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胡先生歎了口氣,似乎是這個話題觸碰到他並不願意提起的禁區,但是他大概也察覺到,既然我在這麼問他,自然有我的道理,於是還是盡可能的把自己的這段感情曝露給我知道。他說,他跟小眉這一路走來,其實還是非常辛苦的,因為小眉的父母一來是嫌他是浙江人,離重慶太遙遠,害怕以後他把小眉帶去了浙江自己就很難見到女兒了。二來是因為當時小眉還是個青春靚麗的大學生,單純且不世故,而胡先生已經是一個大學畢業且在社會上廝混過一陣子的人了,他們也害怕自己的女兒上當受騙什麼的,但是始終拗不過小眉的堅持,作為父母來說,看待自己兒女的感情,似乎多少都帶著一些攀比的眼光,雖然希望給自己的孩子爭取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是沒有錯的,但是往往對他們的寄望是奢侈的,就因此忽略了感情的無價。當時胡先生第一次去小眉家裡拜會小眉父母的時候,除了提了很多大包小包的禮物,還拿出自己僅有的那麼些錢,請二老在重慶一家豪華酒店吃飯,以表誠意,席間還誠懇的對二老保證,自己一定會風風光光的來娶他們的女兒。當時兩位老人還是有被他的誠意打動,於是就默許了他們的繼續交往。後來胡先生的日子好過了些,就覺得是該考慮結婚的事情了,但是自己的存款還是比較有限,和他理想當中「風風光光」贏取小眉,還有那麼一段距離。但是小眉當時已經26歲了,雖然年齡談不上大,但是對於結婚這事,還是多少有些著急的。胡先生知道她的心思,儘管她嘴上沒有提過,於是胡先生為了穩住小眉,不要太過心急,他就給小眉買了一枚戒指,就是我手上拿著的那枚。當作是給小眉一個承諾,就算是訂婚戒指了。起初小眉還非常高興,覺得自己沒有跟錯人,兩人又這麼相安無事的生活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次小眉提出希望跟胡先生到香港去玩,但是胡先生當時的生意比較繁忙,就說讓小眉自己去,下次等閒下來的時候,再單獨陪她去,小眉雖然失望,但是還是自己一個人去旅遊了,回來以後,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是脾氣變得有些古怪,以前兩人從不吵架,竟然可以發展到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開吵。起初胡先生還以為是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於是也有認真仔細的檢討自己的行為。可是到後來,小眉和他開始變得格格不入,吵架已經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了。胡先生在那段時間曾經希望認真找小眉談談,看看兩人之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每次找小眉說這件事的時候,要麼就被她莫名其妙的轉移了話題,要麼就東拉西扯怎麼都說不清楚,還會在談話的過程中滋生一些新的矛盾來吵一架。胡先生說,那段時間,他真的是受夠了,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深愛的女人就因為去香港玩了一圈,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說犯人都還有個瞭解自己犯了什麼罪的權利,自己怎麼就沒有了呢。
  胡先生接著說,到後來,他們雙方彼此開始採取一種冷暴力的形式,誰也不理誰,見面的時候心情好也就打個招呼隨便說幾句,大多數情況下,兩人都是默默的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感情上的情緒受到影響,胡先生的工作也多少有些波動,他開始因為家事而心煩意亂,影響工作的情緒。後來有一天,他實在是心中苦悶,就出去喝酒,大醉而歸,兩人又吵了一架。不過那天他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只依稀還記得小眉當時說了一句,我們這樣下去沒意思了,還是分開算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回想起這句話,心裡難受,就拉住小眉企圖再最後努力一次,到底是為了什麼現在兩人變成這樣,卻在拉住小眉的手的時候,發現當初送給她的那個她從來不取下的戒指,已經沒有戴在手指上了,胡先生當時心裡非常生氣,就大聲質問小眉,戒指哪裡去了,小眉卻冷冷回答他,丟掉了。問她為什麼要丟掉,她卻對胡先生說,我已經不愛你了,自然要丟掉。當下胡先生說他是萬念俱灰,彷彿預見到了自己的愛情要走到終點,於是無奈放開了抓住的小眉的手。小眉卻冷冰冰的說了一句,昨晚你醉了,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今天就搬走。我們倆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你不要來找我,你找我我也不會見你的,如果你敢去找我的父母,我一定會恨死你報復你的!
  聽著小眉這麼狠毒的話,胡先生就徹底死心了,死心並不等於是甘心,但是他從此沒有阻攔小眉的離開,小眉走了,留下一大堆不解,胡先生也算是個有骨氣的人,真的沒有再去找她,只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沒日沒夜的折磨自己的精神,摧殘自己的肉體,心裡懷念著這個在自己最艱難時期陪伴自己的女人,卻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連一個理由都沒有留下。這種日子持續了很久,好多次他徘徊到小眉父母家樓下,幾度想要衝上去問個清楚,但是都忍住了,雖然兩人的分開是決絕的,他也不想要去撞擊小眉最後的底限。
  後來他聽人說,遺忘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開始另一端感情,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認識了劉小姐。胡先生說他自己是個對感情非常理智的人,不會讓現在的女人活在之前那個女人的影子裡,於是他也是真心實意的在跟劉小姐接觸最終戀愛結婚,只不過他也承認,他在心裡始終給小眉留了個最溫暖的角落,把那段曾經美好的愛情自私的霸佔著。
  聽完他的故事,我突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自己算是個感情弱智,一輩子能有個彩姐那樣不挑食的人看上我也就拜菩薩了,在他們倆的感情上,我是無法給出任何見解的,而且都是過去那麼長時間的事情了,如今一個已經成家,另一個卻永遠陰陽相隔。我在心裡始終是覺得,小眉的離去和她的去世是有種必然聯繫的,因為沒有理由說別人去了趟香港,回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如果小眉的離開是有難以開口的隱情的話,或者說,她早就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的話,那她的那些反常行為,就不難解釋了。儘管是非常不願意開口說這件事,但是我還是先讓胡先生冷靜,然後告訴她,小眉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胡先生聽了以後,先是愣了一會,接著就開始變得非常激動,看樣子即使他在自己的心裡給小眉留下了最溫暖的位置,同時那個地方也是最脆弱,最聖潔的。聖潔到不容許任何人任何方式的侵犯,他開始大聲喝問我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語氣十分激動,都隱隱帶著哭腔,即便是時隔多年,他也一樣無法逃避自己的感情。於是我告訴他我在他家裡幹得一切壞事,包括砸爛了他家的浴缸,找到了那個戒指。我甚至暗示胡先生,當初小眉手上沒有戒指,應該是她一早就藏在了浴缸下水口,而這次浴缸鬧鬼,很顯然就是因為這個戒指,如此推斷,我才覺得小眉已經不在人世。
  我告訴胡先生,有些事情,該過去還得過去,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你要懂得分寸,他在電話那頭抽噎了一陣後,逐漸平息冷靜,對我說抱歉他失態了,我能理解他,我讓他告訴我小眉父母家的地址,我希望能夠去親自拜會一下,他告訴了我,並且叮囑我,知道了結果後,一定要如實的告訴他,因為那個結果對他而言也同樣重要。我讓他安心在醫院照顧好劉小姐,因為此刻她才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他答應了,掛上電話以後,我便簡單處理了一下浴室裡的擺設,盡量用我的方法,把浴缸裡「小眉」的鬼魂限制在那裡,接著按照胡先生提供給我的地址,找去了小眉家。
  小眉家住在南岸區的一個中檔小區裡,這也應了她父母身為官員但是不能過分高調買房的邏輯,在路上我已經想好了幾套說辭,就跟央視解說員在劉翔賽前想好了四套解說預案一樣,敲開房門,開門的是一個身穿米灰色馬甲的老人,戴著一副老花眼鏡,頭上已經禿了,剩下幾縷在風中飄蕩。我鼓起勇氣告訴老人,我是小眉的大學同學,最近才知道小眉的事,想來看望看望。
  我說得很是模稜兩可,因為我畢竟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說小眉確然已經死了,於是這麼模糊的發問,如果小眉已經死了,老人一定會流露出感激和悲傷的神色,如果小眉沒死,老人也會覺得我這句話也只是拜會老同學,不過如果沒死,我就得繼續調查浴缸裡的那個東西到底是誰了,這將要大大增加我的工作量,這樣一來,我也會為當初沒有私吞那枚戒指更加懊悔不已。果然如我所料,老人帶著悲傷感激的表情把我領進了屋,逕直把我帶到了一個香案前,那兒擺著一張黑白遺照,照片上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我想那就是小眉。老人從一旁遞給我三支香並點上,然後對著遺像說,女兒啊,你的老同學來看你來了。我並不認識小眉,於是這樣的謊言此刻就顯得那麼赤裸,那麼讓我渾身不自在,我還是誠摯的上完香,心裡告訴小眉,放心好了,我會帶你離開這種苦難的。
  上完香以後我和小眉的爸爸並肩在沙發上坐下,想要從他嘴裡瞭解下小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父親歎了口氣告訴我,幾年前她出門去了香港旅遊,在路上覺得身體很不舒服,於是就在香港的醫院做了個檢查,查出她已經身患子宮癌,並且已經屬於末期。當時才那麼年輕的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不敢告訴胡先生,當下就從香港回了重慶,直接回了父母家。起初她什麼都沒說,直到一段時間後突然從胡先生家裡搬了回來,並告訴她的父母說倆人已經分手了,並且要求父母絕對不要去找胡先生說什麼,否則就翻臉。父母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用意,但是自幼就順著她,也就不多問什麼。直到大約一年以後,她的病情惡化得很嚴重,已經沒有辦法在隱瞞事實了,父母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就開始逼問她到底怎麼了,她這才承認了自己的病。不過那個時候已經晚了,原本小眉的父母打算通知胡先生的,但是小眉一直在拒絕,因為她那時候已經從朋友口中得知,胡先生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並且打算就在近期結婚。她大概是心想這也算是她對感情的放手,用這樣一種方式來愛這個男人。
  說著說著,這個老父親也眼裡閃著淚光,我本身是一個比較容易感性的人,耳朵裡聽著別人的故事,心裡卻總是把自己擺在整個故事的旁觀者的地位,我總是特別容易去感受別人的感受,所以,那種內心的傷痛,我也是能夠感覺到的。小眉的父親告訴我,之後小眉就去世了,他以前總說別的那些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多麼可憐,沒想到自己也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也就只有小眉這麼一個女兒,他和老伴歲數也都大了,再要個孩子根本不可能,也沒有收養孩子的想法,因為在他們看來,小眉是那麼的獨一無二。
  我問她爸爸,小眉有沒有告訴過你們,她有什麼放不下的心願嗎。她說沒有,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跟小胡結婚。沒有能夠給他生個孩子,也沒能給我們養老送終。說道這裡,他又悲傷起來,我想我也沒必要再進一步刺激這個可憐的老頭,畢竟我這個同學身份,是假的。於是再陪著他坐了一會,我便告辭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除了感慨世事無常之外,我還仔細梳理了一下整件事情,根據我目前掌握到的那些情況看來,小眉應該是得知自己已經無藥可醫以後,決定放棄治療,但是她知道如果這件事告訴家人和胡先生,他們一定會傾其所有竭盡全力的救治她,這樣一來除了會增加大家的負擔和浪費各自的金錢外,人還得遭罪,還是不治了。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一定會察覺到她身體的異樣,結果依舊是一樣的。於是她打算用分手的方式離開胡先生,把自己最後的日子留給父母,同時也不讓胡先生傷心難過,雖然分手也很傷人,但比起兩人陪著一起等死帶來的打擊,還是和緩了許多。戒指是她跟胡先生的定情信物,她認定那個東西是屬於她的,但是她卻無法帶走,藏在外面害怕被偷,就自作聰明的藏在了浴缸的下水口裡。我相信儘管她對胡先生大呼小叫,說話也冷漠絕情,但是當時她的心情,一定比胡先生難過百倍。
  我刻意用手機上網查了查子宮癌,作為女性頭號致命殺手,一旦發現是晚期,治療是非常困難的,據說梅艷芳老師就是死於這樣的疾病,我在慶幸我沒有子宮於是我將永遠和這種病症沒有交集的同時,也暗暗祈禱婦女朋友們要多加關愛自己的身體,每年的定期檢查,健康才是最重要,因為一場疾病,人財兩空家破人亡的故事,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我給胡先生打了電話,告訴了他我掌握到的情況,並且承諾他我會直接去他家裡,安妥的帶走小眉的靈魂。我的承諾不僅僅是因為小眉對於胡先生而言同樣重要,也因為我知道小眉死後還唸唸不捨的那個訂婚戒指,那是她最大的牽掛。也是她留下來的原因。我相信她是無意造成了劉小姐的受傷,她只是在竭盡全力保護那份屬於自己的愛情。
  胡先生答應我,等到劉小姐康復以後,他會對劉小姐坦誠這一切的故事,並且會帶著劉小姐親自去小眉家裡和墓地祭拜,告訴她自己已經找到一個托付終身的人,會永遠快樂的生活下去。
  回到胡先生家裡,差不多已經是晚上了。在畫線結陣帶走小眉之前,我特地給我一個佛家朋友打過電話,請他教了我一段超度往生的經文,不管我信不信佛,這種美麗的女人,都值得這麼做。
  小眉在此期間,很是安靜,或許是我之前在她家裡給她上的那柱香的關係,她似乎察覺到,我並沒有惡意,我告訴她,胡先生已經知道了全部的事情,希望她不要怪我,並且告訴她胡先生會被大家關愛,也就是關愛了你心裡愛著的那個人,我要她好好去,去自己該去的地方,朝著光走,不要再留戀。在帶走她的時候,我的腮幫和脖子再一次有了異樣的感覺,和之前那種緊繃感不同,這次是溫暖而和緩的,我自戀的猜測是因為我的英俊而導致小眉心生愛慕於是強行摟抱了我。
  事後我自願充當了一次傭人,並細心地用飛馬牌透明膠把被我雜碎的浴缸粘好,很無聊,我知道,只是因為砸爛了別人東西,乖面子還是應當擺足才是。當晚我再次去了醫院,告訴劉小姐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劉小姐對我很是信任,因為我畢竟是我和她共同的「朋友」介紹的,承諾等到她出院後會請我吃飯,順便把費用給我結算了。臨走前我把胡先生叫到走廊外,我想要對他說點什麼,但是卻有不知道該說什麼,愛情故事我聽過很多,他們的愛情並不是最動人的,但是卻讓我相信了愛情的力量。
  最後還是他先開的口,他說兄弟,不管怎麼樣這次都謝謝你了,我是一個生意人,也許多年做生意加上感情的重創讓我可能比較麻木,但是對待小眉這件事情上,我在你今天在外面忙的時候,我也自己問過我自己,此刻的小眉在我心裡到底是個怎樣地位,想了很久,我也有了答案,我愛她是沒錯的,她騙我也是出於好意,不過要我原諒她,我恐怕很難做到。因為她這麼做,相當於是在害怕我承受不了,我承受得了,如果她明天會死,那麼我今晚就會跟她結婚,我也是這麼一個性情的人,敢愛敢恨勝過於不愛不狠,大苦大悲也勝過於不哭不悲,所以我沒有辦法原諒她對我病情的隱瞞,儘管我跟小劉已經結婚了,放心好了,我會在她好起來以後,把這些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訴她,小劉雖然性格大咧咧像個男孩子,但是我相信她會理解的。
  我告訴他,你很幸運,你有這麼個愛過你的女人。照顧好劉小姐吧,我也該回去我的愛情身邊了。
  於是兩個男人就這麼面對面的在走廊上站了許久,直到我抓起他的手,把那枚戒指放到他手心。
第八十八章 賊娃
  在重慶,人們習慣性地把公車地鐵上的扒手,入室盜竊的小偷,順手牽羊的混混等,統稱為「賊娃子」。這類人通常是跟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在公車上長期數人共同協同作案,如果被事主發現,甚至會暴力拔刀相向。於是造成了一派「我明著偷,你聲張我揍你」的囂張態勢。不僅僅是重慶,我想全國各地多少都充斥著這樣的敗類,於是今天我要說的,也是一個賊娃子,曾經的賊娃子。
  在重慶南岸區四公里處,有一所師範類的大學,這個大學的側門對面,有一個叫做「李陳餐館」的小店,那裡流傳著江湖上的頂尖美食「酸蘿蔔肉絲米線」,在這家店的旁邊,是一個農副產品市場,而在這個市場旁邊臨街有一排樓,就是這次整件事情的事發地。我忘記是哪一年了,應該是薄老師剛來的那二年,為了保住臨街的面子工程,重慶大面積的開始翻新裝修那些老房子,當然,我指的是臨街這一面,塗上統一漂亮的顏色,掛上造價不菲的燈飾,這樣一來領導從車裡探出頭來說同志們好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一派欣欣向榮的美好景象。這種行為跟那些拉風的沃爾沃S40警車,還有身材樣貌都是一流的、緊身衣的女子交巡警性質是一樣的,它們都在努力地為這座城市的現代化添磚加瓦。
  可是正是因為大面積的翻新改造,這種原本治安環境就不太好的老社區外圍,就搭起了腳手架和防護網,在保護了底下通過的行人的同時,也為那些擅長攀爬的賊娃子們提供了便利。高婆婆是住在這臨街樓裡的一個孤寡老人,至少她曾經不是孤寡老人。當他的男人和兒子相繼在她之前去世後,她就孤零零的守著這個房子,我並不認識她,因為她的名字我是從她的鄰居們口中得知的。
  那一年,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裡那個男人非常迫切的希望見我一面,想要我幫助他解決自己的麻煩事,當我很誠懇的告訴他我的收費並不便宜的時候,他說錢不是問題。接著我欣然赴會,怎知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跟他見面就約在了南岸區的一家咖啡廳,我也一如既往的沒有點咖啡,只要了一杯蘇打水,他看上去歲數和當年的我差不多大,不過帥氣的程度就僅次於我了。他告訴我,他姓謝,他是一個「在街上做生意」的人,自己的手法在行內也算是一流的,但是最近總是失手,進局子都進了好多次了,總感覺自己特別倒霉,想要我幫忙看看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麼髒東西。我起初並沒有聽懂他所謂的「在街上做生意」指的是什麼,當後來我得知他其實就是一個街頭的小毛賊的時候,我有一種被耍的感覺,正打算發飆走人,因為沒把他扭送至交巡警平台,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但是他卻告訴我,如果是他自己倒霉也就算了,他害怕的是他身上跟著一個老人的靈魂,屢屢破壞他偷竊,這其實倒是沒什麼,但是那個老人的靈魂如果不肯離開,這對老人是非常不好的,因為他說他欠了這個老人很多,多到還不完。
  聽他這麼說,我到是開始覺得有點意思,於是暫時撇開他賊子身份,讓他告訴我全部事情的經過。他說那時候他晚上從網吧裡出來,身上沒錢了,就尋思著上哪去弄上一筆錢,但是當街搶劫,那可是大罪,還是盜竊來得稍微穩妥點,於是趁著夜深人靜,他就順著那些腳手架爬到了樓上,沒有天理的選擇了高婆婆這個孤寡老人。他偷偷摸摸在高婆婆家裡翻騰著,想要盡可能找點值錢的東西,好不容易找到幾百塊錢,卻被一個聲音嚇到。那是高婆婆發出的聲音,那房子是老式的房子,除了臥室,就只有個廚房和廁所,高婆婆歲數大了,睡得本來就很早,而且一點小動靜她都會醒過來,所以從小謝剛進屋開始,她起身就已經察覺到了,一方面大概是出於對自己的保護,另一方面也許是覺得自己家裡也沒什麼好偷的,她也就遲遲沒有出聲,直到小謝從櫃子裡找到她那僅有的幾百塊錢,她才開口對進屋的小謝說,孩子,那些錢是我買藥的錢,別拿。
  小謝說,當時高婆婆的那一句話把他嚇到了,因為他進屋的時候雖然知道床上睡了個人,但是自己卻是輕手輕腳的,沒想到還是驚動了戶主,他聽聲音知道是個老人,於是更加肆無忌憚,他開始惡狠狠的威脅高婆婆,說不許出聲,否則弄死你,於是高婆婆就再沒有說話,眼睜睜看著小謝拿了她的錢,然後大搖大擺的直接從正門離開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我真想站起來給他一個耳光,因為我雖然不怎麼喜歡使用暴力,但我卻是個典型的憤青,對於這種歪風邪氣,我一向是非常看不慣的,這讓我回想起03年的時候,我跟我父皇一起乘公交車去解放碑打算請我爸吃個麥當當,因為我爸看上去雖然是個帥老頭,但卻一次也沒有吃過麥當當。我心想自己也能掙錢了,也花不了什麼錢,就想著帶他去開個洋葷。在車上的時候,我爸上車後竟然被一個孕婦起身讓座,這讓他非常受打擊,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老了。車大概到了黃花園站的時候,我爸看見前面有個扒手,正在用鑷子伸進一個姑娘的包裡偷東西,就在車上大吼起來,那小偷見自己形跡敗露,又看我爸歲數也比較大了,就衝過來打算對我爸動手,我一直是站著的,見他衝向我爸了,本能的伸出了腳,絆了他一下,接著我跟我爸把那小子按在地上一頓好打,後來公交車司機還直接繞路把那小賊送去了警察局。於是直到下車前,我爸都一直享受在大家的誇讚中,說他老當益壯,說他正義感強,我也跟著驕傲。卻在帶著老爸啃第一口漢堡的時候,對他的生疏模樣感到心酸。這也是為什麼當我聽到小謝大言不慚的說他的盜竊經歷時,我那股子嫉惡如仇的小神經再次膨脹了起來。最終我還是沒有動手,我倒是要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小賊,到底能把自己的偷竊行徑在我面前得瑟多久。
  他接著說,在之後的日子裡,大概每隔半個月,他就會偷偷摸摸的潛進高婆婆家裡,有錢偷錢,有米偷米,有什麼就偷什麼。幾乎每一次高婆婆都會醒來,然後語重心長的丟下一句告誡的話,但是小謝從來沒有當作一回事,直到有一天他再度潛入高婆婆家裡,高婆婆還是醒了過來,照例的告誡以後,小謝已經懶得再去威脅她,然後高婆婆說了一句,「餓了嗎,吃碗湯圓嗎?」
  小謝被這一句話擊中,很久沒有做聲,接著關好抽屜,沒有留下一句話就從正門走了。
  說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很意外,因為作為高婆婆來說,這也太過慷慨了,本來自己就一貧如洗,屢次被偷也就罷了,居然還說要煮湯圓給小謝吃,真是老糊塗了。我問小謝,你當時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呢?他說他不知道,大概是被感動了吧。我有點挖苦的說,感動?你都對老人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好感動的。他才告訴我,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溫暖的話。因為他是一個沒家的孩子,小時候也不記得自己是從哪來的,但是沒有爸爸媽媽,從他有記憶開始,自己就是一個街頭的小混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福利院還是孤兒院長大的。過度的社會殘酷讓他早早就變得玩世不恭和現實起來,沒有工作,沒有固定收入,只是跟著小時候的一個老先生學過些字,直到22歲的時候才由人口登記的部門給他上了戶籍和身份證,二十多年的混跡,他有和我們不一樣的現實,也有我們早已遺忘的童真。他告訴我,他似乎不願意承認自己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從小就被那些人看不起,所以自己也看不起他們,十來歲的時候加入了一個扒竊團伙,四處流竄作案,後來也被公安抓進去好幾次,但是由於每次金額都不大,而且認錯的態度也比較好,於是關不了多久就放出來了,然後接著偷,接著被關,週而復始的循環。我說你有手有腳你幹嘛不找個像樣的工作,即便是當個服務員也不需要你有多高的文化好歹也是在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他說他不這麼想,因為老天爺首先虧待了他,所以他就要跟老天爺對著幹。
  對於他這種心理上的問題,我實在不願意多說什麼,因為我不是心理醫生,我也沒義務來教導他該怎麼做,一個成年人,即便你的生長環境再怎麼不堪,也不能作為你報復社會傷害他人的借口。於是我便沒有說話,這時他接著告訴我,從那次沒有留下一句話就走以後,他還是會常常去高婆婆家裡,也同樣是從窗戶翻進去,但是從此他沒有在盜竊高婆婆家裡的東西,每次去,都是悄悄打掃下房間,或是給婆婆做好早飯。有時候高婆婆被他吵醒了,兩人也會藉著話題聊聊天,在這段日子裡,他才第一次得知這個婆婆姓高,而自己也坦誠了自己的姓名。小謝告訴我,他這麼做其實自己是很矛盾的,但是高婆婆的確是那一句話感動了他,他認為自己是個小偷,偷了她的東西,她還能夠這麼關懷,自己很是愧疚,也就多為她做點事,一個是孤寡老人,一個是孤兒,兩個人就這麼相處著,一段畸形的關係。
  小謝說,大概一個月以前,他還是照例翻進高婆婆的窗戶,卻發現房間裡沒有了人,東西也積灰了好像很久沒動過,一連幾天,都沒看見高婆婆人,於是他抽了個白天的日子,向周圍鄰居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高婆婆不久前就因為腦溢血的關係去世了。小謝沒有家人,聽到高婆婆去世的消息,竟然不知道是何處而來的悲傷,然後哭了起來,大概是他覺得這個世界上不管是真的假的,至少「關心」他的人,從此又消失了一個。當晚他再度進了高婆婆的屋子,在地上燒了點錢紙,然後把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從此便再也沒有去過了。但是打從那時候起,他便在行竊的時候運氣非常不好,總是被人發現,自己也挨揍。所以他覺得,這是高婆婆的靈魂跟著自己了。這才找了我。
  大概是我和小謝的立場不同,我就我聽到的這些來分析,我覺得高婆婆大概真是纏上他了,不過估計不是故意要讓他偷竊失手,而是要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從此收手,為了證實我的想法,我當著小謝的面拿出羅盤,果真他的身邊有一個微弱的靈魂。我告訴他,恭喜你,你真被鬼纏上了。當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多少有點幸災樂禍,對於他這樣的社會蛀蟲,也是應該接受點懲罰才是。但是那畢竟不是我的本性,衝著高婆婆那一句吃不吃湯圓,我決定幫他一把。
  我請他帶著我去了高婆婆家住的那棟樓,當然之前他帶我品嚐了那美味的米線。在樓道裡我跟周圍的鄰居打聽了一些高婆婆的事情,才得知高婆婆的男人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兒子也在20多歲的時候,爬火車死掉了,不過那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大多數人跟我說的,都是高婆婆平時人怎麼怎麼熱心善良,樂觀開朗,但是身體不太好,家裡又窮,她死了都是好幾天才發現,大家都在惋惜這麼好的一個老人就去了,於是街坊們湊錢給高婆婆操辦了喪事,然後鎖上了房門,其中一個街坊大概和高婆婆生前關係比較好,還拿出了幾十年前兩家人都還健在的時候,他們的合影照片,我看了以後,總算是明白為什麼高婆婆要這麼對小謝了,因為小謝的體型和相貌,跟高婆婆的兒子確實是有那麼幾分相似。其實這個可能性我最初的時候就假設過,不過沒有眼見為實,我始終不敢妄論,於是我才明白,高婆婆起身不是在為虎作倀,縱容小謝的盜竊行為,而是因為幾次的入室盜竊,她開始因為長年的孤寂,看到小謝這麼個年輕人,想到了自己離世的孩子。我心想孤寡老人原本就很可憐,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幾十年,即便是給她再多的錢,她大概也不會怎麼花,看到小謝和自己兒子當年的樣子相似,多少也自我寬慰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那樣,於是不由自主的關懷,日復一日自欺欺人的過著。
  我把照片還給那個街坊,我心裡已然有了結論。把小謝帶到樓下,我倆在梯坎上坐著,我給他煙抽,尋思著我該怎麼來跟他說這番話。最後我告訴他,老人是因為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兒子,才會這麼關心他的,因為剛剛我問過婆婆的靈魂,她之所以一直跟著你,是不希望你一直這麼生活下去,你還很年輕,你今後可能要面臨無數個可能性,不要當一個人人都鄙視的小偷,做人窮一點苦一點沒關係,但是不能降低自己的人品。我還告訴他,雖然他沒有父母從小缺乏正面教育,但是至少我的同行前輩們一直告訴我,一輩子能夠以人的姿態走一遭,是上世苦修來的,既然成為了人,就得幹點人事,別再偷雞摸狗,做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
  我騙他的,我承認,因為我根本沒有問過高婆婆的靈魂,那麼微弱的靈魂,碰一碰恐怕都會煙消雲散,算做一個善意的謊言吧,也作為他騙我錢不是問題的報復。隨後我還語重心長的跟他說了很多,大多是那些長輩曾經教育我的話,所幸的是,小謝在幾番哭笑後,還是決定聽從他這個因為偷竊而認識的「母親」,即使他們毫無關係,歲數也差不多是祖孫。
  要說我也是賤,本來這事完了就算了,我也給過小謝一個附身符,讓他戴在身上,要不了幾天高婆婆就會自己安然離去,可是我為什麼還要在臨走錢給他幾百塊錢呢,這不是犯賤了麼?
  之後小謝也曾多次與我聯繫,不過據我所知,他已經不再行盜竊之事了,他在電話裡跟我說的,大部分變成了一些自己對新人生的感悟,還感謝我說我改變了他,讓他做了一個好人,我也告訴他,並不是我在改變你,而是你的媽媽和你自己改變了你,也不知道最近他到底混得怎麼樣,總之沒有再繼續當賊,我想也是了卻了高婆婆的一份心意,我並沒有幫到什麼忙,無非就是花了點時間,口頭上稍微打聽了一下,曾經的樑上君子,從現在起,才開始堂堂正正的做人。
第八十九章 撿錢
  你撿過錢嗎?我想你會告訴我你撿過。因為如果你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在街上撿到過錢,我一定不會相信你的。
  你把錢交給警察叔叔了嗎?我想也許會有人說,交過,不過我必須要說的是,如果此刻我相信了你,那我一定是個虛偽的人。對於人的道德問題,我想都已經成了陳詞濫調,說與不說,區別都不大了,有人撿到錢的時候,會覺得自己運氣好,極個別心腸很好的人會覺得失主大概此刻非常的著急。那麼我就來說一件事,其中原委利弊,還望自行分析。
  早在2007年的時候,我一個好朋友就打電話給我,說自己中招了。這是我和他相互之間的一個約定,當他遇到無法解釋且和我有關的問題時,假如旁邊有他的老婆在場,那麼他就會跟我說是他「中招」了。說到他老婆,我必須要說明一下,原本他和他老婆都是我的初中同學,只是各自的發展軌跡不同,在他們倆順利升上同一所大學的時候,我正在雲南跟著我師父東跑西跑跟鬼打著交道,我這朋友姓皮,挺冷門的一個姓。他的人就跟他的姓一樣,皮耷耷的,好像什麼事都不著急,長期和順的個性造成他內心極度安靜,於是也就長了一副娃娃臉,我倆歲數一樣,他看上去卻比我小了幾歲。她老婆在初中的時候就是我的同桌,班上成績最好的同學,也是無數次跟老師打我小報告的人。記得那時候我有一個晚上睡不著覺,就起身把家裡的小人書都看了個遍,等到我睡意襲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早上6點了,也就不睡了,收拾一下吃點東西就準備去上學,但是到了教室卻怎麼都受不了了,趴在課桌上就開睡,後來我的同桌王同學告訴老師,我從早上到教室開始就一直在睡覺,我猜她原本是希望老師好好懲罰我一下,可是老師卻走到我的身後,深情地給我披上了他的外套,我那時候被老師這曖昧的舉動給驚醒了,但是人雖然醒了過來,神志還沒有完全回到身體裡。我依稀記得老師問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學習得太晚,我回答老師不是,是因為貝吉塔即使變成超級賽亞人也打不過孫悟空,覺得好可惜哦。說完這句話,我才意識到我好像說胡話了,才猛地驚醒,卻見到老師注視我的臉片刻後,默默取下披在我身上的外套,然後默默的走開了。從此以後,那個老師就特別關照我,總是在上課的時候叫我起來回答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蒙對了也就罷了,要是答錯了,注定那節課就將以罰站的形式度過。所以初中的幾年,我對我那個王同學可謂是恨得咬牙切齒,直到她在升上高中後就跟皮同學廝混在了一起,介於我跟皮同學的那種朋友關係,也就不那麼記恨她了。後來他們聽說我輟學去學了玄術,皮同學自然是對我的所學有極大的興趣,因為小時候租殭屍片來我家看的就是他,但是王同學卻始終對我的事情非常反感,不但如此,還要求皮同學要跟我保持距離,因為我這樣的人,非常「邪門」。
  其實這些對於我來說,都不算什麼,他們至少依舊是把我當成好朋友,儘管大家在生活的方式和態度上相差很遠,我在他倆結婚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包上一個沉甸甸的紅包。王同學排斥我的原因,也無非就是因為我跟鬼打過交道,所以當皮同學高是我,他「中招」的時候,我猜想王同學還不知道情況,就衝著這份哥們情誼,我得幫他瞞著做這件事。我問他,你到底中什麼招了?他說,好像是被鬼給纏住了,非常倒霉,接著他遍把他遇到的事情和他自己的看法告訴了我。
  大在半個月前,他晚上跟朋友喝完酒,打算出門找個的士坐車回家,在重慶大坪石油路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過馬路的時候,看到地上有一張錢。那張錢從顏色上能夠看到是100元,但是卻被人折成了三角形。當時他喝得略大,也就沒怎麼在意,彎腰撿起了那張錢,心裡還犯喜說,今天還撿著錢了,真是運氣不錯,左右看看沒人發現,就把那張錢給放進了包裡。還沒等他說完,我就意識到這事情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那段時間恰好是農曆7月,也就是我們常常所說的「鬼月」,而「中元節」的日子一般是在農曆的七月十五,在這個節日,普遍被中國老百姓們認為是「鬼節」,因為相傳是這一天,地府鬼門大開,於是因此而展開了一系列的祭祀活動。需要說明的是,真正的「鬼節」,其實應該是七月十四至七月十六的三天,並非此期間所謂的鬼門打開,而是因為這個節氣算是一年之中「陰氣」最重的時間,而之所以陰氣重,是因為一個我很難解釋清楚的道與道之間交錯重疊的現象。先人們祭祖,往往是為了表達對祖先的一個思念和祈求他們的庇佑,所以在整個農曆七月間,全國各地幾乎隨處可見燒香立燭,錢紙亂飛,而家裡的老人往往也會特別叮囑家裡有孩子的家長,在這個時期,晚上7點以後,盡量不要讓孩子出門。而對於孩子尤其是5歲以前的孩子而言,倒並不是說這段時間出門就一定會遇上點什麼,但是必要的防範措施是應該要做好的。所以從我當上父親的這一年起,今後的每年鬼月期間,我都一定會給孩子準備好這些東西:一是戴上拴上紅繩的狗牙,當然紅繩是我自己煉的,誰叫我能有這條件呢,原本不難的東西,為什麼不想法去試試呢。狗牙是路邊攤上買的,如果能夠買到狼牙就更好,狗牙其實略弱,而且不能買幼犬的牙,那是沒用的。二是孩子貼近肌膚的地方,我會給孩子戴上一個銀質帶鈴鐺的手鐲,一方面是因為銀質的東西原本就能夠辟邪,另一方面鈴鐺中間是空的,這會像寺廟裡的鍾一樣,把從銀質物上本身的避邪性在裡面迴盪多次後放大擴散。三是我會刻好牛骨咒,連同五穀一起用紅布包緊,然後縫合起來,用別針掛在孩子衣服肩膀的位置。牛骨咒是道家而來,好像他們天生跟牛是仇家,要不怎麼老叫牛鼻子老道呢。掛在肩膀是因為人的肩膀有「火」,而很顯然,你們並看不見那火。所以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無緣得到牛骨咒的人,事實上是可以用佛家的木雕菩薩和如意牌來替代,尤其是那些沾過所謂「玉淨瓶液」的木雕,可謂百鬼不侵。第四,我會在家裡準備點金粉,蠟,硃砂,加熱拌勻後,於每晚睡前在孩子的額頭正中點上那麼一下,硃砂金粉,都是用於畫符畫咒的,也是用來譜經誦卷的首選,所以就這兩樣東西本身而言,就好像是唐僧的袈裟,儘管唐僧除了囉嗦什麼都不會。此舉的目的是因為有種說法是孩子天生眼界低,由於頭頂的命心還沒有合攏,也就導致他們能夠直接敏感的察覺到身邊的靈異,只不過他們的心智關係,他們無法區分什麼是人什麼是鬼罷了。而在硃砂和金粉中參加蠟,是因為蠟本身的屬性是黏合渾濁的,在額頭上點上一點,是把孩子能看見的這個「本領」給擋住,這樣一來,除非孩子原本體質極陰,按照以上四種方法,孩子到5歲合目前,是沒有大礙的。而這只是在針對孩子而言,對成年人來說,本月只要心胸坦蕩,晚上盡可能少出門,也就可以了。
  而皮同學那晚吃完以後已經時間比較晚了,鬼月的晚上在十字路口撿到錢,這可真不算什麼好事,因為經過幾千年的發展,中國的玄學其實已經達到一個非常空前發達的地步,但是由於幾次三番的破舊立新和強力打擊,現在會的人卻越來越少,真正懂得這些行當的人,如果不是正人君子,就很有可能為害四周。在我所知道的鬼月祭祀中,有一種方式是我認為非常邪門的。假設一個人比較倒霉,或是他自己招惹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他在走正路無果以後,常常會選擇找一個懂行的師傅來幫他化解,而如果是個只為賺錢而不管他人的師傅,他們也許會教事主一個咒符,請他們把錢折成三角形,在最裡層畫上那個咒符,找一個十字路口丟下,這意思是把自己的倒霉運和身上的髒東西給丟到路中間,誰如果撿到這個錢,這層關係也就自然轉嫁給了他。這種無聲無息的方式,也算得上是陰毒了,因為沒有辦法確認下一個受害人是誰,但是起碼有一點,他們都是愛貪小便宜的人,否則也不會中這樣的咒。如果是懂行的人,這其實也不難解,當天撿到的錢一定要當天拿出去花得一分不剩,而且還得精確算著來花,例如100,就只能照準了100花,不能花99塊9,也不能花101塊,還有就是只能買那些吃的用的,絕對不能用這個錢買衣服,買了衣服,就等著被鬼抱個死死的吧。
《十四年獵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