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這連珠炮一打,剛才還振振有詞的陳半夜頓時啞了殼,一張臉憋得紅中透紫,吶吶地再也說不出話來。憋了好大一會,他這才緩過氣來,訕訕地一邊往旁邊躲一邊說:「好好好!陳爺我好男不跟女鬥!臭句號,治病歸治病,你可要心中有數啊!」
  被他倆這麼一打岔,這時候天遊子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心說自己好歹也是個修道之人,當初師父所教授的那些道家心法都到哪裡去了?怎麼還沒等怎麼著呢,自己倒是先亂了心神。
  於是方泊靜一個人站在大床前,像個門神一樣凶巴巴地盯著陳半夜,方泊志則又回到椅子上坐下開始閉目養神——他們倒是真的對天遊子非常放心,就只讓他自己進入通道,去給方泊雅靜畫符紋身。
  通道中早已點起了兩隻火把,方泊雅靜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盤膝而坐,已經將上身的衣服全部褪下。明亮的火光下,那種處子的幽香隱隱傳來,線條優美的脖頸之下肌膚勝雪,峰巒疊嶂,無風,卻隨著呼吸時起時伏,兩朵蓓蕾輕輕顫動。
  天遊子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作為一個正常男子,看到這種旖旎風光依然禁不住目眩神迷,心頭撞鹿。方泊雅靜睜開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一雙眸子裡純淨似水,倒是非常大方地柔柔說道:「道長無須顧忌,雅靜身中巫妖之毒,不會諱疾忌醫,道長儘管動手便是!」
  方泊雅靜那雙純淨的眸子裡似乎有一種奇特的魔力,天遊子和她眼神一對,心中雜念頓消。他單掌當胸躬身一禮:「方泊小姐,貧道得罪了!」
  說完上前一步,站在方泊雅靜身前閉目垂簾,以意念引動丹田之內的純陽道氣直達筆尖,然後猛地睜開雙眼,蘸上純陽血『唰』地點在她的胸口,筆走龍蛇,略無停滯,在一段『破邪咒』念完的同時,一個繁複無比的『破邪符』已經畫完。
  就在他的筆尖接觸到肌膚的那一刻,方泊雅靜雪白的肌膚表面忽然現出了一層薄薄的黑氣,隨著他符菉的進展,這股黑氣迅速消退凝結,化作一條小蛇的樣子收攏在了符菉之下。這個過程似乎非常痛苦,方泊雅靜渾身顫抖,鼻窪鬢角冷汗直流,不一會便是香汗淋漓。她牙關緊咬,極力抑制著自己不發出呻吟之聲。
  好在這畫符的過程極短,隨著天遊子符筆一收,方泊雅靜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眉心一鬆,輕輕地說了一句:「多謝道長!」
  其實天遊子也是非常緊張,這用道家符菉鎮壓巫蠱可說是前所未有的一種嘗試,他心裡也不知道這麼做會不會適得其反。此時見符菉明顯起到了應有的效力,心裡也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不過這畫符只不過是第一步,要想永久地鎮住巫蠱之力使方泊雅靜能夠長久地出現在陽光之下,像這種臨時性的符菉是不行的,所以下一步則是紋身——將這個符菉變成永久性的。
  初步的成功給了天遊子極大的信心,此時他的心神已經完全沉浸在了眼前這個符菉之中,他運針如風,雙手不停,什麼肌膚如雪,什麼如花嬌靨,什麼吐氣如蘭他都看不見,聞不到,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空靈,一個蘊藉著靈力的血符正在一點點地凝聚、滲透、擴散,化作一張緻密的血網,將一個蛇形的妖靈籠罩在內,一點點收緊,送入一片紫氣氤氳的海洋之中。
第161章 回京
  這刺符紋身可是個大工程,更是個技術活,而且這每一針落下之時都要灌注一點靈力在裡邊,就算天遊子天縱奇才,但他也畢竟只有二十幾歲,整整一夜的忙碌之後,到天亮時分,當最後一針刺下去的時候,那方泊雅靜胸前一個鮮紅的血符閃出一陣隱隱的血光,然後一閃而收,愈發襯得胸前的肌膚白皙而光潔,竟隱隱然透出一種瑩潤的寶光。她臉頰上紅暈橫生,煙波流轉間,看向天遊子的目光裡竟然流露出了款款深情。其實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經過這一番折騰之後,兩個人不但有了肌膚之親,而且他們的血脈已經相溶,這男女情感的滋生恐怕已是在所難免。
  不過這一點其實並不是天遊子所樂意見到的,而且此時的他也確實已經感受不到這些:這位在京城道家圈子裡邊赫赫有名的後起之秀,堂堂的天虛觀最年輕有為的監院,竟然眼前一黑,一下子暈倒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陳半夜的心上人懷裡。
  然而可惜的是,這香艷的一幕他並沒有感受到,那種嬌嫩的觸感、美人深情的注視、幽幽的處子體香他都無福消受,倒是像個無助的大孩子一樣,被一位嬌嬌弱弱的女孩子從通道中抱著鑽了出來。
  清晨已經來臨,外邊陽光正好,和煦的風攜帶著沼澤地特有的氣息從窗口吹了進來。方泊雅靜輕輕地合上床板將天遊子放了上去,用一種讓陳半夜發狂的深情目光在天遊子那因過度勞累而略顯憔悴蒼白的臉上注視良久,然後拉過一條棉被替他蓋上,這才回過頭看著房間裡其他的三個人嫣然一笑。
  風吹起她那如雲的長髮,吹動著她身上那一襲雪白的長裙,衣袂飄飛,美人如玉,恰如天上飛仙落凡塵,那份沉靜、那份嫻雅、那份飄逸,直看得陳半夜目瞪口呆,一時間恍若夢中一般。不但一下子忘記了美人剛出現時那一刻的嫉妒,甚至忽視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天遊子是不是已經掛了。
  就在此時,突然有一條散發著香味的手帕遞到面前,方泊靜那冷峭的聲音隨即傳入耳鼓:「看傻了吧?!見到美女了吧?!快,先擦擦口水再看,別讓人笑話!哼!」
  這最後一聲『哼』聲音極重,陳半夜這才一下子回過神來。他看著像蝴蝶一樣撲上去抱著姐姐撒嬌的方泊靜,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這才反應過來:天遊子還躺在床上沒動靜呢!
  方泊志不愧為一位儒家族長,性情沉穩之極,他只是慈愛地上前撫摸了一下姐妹倆的頭髮,接著就跟著走過來查看天遊子的傷情。
  好在天遊子內家功法極為紮實,他只是因為體力透支過度而暈了過去。方泊志伸手在他脈門上輕輕一探,然後便示意眾人出去。陳半夜還要再問,卻聽方泊志低聲說道:「無妨,道長脈搏穩定有力,呼吸綿長,應該只是過於疲勞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說完回頭就走。
  陳半夜無奈,正想跟著走出去,卻見方泊雅靜放開妹妹的手,一臉沉靜地走到了天遊子床前輕輕地坐下,然後抬起頭用一種輕柔卻是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妹妹,你和陳大哥跟爺爺去吧!姐姐在這照顧道長一會。」
  她一反那天在墓穴中面對陳半夜時的那種嬌羞甚至是含情脈脈,竟然直到此時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陳半夜臉上陣紅陣白,心裡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這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了,這位仙女一般的方泊雅靜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到了天遊子身上,最起碼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他陳半夜時沒戲唱了。
  不過方泊靜倒是一副很解氣的樣子,她對著姐姐答應一聲,然後一蹦一跳地走到陳半夜跟前白了他一眼,拉長了聲音說道:「走吧臭流氓,還不死心啊?」說完又快速湊到他的耳邊輕聲嘀咕了一句:「我姐她名花有主了!你啊,沒戲了!」
  陳半夜心裡糾結,垂頭喪氣地嘀咕了一句:「臭句號,算你狠!」低著頭跟在方泊靜後邊走了出去。
  直到三天之後,天遊子這才終於恢復了過來。這三天時間裡方泊雅靜衣不解帶,一直悉心地照料著他的生活。而讓陳半夜大跌眼鏡的是,素以禮教著稱的儒家傳人方泊志竟然也毫不制止,就連其他的一些村裡人也對其視若不見,完全當成了理所當然一般。如果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看來,那簡直就是一對恩愛有加的年輕小夫妻,直看得陳半夜眼裡直冒火。
  好在那方泊靜這幾天倒是也變得安靜了許多,很少再對他冷嘲熱諷,就像受到了她姐姐的影響一樣,言談舉止中少了些許刁蠻任性,多了一點溫柔嫻靜,而且還時不時地拉他在沼澤中閒遊,似乎也不再在乎他看她時的眼神,還有他腦子裡可能出現的那些齷齪想法。
  這樣又過了幾天,村裡其他村民已經在忙著收玉米,有些手腳快的村民已經開始翻地準備下一季的小麥播種。村莊周圍落葉遍地,高高的灌木和草叢都顯出裡一片斑駁的肅殺之意。只有蛇王墓周圍的那108棵松柏依舊鬱鬱蔥蔥,點綴著北地蒼莽的天空,在人們的視野中營造著一點蓬勃的生機。整個沼澤籠罩在一片濃濃的秋意之中,遠遠望去,淡淡的離愁油然而生。
  天遊子的傷好了,南下龍虎山也就提上了日程。那陳半夜本就是四海為家野慣了的性子,自然是無可無不可。而方泊雅靜姐妹倆從小便生活在這片沼澤之中,雖說除去方泊雅靜這個特例之外,方泊家族中的其他女性並不受祖先巫蠱控制,但方泊志對族人管制極嚴,也從來不允許女孩子們外出。姐妹倆年輕人心性,自然對外部世界心嚮往之。而也正是因為方泊家族中的男性村民受巫蠱所限不能出門,所以這次的龍虎山之行也只能著落在她們姐妹倆身上,這姐妹倆也是躍躍欲試。只有天遊子,他身負天虛觀監院之職,卻不能長時間在外逗留,所以這時便有了回京之心。
  方泊志雖然急於解除家族巫咒,但是也知道此事並非一朝一夕便可一蹴而就,此時聽到天遊子想要回京,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之後,那方泊雅靜芳心可可,已經全都繫在了天遊子這位年輕道士身上。而陳半夜雖然對方泊靜的刁蠻任性頗為頭疼,但方泊靜卻似乎對他頗為依戀,情有獨鍾。姐妹倆一來是好不容易有了這個離開家鄉前往外部世界的機會,二來是小女子情竇初開,這份情感委實難以割捨,所以天遊子一提出回京的想法,姐妹倆不約而同,也都生出了進京的想法。那方泊雅靜性情矜持羞澀,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方泊靜任性慣了,她可不管這一套,拉著姐姐就跑到方泊志那裡糾纏著也想一起出去見見世面。
  自從天遊子和陳半夜在沼澤中出現以來,方泊志已經明白這姐妹倆夙世因緣已經出現,不管這是良緣也好,還是孽緣也罷,總之他們這許多人都只是當年那位越巫局中的一顆顆棋子而已,根本就是毫無反抗之力。所以面對這對姐妹花孫女的要求,他也只是歎息一聲,叮囑一番了事,並沒有絲毫阻攔之意。
  年輕人說走就走,大多不會有什麼戀鄉情結。四個人收拾行囊離開方泊鋪子,一路往北,向京城方向趕去。
  那時候不像現在,道路四通八達,公交長途滿地開花,這河北之地雖然臨近京城,但是大部分情況下除了走路,還是只能坐那種蒸汽機車帶動的鐵路客車。
  方泊鋪子僻處荒野,距離最近的市區也足足有百餘里的路程,四個人這一天走到一個荒僻的小山村附近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這要是只有天遊子和陳半夜兩個大男人,而且還是身負武功和高深道術的大男人的話,那他倆倒是不介意露宿野外,但是身邊帶了兩個堪稱絕色的大美女,這就不同了。一個是為了安全,二一個嘛,女孩子愛乾淨,身上的麻煩事又多,當然需要洗洗涮涮啊什麼的。
  於是四個人稍微一商量,決定先在前邊的小山村找個人家住下,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再一鼓作氣趕到市區坐火車去。
  這個小山村建在半山坡上,距離大路還有挺遠的一段距離。四個人拐下大路,沿著稀稀疏疏的山林中一條崎嶇小路逶迤前行。剛開始山下的這段路還好些,等他們爬上了山坡,就發現這裡的小路難走得出奇:小路不但狹窄,而且腳下佈滿了那種滑溜溜的岩石,稍微一不注意就會滑倒,也不知道這裡的居民是怎樣從這條小路上運輸生活用品的。
  到了這種時候,不用說,四個人就自動分成了兩對。方泊雅靜一直就像小鳥依人一般不離天遊子左右,雖然她身姿輕盈,走這樣的山路也並不十分費力,但天遊子還是盡可能地貼近她的身邊,時不時地提醒她注意腳下,間或還不著痕跡地拉她一把。
  對於天遊子的這種舉動,方泊雅靜顯得很是滿足,一張小臉上不時飛起一抹嫣紅,嘴角上翹,露出一抹掩飾不住的笑意。
  後邊的方泊靜則沒有她姐姐這麼矜持,她直接一把拉住陳半夜的胳膊,幾乎是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了上邊,陳半夜心裡叫苦不迭,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太陽完全落山之後,小山村才終於在山林間現出了全貌。天遊子停住腳步,無意間向山村裡望了一眼,突然『咦』了一聲,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驚訝之意。
第162章 山村鬼事(1)列棺街頭
  這個小山村依山而建,村裡的房子大都是就地取材,用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塊壘成,雖然簡陋,但在天遊子和陳半夜這種生長於大城市的人來說,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此時已是黃昏,靄靄暮色下,一道道炊煙從村莊中飄搖而起,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玉米餅特有的甜香,表面看起來,這就是一座尋常不過的小山村,但是天遊子為什麼又會顯得那麼驚訝?
  那方泊雅靜姐妹倆都是第一次出門,雖說處處新奇,卻也未免對外界事物存有一些說不出的戒備心理。一直跟在天遊子身邊的方泊雅靜自從被天遊子以自身純陽血紋身畫符之後,更是對他產生了一種心理上的依賴,此時一看他面色不對,心裡頓時緊張起來,她本能地抓住天遊子的胳膊輕聲詢問:「怎麼了?」
  天遊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後回頭招呼陳半夜過來看。此時陳半夜已經被橡皮糖一樣的方泊靜給累了個半死,聽到天遊子招呼,連忙就勢掙開手臂跑了過來,邊跑邊問:「怎麼了臭句號?這半天都累死了,你停在這幹嘛?有什麼……」
  話音未落,他也已經注意到了前邊村落的異常,不由得冒了一句粗話,看著天遊子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這這……這他媽也太瘆人了吧?」
  原來就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村頭,兩座石屋的牆上竟然被塗成了一種極深的血紅色,在暮色中顯得極為詭異。而尤為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這些紅色的顏料顯然不是刷上去的,倒像是有人給潑上去的一樣。而且在這兩家人的院門上,各有一張黃色的符菉正隨風飄揚,兩個人都是內行,一眼就已經看了出來,那符,是驅鬼符,那顏料分明就是黑狗血!
  兩個人面面相覷,眼神裡都是一個意思:這地方鬧鬼,而且肯定是猛鬼!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他們兩個一眼就已經看出,那驅鬼符確實是高手所製,而天遊子更是遠遠地從那兩張符上感受到了頗為濃重的靈力。像這樣的驅鬼高手還需要借助黑狗血這種東西而且是這樣的一種用法,那這裡的厲鬼之猛,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於是乎陳半夜就有點猶豫,他看看天遊子,又看看那一臉茫然的姐妹倆,眼神中已經萌生了退意。這也不怪他,他雖然也懂得一些辟邪驅鬼的手段,但說穿了那也就是個半吊子而已。而眼前的一幕很明顯的,既然那院門上還貼著符,那就說明這裡的猛鬼還沒有被降服。他只是個懂一點皮毛陰陽術的盜墓賊而已,可沒有什麼除魔衛道的高尚情操,更何況,這身邊還有兩個嬌滴滴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呢!只不過他想這些的時候,卻忽略了兩件事:一,天遊子是一位有著他所沒有的那種高尚情操的、貨真價實的道士;二,身邊這倆姑娘貌美如花那確實是名副其實,但要說嬌滴滴嘛,那可就純粹是瞎掰了。姐姐方泊雅靜暫且不說,那方泊靜可絕對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亂的主,這不,見到兩個人神色有異,她的注意力也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