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你確定沒事?」從樂樂柳眉微顰地望著我說道。
  「真的,現在扎紙店你也看到了!」我一面說,腦子裡快速地做了一個決定,「我現在要出去,你也早點回家吧!我想接下來和家長怎麼說,你肯定已經有經驗了!」
  從樂樂微笑著點了點頭,估計她之前也是對相親不厭其煩,因此找出一些不合適的借口,對於她來說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回到櫃檯後面,拉開抽屜找出那張紙條,之後又在屋子裡環視了一周,然後走到前面說道:「那我們就先到這裡,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聯繫!」
  這道逐客令委婉而明顯,從樂樂十分聰明,她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向門口走,在到門口的地方,背對著我揮了揮手。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了,我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十五分,我這個人有種數字強迫症,只要涉及到數字,尤其是與五有關的,就會相當敏感。我走到外面,鎖上店門,然後緩步走到街口,向南山舊宅的方向而去。
  因為地處縣城邊緣,因此交通也很不便利,極少有出租車會到這個地方來,本來心想著有孫明這個免費的司機,可以隨時出發,但是現在孫明下落不明,而且那個寫著孫明名字的白紙人,讓我心裡有種不安的感覺,一路上腦海中總是閃現著那個白紙人怪異的笑容。
  從扎紙店到南山,大概有四五公里的路程,因為前幾天下過雨,再加上這個地方晝夜溫差比較大,所以雖然白天暴熱難耐,但是一旦到了晚上,卻顯得格外涼爽,我腳步很快,大概用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終於來到了南山前面。
  南山是一座海拔並不高的小山,山上種植著茂密的樹木,平日偶爾回到這個地方來,那時候從來沒有注意這山上究竟種的是什麼樹,然而今晚我卻格外警覺地發現,這山上的樹除了桑樹,就是槐樹。這兩種書我曾經在樹上讀到過,桑樹的桑與「喪」同音,十分不詳,而這槐樹就更加恐怖了,因為槐樹拆開便是一個木,一個鬼。
  駐足在南山前面的小路上,我忽然感覺一陣涼颼颼的風從山上吹來,兩旁高大的樹木,在夜風中發出刷拉拉的聲音,那聲音帶著一點點悲涼的感覺,我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我連忙點上一根煙,大口了吸了幾口,等自己平靜之後,我開始沿著小路,向南山深處走去,小路兩邊是高大的樹木,在樹木後面則是一大片,一大片綠油油的玉米地,在這月朗星稀的夜晚,這些被夜風吹動的玉米,宛如一個個潛伏在我周圍的黑影,想到這裡我忽然感覺似乎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我猛然停下腳步,轉過頭,身後什麼都沒有,可是我明顯的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就在我身後的某個位置。
第九章 鬼打牆
  人是一種敏感的動物,在被別人偷窺的時候,往往都會有某種預感,有人稱之為第六感。我停下來,靜靜地觀察著身後的動靜,唯恐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會忽然從身後跳出來,一分鐘之後,當我確定身後卻是沒有人的時候,我才繼續沿著小路向前走。
  這條小路直通南山,而且越往山上走,路越窄,兩邊的荒草也越是茂盛。耳邊除了窸窸窣窣的草葉摩擦的聲音,便只有遠近傳來的蟲鳴,在這空曠的夜裡,這些蟲鳴顯得格外清楚。我猴頭微微動了動,嚥了嚥口水,繼續向前,現在是仲夏,兩旁地裡的玉米已經有一人來高了,一股淡淡的玉米香味,隨著夜風,吹進我的鼻孔。
  山上的路,崎嶇不平,平時來的人應該不多,因為一旦上山,絕大部分路已經完全被荒草覆蓋住了,我的神經略微有些緊張,不知今晚是吉是凶,不過我估計應該是凶多吉少,本來那南山舊宅就是凶宅,而且我早聽人說,一般到了午夜,正是陰氣最重,陽氣最弱的時候,真的要發生什麼事情,想必也是在那個時候了,最重要的是失蹤的孫明,那個寫著孫明名字的白紙人,始終讓我心中惴惴不安,孫明雖然平日裡做事不太靠譜,但是卻也絕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在這個當口他肯定不會和我玩一次這樣心跳的惡作劇。
  我沿著路一直向前走,可是我根本沒有注意,我已經在路上兜兜繞繞走了足足有一個小時,一瞬間我似乎發覺了什麼,因為我忽然意識到耳邊靜得出奇,除了我的心跳聲,剛剛那些草葉摩擦的聲音,那些鼓噪的蟲鳴聲,不知何時都已經消匿得無影無蹤了,甚至我的腳步聲也變得異常輕微。
  我抬起頭,天上像是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帶水珠的霧氣,一輪毛月亮懸在半空,看上去非常瘆人。我有些著急,加快步子向前走,這一次我有意計算著時間,大概又經過了十五分鐘,可是依舊看不見原本在南山半山腰的那座舊宅。
  難不成遇到了鬼打牆?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我背後的汗毛倏忽之間全部豎立了起來,早先聽老人們講過,一旦遇到鬼打牆,往往整個人都會神志不清,眼前只有一條路,而那條路的盡頭不是懸崖絕壁,就是深坑陷阱。而破除鬼打牆的方法是咬破自己的中指,將血液在天上揮舞一下,就可以恢復原狀,這些看似簡單,可是做起來卻並不容易,當我把中指放在嘴裡的時候,我才瞭解到那句「十指連心」的含義,我估計我根本不能像電視或者小說裡的人物一樣,瀟灑而決絕的一下咬破手指。
  正在我糾結下狠心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口袋有些燙,下意識的伸手在口袋裡摸了摸,那是二大伯今天給我的那個用紅布包著的四方盒子,此時那個盒子竟然熱得有些發燙,我連忙拿出盒子,那盒子竟然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香味,那種香味似曾相識,似乎之前在什麼地方曾經聞到過,只是現在卻想不起來,隨著那陣香味我的腦子也一點點清楚了起來,眼前的霧氣越發朦朧,原本懸在天上的毛月亮,已經完全被霧氣籠罩住了,只有一團淡淡的黃色,隱約可見。
  這究竟是怎麼了?就在這時,我隱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非常沉重,我定了定神,遁著腳步聲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那霧氣之中,一個黑影正在緩緩地向我走來,我身體猛然一顫,想要動,身體卻絲毫動彈不得。
  「咳咳!」隨著腳步聲一點點的接近,我聽到那個黑影咳嗽了兩聲,絕對屬於重度肺癆那種咳嗽,聲音在肺腔內迴盪,形成空空的聲音。隨著他一點點接近,我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老人,他步履蹣跚地走過來,到我跟前的時候,皺了皺眉,眼前這個黑影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有些面善,卻不知在什麼地方見過,他走到我近前,停下了腳步,非常疑惑地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聲音也讓我感覺有那麼一點熟悉,我竭力在腦海中回想著,可是始終想不明白,我在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他見我緊皺眉頭,始終不回答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謹慎地向周圍望了望,最後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那個用紅布包著的盒子上,衝著我努了努嘴,似乎是在暗示著什麼。
  「啊?」我詫異地望著他,只見他盯著我手中的盒子,一直不停的努著嘴,難道問題出現在這盒子上?我舉起盒子向他的方向湊了湊,誰知那老頭連忙向後退了兩步,擺了擺手,卻始終一句話不說,我更加著急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一句話不說。正在這時,我的耳邊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這次的腳步聲比老者的腳步聲要有力的多,也重的多,而且隨著那腳步聲一步步接近,一股難聞的味道衝進我的鼻孔,是一種屍體腐爛的味道,我甚至能夠想像到那些滴著水,爬滿蛆蟲的屍體,瞬間胃裡一陣痙攣,差點嘔吐出來。
  而很顯然,那老者也聽到了這腳步聲,他臉上的神情立刻緊張了起來,他用一種幾近於求助的眼神盯著我,然後望著我手中捧著的那個盒子,我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難不成這盒子有一些特別的能力?
  隨著腳步聲的靠近,我已經能看到迷霧中的那個黑影了,他行動的速度極快,估計用不了幾秒鐘便會迫近到我的身邊,形勢緊急,那老者像是鼓足的勇氣一下子撲到我的手上,我有猝不及防地準備向後退,可是我的腳已然被牢固地定在地上,就在他撲向我的那一瞬間,我手中的盒子忽然震動了起來,一陣熱辣辣的燙從手上傳來,那老者的身體忽然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而與此同時周圍那朦朧的霧氣也以我的手為圓心,一點點的擴散開來,那本來已經快迫近我的黑影,隨之一點點消失掉了。
  當我的耳邊再次響起草葉的摩擦聲時,那讓人煩躁不安的蟲鳴也再次響了起來,我想周圍望了望,只見天上月朗星稀,那輪月亮已然掛在天上,天像是擦過一般,乾淨而湛藍,藍得讓人有些心慌。我長出一口氣,剛剛的一幕真的嚇壞我了,而正當我準備繼續走的時候,誰知整個人卻都愣住了,原來此時我的面前真的是一處懸崖,我的腳被草緊緊的勾著,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剛剛雙腿根本無法動彈,也正是如此我才撿回一條命。
  我連忙拆掉腳上的草,然後三步兩步遠離懸崖邊,我坐在小路旁邊,不停的喘著粗氣,剛才的一幕始終讓我久久不能釋懷,那個老人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熟悉呢?我腦海中不停地回憶著他的身影,忽然我整個人的血管都像是凝固了,是的,他就是第一張字條上被車撞死的那個老頭,對的,在前一天他還交給我一個奇怪的信封。我緊張的喘息著,而與此同時,那種被偷窺的感覺又出現了,而且這次比之前更加明顯,我可以確定那雙偷窺我的眼睛,一定就藏在我的身後,就在這時,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我只感覺整個脊背都開始發冷,難道這鬼打牆也和夢中夢一樣?隨著腳步聲一點點接近,一股淡淡的香味隨著傳進我的鼻孔……
  這種香水味十分熟悉,幾個小時前我還曾聞到過,我立刻轉過頭去,只見月光之下,一個女孩子正在向我一步步的靠近,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我看清了她的臉,這正是那個被迫相親的對象從樂樂,她笑瞇瞇地看著我,手裡擺弄著手機。
第十章 南山舊宅
  「你?」我驚訝地看著她,雖然我剛剛已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中猜出了一定是她,但是我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女孩子,大晚上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是我啊!」從樂樂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我面前說道。
  「這麼晚,你到這裡來幹嘛?」我的話一出口,便立刻警覺地向地面望去,直到看見月光下她背後的影子這才放下心來。
  從樂樂看著我的表情,然後忍不住大笑出來說道:「喂,你不會以為我是女鬼吧!」
  「不會,不會!」我連忙說道,「哪有這麼好看的女鬼啊!」
  「說的就是啊!」從樂樂滿意地說道,看來我剛才的馬屁拍得正是地方,朋友說的對,所有的女人都怕被人誇,只要你誇對地方,她肯定會眉開眼笑,「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麼晚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啊?」
  「跟著你咯!」從樂樂毫不忌諱地說道,「我看你在扎紙店裡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估計你一定瞞著什麼事情,別忘我可是學心理的,而且尤其是對謊言還是很有研究的,所以別對我說謊!」
  「趕緊回去吧!」我輕聲說道,然後向周圍望了望,遠遠的看見那座坐落在半山凹槽裡的南山舊宅,此時的舊宅在月光的眼影下,顯得格外扎眼,白色的牆體反射著月光,讓人有種涼涼的感覺,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是陰氣很重,總之看完之後,讓人從內而外的感覺毛毛的。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晚來這裡?」從樂樂瞇著眼睛望著我,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我皺了皺眉,不知該如何和她解釋,我始終不希望一個不相干的人參與進來,孫明失蹤對於我來說始終是個陰影,我不想再平白無故拉上一個墊背的。
  「有什麼不能說的啊?」從樂樂不屑地說道,「你不願意說,我還不願意聽呢!」
  「好,那你趕緊回家吧!」我急忙說道。
  「你管我回家不回家啊!這南山又不是你家開的!」從樂樂說著指了指南山舊宅說道,「在國內的時候,就曾聽人說起過那座舊宅的傳聞,那時候家裡管得太嚴,一直沒機會看看,正好今晚既然來了,就過去看看!」說完她也不再理我,順著小路向那座舊宅的方向走去。
  我急忙跟在她身後追上去,攔住她說道:「你趕緊回去!」
  「我憑什麼聽你的?」從樂樂提高聲調說道。
  「那裡……那裡鬧鬼!」我覺得一般的女孩聽到「鬧鬼」這兩個字往往會立刻尖叫起來,然後落荒而逃,沒想到我今天見到的這位姑奶奶還真是個例外,她淡定地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鬧鬼是吧,我倒是想見見是漂亮的女鬼呢,還是個凶悍的惡鬼!」說著就要繼續向前走,我一把拉住她,苦口婆心地說道:「怎麼就說不動你呢,這真不是鬧著玩的!」
  「想讓我回去也可以,不過你要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這麼晚來這裡!」從樂樂果然會選時間提條件,我看了看手錶,剛剛遇見的鬼打牆已經耽擱了兩個來小時,距離紙條上約定的時間,只有不到半個小時了,倘若我不告訴她的話,恐怕她還真的是不走了,無奈之下,我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好,我告訴你之後,你必須保密,而且要立刻離開這裡!」
  從樂樂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我盡量簡短地將那兩張離奇出現的紙條,以及孫明的事情告訴了從樂樂,她一會驚訝,一會柳眉微顰地思索著,最後我說道:「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你可以走了嗎?」
  「不行!」從樂樂斬釘截鐵地說道。
  「為什麼?你答應我了!」我覺得這女人簡直一點信用都沒有。
  「你想想,如果你不是因為要見我,那也不會留孫明一個人在扎紙店,也不會有他失蹤的事情了!」從樂樂分析道,「所以,他的失蹤我也有責任,既然你懷疑他失蹤與今晚的約定有關係,我就有責任陪著你一起去啊!」
《陰間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