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節

  「同是一樣兒的長,長有三十六丈長;同是一樣兒的大,大有一十八圍!」查文斌拿劍在四人身上長寬高的一通比劃後說道:「好了,各位現在就是四大天王了。」
  「天王?」常亮看著自己那副德行心想天王難道就長自己這樣?他疑問道:「那我們是天王您老是誰啊?」
  「天師!」查文斌正色道:「馬元帥生得白如雪,趙元帥黑如鐵,關元帥赤如血,溫元帥青如靛,民間有這樣一句俗語『你可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不是好惹的』。」查文斌又笑著說道:「你現在就是馬王爺,這兒多了一顆眼睛,一定要在心裡頭相信自己就是馬王爺,不然的話真神下凡看見你那副唯唯諾諾的德行也懶得附體了。」
  這常亮本就是個猖狂之人,被查文斌如此吹捧了一番反倒是有些飄飄然了,竟然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衝出去指著空氣道:「爾等不長眼的小鬼,馬王爺再次竟敢放肆,不曉得老子長了三隻眼嘛!」他那神情語音都有模有樣,也讓那幾個同伴微微有些放鬆,不過查文斌可是瞧在眼裡,他這一出,那些個一路上更隨著的孤魂野鬼當真是全都做了鳥獸散,唯恐避之不及,看到這一幕,他心裡多少有些安慰,這些人恐怕還真能給自己帶來一些幫助。
  乘著這個功夫,在查文斌的要求下,幾個人撿了一些乾柴做火把,這孤魂崗子一問才知道還真有人去過。常亮一個兄弟叫作豆子,豆子在小時候曾經跟他姨夫一塊兒去裡面的水庫偷過魚,不過那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魚也沒偷到,那麼大個水庫愣是一條魚都沒有。」豆子比劃著說道:「聽老人們都講水庫修好的那幾年生產隊放了不少魚苗下去,反正到後來是一條都沒見著,有人說那裡頭住著龍王爺,全都給孝敬他了。不過當時也挺懸的,我姨夫他們是三個人一條小木船,我在岸上瞧著,就是張衛東死的那個大壩上,他們的船在回來的時候翻了,得虧得我姨夫水性好,要不然我姨那時候就得做寡婦了。」
  「然後就便宜你爹了是吧!」常亮一席話惹得又是哄笑,查文斌也只能搖搖頭,這幾個人簡直就是活寶,不過那豆子卻說:「邪乎著呢,聽我姨夫講是水下面有東西把船掀翻的,我當時就看見那船在水面上打轉,只是時間久了,今天要是不來我都要忘記那事了。」
  「水猴子。」另外一個叫做牛牛的人說道:「肯定是水猴子,聽我奶奶講的,水猴子就拉人下水,有這東西的地方一條魚都沒有,全給吃了,你們不知道吧,以前我們村口也是有一口魚塘的,後來放得魚都是沒影了,承包人就把水給抽空了,最後在水底就發現了一個水猴子,長得跟人差不多。」
  「別扯了,我他媽還不知道那事兒,那裡頭的魚不是都被豆子他姨夫他們晚上給偷光了嘛!最後怕查到自己頭上就弄了一隻死猴子丟了下去。」常亮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愣是讓那個叫豆子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這一路上查文斌就聽那幾個活寶嚇貧,他倒是時時刻刻都在看著自己的羅盤,走著走著前方就隱約出現了幾間房子,外面的茅草都已經遮擋住了大部分的輪廓。
  「瞧那道士爺,」豆子說道:「那地方就是原先的發電站,電站後面有一根大管道通到上面的水渠,管道旁邊有一條盤上去的小路,上去順著水渠走五分鐘就上了大壩,我還能記得。」
  查文斌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這地方自行車能推上去嘛?」
  「能!」豆子說道:「以前他們水泥鋼筋都是從這條道上的,不難走,就是這屋子當年裡頭說鬧鬼。」
  「能不能別屁話!」常亮說道:「剛剛忘了那點事兒你又開始了,再囉嗦我丟你進去過夜!」
  這是一出三開間的屋子,外面還刷著的白色石灰牆壁這麼些年過去了依舊還是在這黑夜裡非常醒目,院子門上還有一塊門牌,隱約可見當時用毛筆寫的幾個字,其中電站兩個字依稀還能辨認。豆子介紹說,張衛東被抬下來的時候在這裡曾經做過短暫的停留,而就在這時查文斌也注意到手中的羅盤不經意的晃動了兩下……
第三十四章 空屋尖叫
  「道士爺,你要進去?」豆子皺著眉頭說道:「這裡頭說是不乾淨,當年負責來搞發電的技術員沒住兩晚就收拾被子跑路了,後面跟進的幾個也是一樣的下場,聽說還有人嚇瘋了呢。」他繼續說道:「當年這個電站據說建起來可以管週遭四個鄉鎮的用電量,那些設備安裝調試可是花了好些勁頭,為了人民的幸福,當時的組織冒著犯錯誤的危險也是找了陰陽先生的。」
  「哦?」查文斌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查神仙,別聽他瞎白話,」常亮說道:「這孫子平時嘴裡就從沒說出過正經的,保管是從他爺爺那個老酒鬼那聽來的,那老頭說話比他還不靠譜。」
  「亮爺,這事兒我可真不瞎說。」豆子說道:「當時你知道他們找的是誰嘛?阿茅,就是咱鎮上胡村那個瞎子阿茅,老一輩可都知道這號人物,我的名字還是拖他的福可取的呢。」
  這個阿茅查文斌倒是知道,此人是個獨眼龍,聽說年輕的時候就離家出走各處去拜師,聽聞最後是拜倒了茅山門下,但是馬肅風說這個人不是正兒八經茅山派裡面出來的,當年或許跟的是一個在茅山周邊的火居道士學的本領。馬肅風還活著的時候與這個阿茅也有些往來,此人常年獨居,三十來歲的時候瞎了一隻眼睛,老一輩的火居道士裡面阿茅算得上是個人物,在當地也是有些威望的,只是年紀大了以後他已經不再過問世事,終日裡只是在家務農為生,你提再多好酒好菜去找他也是會被轟出門的。
  「後來呢,阿茅沒有說什麼嘛?」查文斌問道。
  「阿茅那隻眼睛就是在這裡瞎的,」豆子此話一出,查文斌倒有些意外了,他接著說道:「當年為這事,那個電站負責人都差點給擼了,賠了不少錢呢。阿茅聽說是在這兒血濺當場,不曉得他最後有沒有整明白,反正這屋子自那以後就沒人再來了。」
  站在外面看著,這院子裡頭早比人還高,查文斌的羅盤一直在異動著,既然來了他也是做好的準備的。他緊了緊身上的乾坤袋道:「你們四個不要怕,跟在我後面,四大天王要有點天王的樣子,把精氣神都打足了,平安出去我請你們去縣裡下館子,酒肉管飽!」對待江湖人要有江湖人的做法,查文斌十分清楚這四人要是能夠氣勢起來,今晚必定就是一條康莊大道,請四大天王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些人要是八字不硬勢必是會受到一些反噬的,代價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減掉陽壽。這些話查文斌不敢說也不能說,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一個煽風點火者,把這幾個人凝聚在一起,火燒得越往團結在一起,這天王才會真正起到作用。
  進了院子,劃開那些茅草,查文斌這才發現這間屋子壓根就沒有門,窗戶上的玻璃也都早就碎了,一些屬於那個年代的紅字標語還清晰可見。這種沒門的屋子最是容易成為凶宅,在野外過夜的時候,遇見這樣的空房子寧可還不如睡在野洞或者樹幹上,因為屋子這東西活人可以住,死人也可以住!
  一間房子有門才有神,沒有門就意味著這是無主的,既然是無主那便最是容易成為那些孤魂野鬼們臨時的家,難怪這羅盤一直在異動著,查文斌這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成。他拿出一大把香全部點燃,雙手捧著就在屋外對著那房子拜了三拜道:「生人路過無心打擾,各位兄弟姐妹牢請享用行個方便,事出有因要借貴寶地一用,逗留片刻便會走人。」說罷,查文斌便把那一把香全都插在地上,那常亮道:「看來道士爺也需要拜碼頭,只不過他們會不會領情啊?」
  查文斌對著那四人說道:「切忌,你們一定要站在我的身後,見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表現出驚慌的氣勢,有東西搭你們的肩膀就拿手拍一拍,不可回頭,有東西對你耳朵哈氣就拿手扇一扇,不可側臉。還有裡面進去之後不能抽煙,不能隨地大小便,也不能嬉笑,保持沒有表情的狀態,都看過電視裡的怒目金剛吧,盡量把平時欺負弱小的那一套兇惡模樣露出來。」
  「這個放心,欺負人的事兒我們最拿手了。」常亮說罷就來了一個緊鎖眉頭黑著臉,別說那樣子還真的頗有幾分混社會人的架勢,查文斌招招手道:「好了,就這個樣子跟著我來,可千萬記住你們褲襠子裡面有個把兒,那是拿來做男人的不是尿褲子的!」
  一盞蠟燭,在這種黑夜裡就是個瞎子,不過查文斌的夜視能力比常人要好,透光燭光他能夠看清門裡頭的一些情況。屋內也都長滿了草,一些垮塌下來的牆壁讓這裡頭早就成了一片狼藉,當中的位置還有幾根新鮮的竹竿子,向來應該是抬那個張衛東的屍體的。看著問題像是不大,查文斌這也就走了進去,不過這一進屋渾身就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冷顫,隨著那手中的蠟燭火苗也突得就縮短了一截,引得那豆子驚呼一聲,好在常亮比較爭氣及時的拉扯了他一把。
  他用手指在那蠟燭跟前輕輕一繞然後口中念道:「律令大神,神火之尊。功行非細,飛游乾坤!」那火苗「蹭」得一下又重新漲了起來,這一下立馬就讓後面那四位只覺得自己是跟隨了一個真大哥,心中的底氣再次翻湧了上來。
  查文斌藉著火光掃視了一眼,那地上卻有一攤人形的水漬,有胳膊有腿的就像是有人剛從河裡爬起來躺上去一般。後面那四個也都看到了,這張衛東並不是死在水庫裡,被發現的時候人是躺在大壩上的,再說前天又沒下雨,張衛東更加沒聽說是給淹死的,屍體在這房子裡只不過短暫的停留了一下怎麼會留下這麼大一攤水呢?
  在查文斌的腦海裡晃過一件事,那還是在他九歲那年,他和馬肅風一塊兒出去遊歷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個人,那戶人家也是個窮苦的出生,死了連口棺材都買不起,就用蓆子捲著抬出去準備埋了。在路上的時候,師徒兩人看見那蓆子下面在滴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看見啼啼哭哭的白喪才明白這是有人過世了,這馬肅風就多問了一句,你這人都要拉去下葬了為什麼不給他擦拭乾淨呢?
  這句話還惹得那家人不高興了,說他們是看不起窮人,雖然是蓆子可裡面的人也是收殮再換的乾淨衣裳啊。馬肅風用手指了指那地上喜子底部的滲水這家人才明白過來,原來這路上只顧著哭了,壓根就沒注意過這事兒,後來在馬肅風的指引下他們把人抬到了附近一座義莊裡頭,打開蓆子一看,那裡面的人整個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馬肅風說這個人是做了替死鬼了,並且是被一個落水鬼給找著了,鬼就在這屍身上。後來他便做了法,最神奇的地方查文斌至今還記得,在地上用那個屍體身上擠出來的水畫了一個人形,然後用劍割斷了那道水人的頭顱,結果那一劍劃開之後就當真把地上的水漬一分為二,再也粘不起來了。
  張衛東躺在那他是見過的,不過頭上戴著帽子,身上又裹著衣服還蓋著被子,這屍體的具體情況他還真沒留意,因為太臭了,現在想返回去再看肯定是來不及了。查文斌便索性翻出一面八卦鏡來對著那地上的水漬那麼一照,只聽屋內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那叫聲頓時就讓人覺得如同五雷轟頂,一點準備都沒有。
  四大天王們原先一個個都以為這跟玩似得,這一下可把隊伍給驚著了,豆子就是第一個憋不住氣的,跟著也尖叫了一聲扭頭就準備往外跑。查文斌聽到動靜後一個箭步扣住他的肩頭往回一拉,然後不容他有辯,結結實實的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扇得那豆子是眼冒金星腦袋發暈。
  接著拿起他的手指不由分說的往自己的劍刃上一抹,按著就在地上嘩嘩的寫了起來,一邊寫一邊喝道:「北帝口宣敕,叱吒呼四直。急召北極將,風火降凡質。合契元真靈,凡聖同其一。踴躍闡威獰,滅魔斬黑歷,親傳大教令,違令施霹靂,急急如律令!」
  符文寫完豆子那手指也幾乎沒了感覺,查文斌一把又把他重新抓了起來用眼神盯著他道:「天王歸位,四神合一自是巍然不動,小小鬼怪驚擾了大人我這就去斬了給您賠罪!」
第三十五章 招魂
  少年的查文斌是不苟言笑的,是一個了無生趣的人,青年時的查文斌因為幾個朋友的關係才懂得這世間的人情世故,可以說沒有胖子葉秋小憶小白等人對他的影響,可能他只是一個終日伴隨著青燈唸經的道人。所以修道人才有那麼一句,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如今他能夠很好的用胖子的詼諧和機靈來面對一些突發的情況,豆子這一驚已然是把他臨時拼湊起來的四大天王給毀去了一角,若不穩住便是坍塌,對於他自己來說也許只是少了個幫手罷了,可對於那四個年輕人便是飛來的橫禍。
  這豆子也是個機靈人,痞子多半都是一些聰慧之人,笨人可不會整天尋思著去幹那些偷雞摸狗的營生,只不過這些人沒有好的引路人才走會走上歪路邪路,因為他們仗著自己的聰明總是想要走捷徑。
  豆子立馬就明白過來查文斌的用意,一口氣屏住後做了一個怒目正經的樣子,查文斌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撒出一把紙錢道:「亡人莫驚,天王下凡只因人間諸多怨念,待我超度經文,送諸位一程。」說罷他便盤坐在地,口中念那往生咒三遍,再又取了清香一炷點燃插在地上微微弓著身子一路向後退。
  其它四人也是照做,此時是千萬不可以回頭的,為什麼呢?一回頭,或許身後就是一張臉直直接對著你,這種情況要是發生了就肯定會失控,這幾個人難保不會被當場就嚇得魂飛魄散。這一招便是叫作留後路,怎麼進來的怎麼出去,態度恭敬一點,查文斌給了錢上了香還念了咒,已經表明自己沒有什麼惡意,又有天王在,這屋子裡的東西想必是不會太為難他們的。
  等退到外面的小路上查文斌這才算是出了一口大氣,常亮對剛才豆子的失態非常不滿,正要教訓他,查文斌卻說道:「既然已經出來了,我這才敢告訴幾位,這屋子的確是凶煞的要緊,但是沒有我要找的東西,方才離著最近的地方至少有十幾個人亡魂孤鬼準備動手,好在各位都挺住了。」
  常亮不解道:「查道士,既然有鬼何不收了?」
  查文斌有些自嘲地說道:「我的本事還不夠,那裡面正堂屋坐著的是一個千年老鬼,若要硬敵怕是你們都要栽在那兒,方纔我軟硬兼施祭出天王下凡只是告訴它自己沒有什麼惡意。這屋子的主依舊還是他,這是在晚上,陰氣太盛,此處又被它們盤踞太久,早已生根發了芽,活人是萬萬不可輕易貿然進去的。這屋子回頭要跟管事的人交代一下,最好找個大中午的艷陽天一炮給炸了,免得以後再有山民路過時誤入。」
  道士是可以捉鬼不假,但也不是什麼鬼都能捉,鬼也分新鬼老鬼,惡鬼厲鬼,善鬼凶鬼。有些鬼時間久了都已經積怨成了精,這種鬼要是你裝大就貿然去收,或許下場就會很慘烈。在道教的歷史上,死於厲鬼之手的道士並不在少數,雙方比的就是本事,誰高誰強誰就厲害,你可以捉我,我也可以殺你。現如今的查文斌知道自己只有幾斤幾兩,方才當中有一身著紅色長衫滿臉鬍子的凶鬼,他一進去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只是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有些相安無事才讓查文斌托大了,他拿出八卦鏡準備照一下地上的水漬,卻不料是那屋內的一個女鬼給驚動了,這就好比是捅了馬蜂窩,生怕群蜂湧出的查文斌才使出了剛才那一招敲山震虎。
  「炸了好辦,但是鬼能炸死嗎?」
  查文斌搖頭道:「不能,這種東西也是遊魂孤鬼,有房子在這兒對於老百姓就是個陷阱,我們把陷阱撤了就可以了。對於鬼怪這種東西,沒必要去斬盡殺絕也做不到斬盡殺絕,存在即是合理,它既過了千年,若是沒有害人又何必去自討沒趣。人和鬼之間要有一種默契,人不要主動去找鬼的麻煩,鬼自然也就不會主動來找你的麻煩,誰破壞了這種平衡誰都要付出代價。」
  「你怕它?」常亮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之前的查文斌施展了一些本事的確是讓他有了突然的膜拜,可是現在查文斌看上去也並不是那麼的厲害。
  「不是怕,是不想招惹。」查文斌道:「我到這裡來不是為了什麼驅鬼降魔,我只是來找張衛東的魂,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回頭我跟著你吧,你帶我見識見識到底怎麼捉鬼的,我看外面來的那些和尚道士都是搭班的,有人敲鑼有人打鼓,收的紅包我一分不要您全都拿去,我只圖個樂子。」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