「哎呀,」齊援朝終究是放下了架子,歎了一口氣進屋拉著查文斌的手道:「行,我給您道歉了,對不起了,查文斌同志,請您現在配合一下跟我去一趟文物局行嗎?」
  「文物局?」查文斌終於是有些反應過來了,他一下子就意識到可能出事了,立馬衝了出去,而齊援朝則緊跟其後……
  警燈呼嘯著的吉普車在深夜裡狂飆著,文物局距離文偵隊得穿過整個縣城,安縣剛剛建完了縣博物館,琉璃瓦外加青色的仿古磚,那是兩幢三層結構樣式漂亮的建築。
  齊援朝車子到的時候已經進不去了,各式各樣的車輛把文物局附近給圍了個水洩不通,「來,讓一讓……」他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份開出一條道路,查文斌鑽進人群的時候恰好遇見了戴著白手套的李成功,那位安縣刑大的大隊長,曾經和查文斌一起處理過麻風村案子的那位哥們。
  理論上,刑大和文偵隊是一個級別,可是論實力後者就要差的遠了,李成功見到查文斌那副模樣便知道他吃了苦頭,也沒什麼好臉色對待自己的那位同事齊援朝,連忙問候道:「查先生,你可算是來了,他們沒有把你怎麼樣吧!」
  一見到刑偵的人,齊援朝終於是明白自己可能闖了大禍了,這個道士一整晚都在強調那口棺材有問題,難道……
  「來,您跟我進來。」李成功帶著查文斌開始往裡屋走,這座博物館地上建築有三層,主要供展覽和辦公,而地下還有一層則是倉庫和工作間,主要是一些文物修復和清理。
  今天晚上那口棺材被發現之後,文物局的領隊張隊長異常興奮,從他的專業角度一眼便能瞧出這口棺材的確不是凡品,只不過查文斌的破壞讓他心痛萬分。而精通考古知識的他知道,棺材裡面的屍體如果接觸空氣時間久了就會氧化,那看似保存完好的衣物會在短時間內被毀,諸如此類的事故已經發生了多起,在野外自然是不具備開棺的條件的。
  所以,張隊第一時間派人把棺材保護了起來,並且查文斌拖出來的半截女屍用繩子固定又給塞了進去,車子第一時間把棺木送到了這座博物館的地下室。
  這麼重大的發現自然是少不了加班,文物局的同志們大多都在現場,地下室最左邊的盡頭有一間特殊的實驗室,剛剛引進的設備和技術可以保證在最短的時間裡提取棺木中的東西,時間緊迫,處於文保的考慮,他們決定連夜開棺!
第十七章 事故
  張隊長是個技術派,早些年畢業於大名鼎鼎的吉林大學歷史系,70年代又成立了考古系,成為中國考古專業的人才搖籃。這個人也是屬於懷才不遇的,被分到安縣分管文物保護工作的確有些屈才,任何一個考古專家對於古墓的發掘都是十分重視和興奮的,這就好像是警察抓罪犯一樣,他們有著天生的熱情和愛好。
  「單從外表和現場的古墓發掘遺留來看,這應該是一座明代早期的墓葬,規格和形制可以推斷為大家族,你們看這棺材的漆面工藝平整光滑,這是來回走了整整七七四十九道大漆才能形成的漆面,這種手工工藝現在已經失傳了。這隻鳳採用的是金粉漆,造型優美,手法典雅,透露出一種墓主人生前的高貴和奢華的生活,只是那群盜墓賊太可惡了,竟然把如此價值連城的棺木從底部掏空,簡直是人神共憤!」
  「張老師,我們的同事都到齊了,咱們是不是……」
  昏暗的白色燈光下,一群人圍著那口棺材開始著手研究從哪裡開啟,誰也沒有注意到房間的一角多出了一個被拉長的影子……
  查文斌走進了那間房,在李成功的帶領下,他再次看見了那口棺材。棺材精美的蓋板被放置在了一旁,裡面是繡著花兒的紅色棉被,還有許多諸如金銀珠寶類的陪葬品尚未取出,一隻玉石枕頭的品相並是不輸給故宮館藏的那只嬰兒枕,只不過棺材裡面空空如也。
  「人呢?」查文斌轉身問李成功道:「我是說這裡面的屍體呢?」
  「哎,」李成功歎了一口氣道:「走,來這邊我帶你去見幾個人。」
  三樓會議室,不少身著制服的同志正在這裡進進出出,他們手裡拿著本子顯然是在做記錄。會議室裡坐了七八個人,有那有女,其中有幾個今晚查文斌見過,在老奶奶墳上,那個雙眼通紅的男人正是考古所的張隊。
  支開了辦案的幾位警察,查文斌這才坐了下來,李成功指著查文斌說道:「這位就是查文斌,今天晚上那口棺材就是被他挖出來的,雖然查先生是個宗教信仰者,但是他跟我們之前也有過合作,我可以以個人信譽擔保,查先生是可以被信任的,你們有什麼大可以都告訴他。」
  張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口中的那個盜墓賊竟然又回來了,而且看樣子還得是要合作的意思,方才發生了那些事兒還歷歷在目……
  「你不要有牴觸,」李成功說道:「以前我也不相信神鬼,可有些超自然現象畢竟是沒有辦法解釋的,查先生雖然是玄學人士可是為人忠厚正直,我們也調查過了,他們白天在墓裡發現的東西一早就全部交上來了,並沒有私藏和盜取的行為,雖然從某種角度他的確是破壞了文物,可是他的出發點並不是盜墓。這民間有民間的規矩,法雖說不容情理,但也會考慮尺度和範圍。」
  查文斌終於是開口問道:「張隊長,可以跟我聊聊嗎,我想知道那具女屍它現在在哪裡?」
  張隊長打量著對面的這個人,他還穿著一身道袍,凌亂的頭髮和深陷的眼窩看上去是那般的憔悴,而李成功作為紅人出面用自己擔保,也讓他內心的那股掙扎和敵視有了一絲緩和。終於他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開始鬆懈了,那眼淚不停的就往外流著。
  大約是九點鐘的功夫棺木就被打開了,裡面果然躺著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屍,這具女屍不僅沒有腐爛而且臉色還有些紅潤,竟然像是睡著了一般,脖子處細膩的皮膚和毛髮都讓這個學術派的專家大為震驚。
  「馬王堆女屍的出土我認為已經是個奇跡了,這具女屍雖然年代不及那麼早,可是明初到現在也有幾百年了,她竟然保存的如此鮮活,我意識到這是一個了不起的發現,也超越了我的認識,所以我決定要把屍體保存好並且立即去聯繫上一級的主管單位。」
  張隊長當時極力地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激動,他不知道下一秒這具屍體會不會發生變化,如同小說裡描述的那樣,一旦過多的和空氣接觸之後,那皮膚就會迅速的乾癟。一個縣級文物單位是沒有能力處理這樣驚人的發現,他們根本不具備保存鮮屍的條件,於是張隊長當機立斷決定要連夜把屍體送到省城。
  可是這就涉及到一個嚴肅地問題,他明白只有合適的溫度、濕度以及隔絕空氣裡的細菌才可以阻止屍體的變化,這是從科學的角度出發。於是他迫切的需要一輛車,而保存屍體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浸泡在福爾馬林中。這樣的需求顯然不是他能辦到的,如果浸泡的話,那就意味著要給屍體去除身上的衣物和配飾。
  時間緊迫,一邊他們緊急聯繫了上級一邊又準備工作,有人想到可以通過從殯儀館借一口水晶棺,這種棺材通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屍體的新鮮。於是,殯儀館的車子開過來了,屍體被放進了棺材,今晚它即將要被送去省城,那裡已經有專家們連夜在等待著從浙西北發生的奇跡。
  年輕一輩已經不喜歡干考古了,這項工作需要常年在野外作業,既辛苦又沒油水,職業前景也是一片黯淡,他們等了三年才終於分配來了一個大學生,名叫朱子臣。這個小伙子說起來是張隊長的校友,也是安縣本地人,張隊長視他為自己的接班人,傾盡全力培養。
  朱子臣的確是個好苗子,工作刻苦學習又努力,人緣還好,張隊長索性就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了他,兩人已經開始在談婚論嫁了。當晚,把棺材抬上車後,張隊長有個私心,他覺得朱子臣不能步自己的後塵應該去接觸更為廣闊的天地,這具女屍的發現覺得是轟動性的,如果讓他能夠到省裡參與到研究,那麼對於他將來的發展那是有著極大幫助的。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