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哀婉的歌聲句句醉心。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歌,容易勾起一些傷心的往事。
  舞台的下面,遠離人群的地方,一個男人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就近的桌上。他輕輕閉上了眼睛。記憶開始像一部老電影在他腦海中回放。
  那是一部纏綿悱惻的愛情片。相遇時的恍然,等待時的憂傷,別離時的痛楚,思念時的無助,就像那流淌的音樂,在撩動他的心弦。
  歌聲戛然而止,台下掌聲大作。男人霍然端起手邊的紅酒,一飲而盡。等他放下酒杯的時候,他已經因為喝了太多,視線有些朦朧。
  恍惚中,男人彷彿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柳眉,星眸,櫻唇,略施粉黛的她看起來甜美動人。她焦急地在人群中奔走,穿行,美麗的眼睛掃過一張張面孔,好像在尋找什麼人……
  她是在找我嗎?男人的視線穿過人群,凝聚在心上人身上,臉上的表情溫柔而深情。他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奔向了她的愛人,帶著一絲急切,一絲情難自禁。
  近了,越來越近了……就在男人的指尖要觸摸到心上人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了她身邊的男人。他們並肩站在角落,親密地交談著。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不速之客,時而皺眉,時而思考,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了過去。
  男人站在遠處看著他的愛人和另一個男人,兩兩相依,相談甚歡,他的心口恍若遭到巨石重擊般,雙眼妒出了血絲。
  他惡狠狠地望著那個橫刀奪愛的男人,眼底充滿了肅殺之氣,嘴角也揚起殘酷的笑容……
  時間已經快接近晚上八點了,甲板上賓客們開始有些躁動不安了。作為宴會的主角,「艾玲號」的主人,帝奧斯企業的董事長高也一直沒有出現,使得酒會遲遲無法開始。而廚房那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上過幾道點心以後,就不見動靜了。
  賓客們苦苦等著,又不見吃的,都有些餓了。他們雖然臉上還維持著禮節性的笑容,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心裡卻都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當然,沒有出現的並不止高也一人。費思明夫婦也沒在現場。
  「真奇怪!」在現場轉了一圈後,甄雪感到有些費解,「他們確實上船了!我下午的時候還見過他們!」
  「可是,我們把現場都轉遍了,也沒有看見他們!難道他們沒來參加酒會?」
  「不會吧!」甄雪否定了聞南的推測,「今晚的酒會,全船的賓客都參加了,他們沒理由不來啊!再說了,看沈美慧對高也的態度,就算其他人不來,她也不應該不來啊!」
  聞南雖然覺得甄雪說的有道理,但要怎麼解釋費思明夫婦的缺席呢?而且,蕭凌虛也沒有露面。難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就在聞南兀自猜測的時候,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了一聲尖叫。聞南循聲望去,但見一個滿臉髒污的高大男子定定地看著甄雪。眼神裡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華。
  聞南只覺得情況有些詭異。他警覺地將甄雪護到身後,同時從旁的餐桌上拿了一把西餐刀,緊緊地攢在了手裡。
  下一秒,那個骯髒的男人忽然躥了上來,抓住了甄雪的手臂。
  聞南顧不得多想,揮舞西餐刀,便朝男人招呼去!
  「別!是我!」男人驚叫一聲,放開了甄雪。
  聞南定睛一看,眼前之人竟然是狼狽不堪的蕭凌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蕭凌虛臉上的「換容丹」被劃破了。滿目瘡痍的薄片就像刀疤一樣敷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個疤臉怪人一樣。而他身上的禮服也被弄得一團糟。各種污漬像顏料一樣染在他身上。他的前胸和手上的皮膚好像被硫酸腐蝕了一樣,潰爛不堪。
  「你怎麼了?」聞南訝異地瞪著他,西餐刀也從蕭凌虛胸前移開了。
  「快!快通知大家離開這艘游輪!船上可能有『子母血蠱』!」蕭凌虛一把抓住了聞南,心急火燎地說。
  「『子母血蠱』是什麼東西?」聞南被蕭凌虛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子母血蠱』是蠱術中最為邪惡的一種。這種蠱源於滇西苗族,吃人不吐骨,可殺人於無形。一旦養成,水火不滅,五行不懼,除非殺死餵養它們的人,否則永遠也別想消滅它們……」
  蕭凌虛還想說什麼,舞台上的麥克風突然「噗噗」地響了兩聲。音樂同時靜止。「艾玲號」的主人,帝奧斯企業的董事長高也走上了舞台。
  高也今晚穿了一身淺灰色的西裝,裡面搭配一件深紫色的襯衫,略微不對稱的西裝領口讓他的衣著看起來時尚而有魅力。
  眾人看見他站到了台上,紛紛鼓掌致敬,會場瞬時黑了下來,只有一束白色的追光燈,孤獨地照著他。
  「各位尊敬的來賓,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我代表『艾玲號』的所有員工感謝大家的光臨……」高也開始了他宴會前的演講。
  他講話的同時,侍者像蜜蜂一般,穿梭於人群中,為賓客們送上了一杯杯上好的紅酒。紫紅色的葡萄酒在月光下閃耀著寶石一樣的光芒,美麗而醉人。
  一個瘦高個兒的侍者推著兩瓶紅酒優雅地從蕭凌虛身邊經過。當他看見身邊這個骯髒的客人時,臉上浮現了一抹厭惡的神色,心想怎麼會有這種不修邊幅傢伙出現在這種高檔次的游輪上,難道檢票員的眼睛瞎了不成?
  就在他分神的那麼幾秒鐘,蕭凌虛忽然上前一步,將他車上的紅酒搶了過來。等到侍者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車上那些珍藏的1992的紅酒已經被眼前這個骯髒的男人扔進了海裡。
  侍者氣不打一出來,揪了蕭凌虛就要和他理論。但蕭凌虛卻不想和他多囉嗦。他粗魯地推開侍者,並用殺人的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侍者只覺得脊背嗖嗖一陣涼,趕緊知趣地閉上了嘴。
  與此同時,高也的致辭到達了尾聲。只見他舉起了酒杯,用洪亮地聲音說:「讓我們共同舉杯,預祝『艾玲號』首航成功!」
  人群中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拿到酒的賓客們紛紛端起酒杯,準備乾杯。
  就在這時,蕭凌虛忽如離弦之箭般跳上了舞台,一把搶過了高也手中的酒杯。混亂中,高也被蕭凌虛撞倒在地,後腦勺狠狠地磕了一下,當場就昏了過去。
  人群立刻爆發出了一陣叫罵聲。幾個健壯的男賓更是跳上了舞台,七手八腳地按住了蕭凌虛。
  蕭凌虛手中的酒杯在爭搶中掉到了地上。杯中的葡萄酒濺到了一名拉著他的男賓臉上。
  他突然放開了蕭凌虛,捂著臉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
  「傑森,你怎麼了?」他的同伴覺得不對,焦急地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的情況。誰知他剛走到傑森的身邊,一團紅彤彤的東西就朝著他飛了過來。傑森的同伴一驚,順手接住了飛來的東西。
  當他看清自己手上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時,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那團紅彤彤的東西竟然是傑森的鼻子!
  傑森的同伴沉寂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了巨大的驚叫聲。
  伴隨著他的尖叫,人群中陸續傳出了酒杯落地的聲音。那些喝下了葡萄酒的人,莫不發出了一聲聲痛徹心扉的慘叫聲。一團團鮮紅的血霧從人群中爆了出來。鮮血和著肉塊,淅淅瀝瀝地灑落在甲板上,就像下了一場肉雨。
第十六章 死亡航程(7)
  甲板上的賓客瞬間亂作了一團。尖叫與哭喊混雜在一起,猛烈地衝擊著甄雪的耳膜。她想抬起手來堵住耳朵,雙臂卻總是被奔命的人用力撞開,怎麼也抬不到耳邊。如果不是聞南護住了她,她早就被慌亂的人群撞到了在地上。
  人群漸漸散開後,甄雪面前出現了噩夢般的一幕——無數的賓客渾身浴血地倒在地上。他們一邊恐懼地尖叫,一邊痛苦地扭動著身軀,好像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屍體的碎塊,紅酒混著血水流了一地。
  突然,一隻血淋淋的手臂被某個逃散的人一腳踢到了甄雪的腳邊。她低頭一看,那人的手指全都不見了!甄雪的胸中驀地湧上了一陣強烈的痛苦。她趕緊伏在聞南懷中,再也不敢看了。
  「別怕!沒事的!沒事的!」聞南雖然這樣安慰甄雪,但他又何嘗不是冷汗直冒?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他已經不想再去費神思考,現在,他只想把甄雪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聞南攬著甄雪的腰,又推又拉地帶著她往出口的方向艱難移動。可是,他們走了沒幾步,便被一群抱頭鼠竄的賓客撞開了。
《諦聽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