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這件事一經傳開,村裡的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坐不住了。這根本就不是啥頭疼腦熱的病啊!很明顯孩子是招了啥不乾淨的東西了。一些老頭老太不請自來,上門告訴老爺爺:「別再去衛生所費事了!這病衛生所治不了!還是趕緊去村南頭請端然家的(我們村的一位神婆)來看看吧!」
  老爺爺剛開始不以為然,後來架不住大家都這麼說,加上心疼兒子,也算是病急亂投醫吧,就帶了點東西去了。
  那老太太好像早就知道老爺爺要來,見他提著東西進來,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他叔,你今天來呢,俺也不攆你,不過待會走的時候把東西帶走,你這禮俺不收。為啥呢?孩子的病俺沒辦法治。」
  老爺爺一聽就急了:「哎我說嫂子,你看你咋說話呢?!俺這一進門,腚還沒挨著椅子呢,你連問也不問,就說不給治病。咋的?俺哪裡得罪你了不成?!」
  老太太面無表情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眼裡閃過一絲掩飾不住的憎惡:「他叔,你沒得罪俺,你是得罪了仙家了。你本事太大,連家財神都敢殺,現在是人家來索命來了,而且還是得到了那邊的允許,合情合法,俺能有啥辦法?!不光這樣,雖然你來找俺,肚子裡卻還是滿滿的不服氣、不相信,所以啊,這事俺不能管,也管不了!」
  老爺爺一聽嚇了一跳,他也不敢坐了,就這麼提著手裡的東西,像個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地站在老太太面前,有些惶恐地問:「嫂子,這事……這事真有這麼邪乎?你說的家財神,不是真的就是我拿鐵鍬砍死的那根長蟲吧?!」
  這話一說,老太太頓時氣得臉色煞白,她指著老爺爺抖抖索索地說道:「你快閉上你那張烏鴉嘴!這都啥時候了?還滿嘴噴糞!什麼邪乎?!什麼長蟲?!那是你們家的財仙老爺!你再這麼胡說八道,不但孩子救不了,就連你後邊也會倒大霉!走吧走吧!別在俺眼麼前戳著,俺看見你就心煩!」
  老爺爺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想想躺在炕上的兒子,他也顧不得自己啥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了,『噗通』一聲就給老太太跪了下來:「嫂子,是俺錯了!俺以前就當這些事都是瞎說的,根本不相信,所以才會這麼幹的。不過現在事已經出了,咱總得想辦法補救啊!總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被折騰死吧?」
  老太太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歎口氣說道:「唉!不是俺說你,這世上任何一種活物都有靈性,都是一條命,就算不是你家家神,你就能隨隨便便下死手了?!殺生就是造業!以後啊,你這脾氣可真得改改了!」
  老爺爺這時候已經完全沒了脾氣,跪在地上點頭如搗蒜:「改改改!俺一定改!」
  老太太擺手讓他起來,然後告訴他:「他叔啊!虧得你們家這位家財神脾氣好,沒馬上下死手把孩子帶走。這件事呢,總算還有挽回的餘地。這樣吧,你也別怕花錢,回去準備五頭三牲,香火元寶紙錢,還要找人做一件紅花的蟒袍。再去給你們後胡同的劉才家的送點禮品,請她一起過去給你求求情,這事估計能過去。記住,管住你自己那張破嘴,別胡說八道!」
  到了這時候,老爺爺還能說啥?只能是唯唯諾諾,千肯萬肯地答應著去了。
  後來這件事處理得算是非常圓滿,在老太太和那位埋葬蛇屍的劉才嫂子的說合下,老爺爺也花費了一筆不小的錢財,小爺爺的病總算好了。
  而且在老太太的主持下,老爺爺在家裡給那條蛇供上了一個長生牌位,一年四季香火不斷,倒使它成為了自家的一位真正的『護家仙』,據說還頗為靈驗,後來還曾經救過老爺爺的命。
  所以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句話並不是只適用於人類世界,我們跟周圍的其他任何生靈之間也是如此,千萬不要自恃萬物靈長而恣意妄為,因為在這個世界裡,還有很多東西是我們所不瞭解,也是不可抗拒的!
第238章 收妖(1)
  咱們言歸正傳。
  天遊子他們既然已經基本確定了這場禍事的肇事者,那麼下一步的行動就是要找到根源,對其進行降服或是驅逐了。對於這種事,陳半夜一般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他和方泊姐妹倆還都很虛弱,也不適合參與進來。
  天遊子和周長功粗略地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行動,從兩方面同時入手:由天遊子先進入宅院制住隋德昌一家人,最起碼是要先牽制住他們。周長功呢,則負責去尋找妖仙的真身。
  這種事拖延越久,對事主和周圍的人來說就越危險,說幹就幹,此時天遊子也顧不得周圍人們驚詫的目光了,他稍微後退幾步,然後『唰唰唰』一陣助跑,腳尖在院牆上連點兩點,身體如一隻大鳥一般騰身而起,直接就落入了院子裡邊。
  後邊周長功取出羅盤,按照指針的指引沿著院牆慢慢走去,希望能盡快找到妖仙的藏身之地。沒想到他圍著周圍的幾家農戶繞了好幾圈,卻發現羅盤所指,竟然全都在院子裡邊,而且指針波動強烈,很顯然藏在院子裡的妖仙真身並不只是一個。
  這一來事情就有些麻煩了。先不說周長功並沒有像天遊子那樣受過正統的道術傳授,院子裡又情況不明,誰也不知道被妖仙附體的到底有幾個(除了已經明確隋德林已經死亡之外,裡邊還有隋德昌一家和隋德林的老娘、老婆和一個孩子呢!),如果這些人都還活著,並且也已經被妖仙控制,貿然進去的話,面對數量如此眾多且失去了自主意識的殺人狂魔,他能不能自保都成問題,豈不是反而會給天遊子拖後腿?
  看到周長功在那裡猶豫著來回轉圈,後邊的陳半夜可就有點沉不住氣了。他雖然看起來遍體鱗傷的樣子,但說實話只是皮外傷,他之所以故作虛弱,一個是想在這其亂如麻的局面間隙中稍微喘一口氣,二一個也是害怕方泊靜再次莫名其妙地發狂——他沒有天遊子那種高妙的道家手段,又不能像對待敵人一樣面對面硬撼對手,方泊靜也是自幼習武之人,那對粉拳香足掄起來也是力道十足,他可實在是不想再遭一次二茬罪了。
  然而看到院牆外那個慘不忍睹的人頭之後,他心裡已經知道院子裡隱藏的巨大危險。他和天遊子自小一起長大,風雨同路、同生共死了這麼多年,彼此間已經成為了對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種時候,他又豈能袖手旁觀?
  他低聲示意方泊靜小心照顧姐姐,然後強忍著滿身的疼痛,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看著仍舊在那轉圈的周長功說道:「我說周大叔啊!你這是在這轉悠什麼?!好像那些害人的東西在裡邊吧?臭句號已經進去了,你這總呆在外邊算怎麼回事?撿現成便宜啊?!」
  陳半夜好歹也算得上是半個內行,或許周長功能忽悠得了旁人,對陳半夜卻是毫無辦法。他老臉一紅,有點尷尬地看了看守在一旁的隋玉書等人,結結巴巴地說道:「這個……這個……剛才俺表侄進去之前,說是讓俺負責尋找妖仙真身,俺這不正在這找著呢麼!你別急,別急!」
  陳半夜冷冷地看著他:「哦?那我看你好像也在這轉悠了不少時間了,找到了嗎?你老人家現在可是今非昔比,不是一般人物啊!不應該怕這些雜七雜八的牛鬼蛇神吧?!」說話間一對青腫的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他手裡的羅盤,視線在羅盤和院牆之間來回巡視。那意思顯然是在告訴他:別他媽蒙我,哥們懂!再不老實,小心老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揭了你的老底!
  周長功更加尷尬,面對脾氣火爆的陳半夜他可不敢瞎忽悠,一旦這小子惱羞成怒將他現在『活死人』的身份給揭出來,那他以後也就別在這地界混了。
  他挺挺胸脯,盡量做出一副坦然的樣子說道:「找到了,找到了,這些東西應該都藏在德林家的院子裡,不過具體的方位還得再找。你看俺這不正著急嘛!你說俺一個農村老頭,也沒有表侄那麼好的功夫,這麼高的院牆,俺也進不去啊!」
  見到他這一副看似淳厚實則狡詐的嘴臉,陳半夜一時間怒火不打一處來。他怒極反笑,一伸手抓住周長功的衣領,另一隻手在他腰間一搭,大喝一聲:「好!既然你也著急,那陳爺就陪你進去!」
  說完雙手一抬,竟然將周長功一個一百七八十斤的身體從近兩米半高的院牆上給扔了進去!
  他這一手一露,周圍的隋玉書等村民登時嘩然。這個一身是傷狼狽不堪的年輕人都有如此力氣,那麼剛才那位行動間迅若飛鳥先行進入院子的年輕人又該如何了得?!什麼是功夫?這才是功夫!什麼是高人?這才是高人!相形之下,他們以前一直依為靠山、甚至是奉若神明的周長功可就弱爆了!
  院子裡傳來一聲沉重的身體落地聲,緊接著就是周長功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哎喲!摔死俺了!」
  陳半夜冷冷一笑,也不後退,只管用手輕輕一搭院牆牆頭,身子一偏,已經輕輕巧巧地跳了進去。這倒不是說他的功夫要比天遊子高明,而是因為他的身高要比天遊子高了不少,能夠伸手借力,加上他們來的時候,大部分裝備都背在天遊子身上,行動不便,這才有如此之大的差別。
  這一下本來是陳半夜情急之下無意中顯露身手,卻一下子將周圍看熱鬧的村民給鎮住了。本來還有那麼幾個村裡的二流子一直在垂涎於方泊靜姐妹倆的美色,正偷偷摸摸地想趁亂靠上去揩點油呢。陳半夜這一手功夫一顯,這些人頓時面面相覷,一個個咬指咋舌,又悄悄地退了開去。不一會,姐妹兩人身邊已經空出了一大塊空地。
  方泊靜此時一門心思都在姐姐身上,又牽掛著陳半夜和天遊子的安危,加上說實話她也根本沒把這些農家漢子放在眼裡,所以對於周圍的變化根本就沒有注意。
  再說陳半夜。他跳進院牆之後,發現周長功正呲牙咧嘴地爬起身來,看到他跟著進來,見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也不敢埋怨,連忙從地上撿起羅盤,開始鼓搗著尋找目標。
  他這裡後知後覺,但陳半夜一進來卻發現有些不對:按理說,這院子裡有隋德昌那幾個被附體的凶神在,天遊子一旦進來,一場爭鬥必定再說難免。可是奇怪的是,現在整個院子裡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配上那滿地的斷肢殘體、血污狼藉,簡直就像是一座死寂的人間地獄。
  這時候他也顧不得去理周長功了,一個人甩開他,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那些殘缺的肢體向正面的堂屋走去——透過半掩的房門,他隱約能看到幾個人影正在晃動。
  周圍情況不明,他一邊走一邊將摸金手甲和天官印取出戴好,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邊慢慢向前走。
  隋德林的家跟大多數北方農家院差不多,東西兩座偏房,正北面則是五間正房。就在陳半夜從東偏房的門口經過的一剎那,突聽身側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夾雜在一陣惡風中疾撲而來。
  陳半夜早有防備,一翻身,摸金手甲和天官印齊出,只聽『砰』的一聲悶響,撲過來的人影躲過了他左手的手甲,卻沒躲過右手的天官印。一股散發著焦糊味道的青煙在那個人影胸口冒起,接著四腳騰空,張牙舞爪地向後跌了出去。為什麼說是四腳騰空呢?因為這個人影行動間四肢著地,其身形動作完全就是一頭野獸的模樣。
  陳半夜雖然一擊得手,卻是心中一涼:既然這院子裡邊還有行動自由的被附體者存在,周圍又如此寂靜,那很可能就是天遊子遇到了危險!
  他一邊附身作勢,防備著對方下一次的攻擊,一邊大喊一聲:「臭句號!你他媽在哪貓著呢?還活著沒有?」他雖然語氣輕鬆,但心裡卻在打鼓:臭句號啊!你小子可別有事啊!老子還沒跟你玩夠呢!
  好在下一刻他就放下心來,天遊子清朗的聲音隨即從堂屋裡邊傳來:「臭狗屎你來了?放心!道爺我死不了!快!把剩下那兩具行屍給我逼過來!」
  行屍?!陳半夜心裡一涼,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聽天遊子話裡的意思,現在這院子裡的活人好像不多了。他剛才在院子裡已經看見了兩個人頭,加上天遊子所說的兩具行屍,這麼算起來,隋德昌隋德林兩家加起來一共七口人,剩下唯一可能還活著的,也就只剩下了兩個。就算他們能夠制止事態的發展,這一次的行動可以夠失敗的!
  不過眼前可不是他惋惜的時候,因為他面前的東偏房裡的那頭行屍雖然還沒有開始反擊,但他身後卻又有了動靜。以他多年盜墓的手段和天官印以及摸金手甲之威,殺一兩具行屍應該不成問題,但是既然天遊子讓他把它們逼過去,那自然就是有他的道理在。所以他轉身後退,讓開正面,隨即便看到有兩具行屍一左一右分別從東西偏房俯身爬出,呲著牙慢慢向他逼了過來。
第239章 收妖(2)
  這兩具行屍一老一少,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碎不堪,露出裡邊傷痕纍纍的肌膚,其中那位老太太肚腹破裂,已經露出了一大截腸子,而另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的脖頸已經被撕裂了一半,喉管處血肉模糊,不停地往外冒著黑紅色的血沫子。
  陳半夜一邊暗中戒備,一邊暗自猜想,那個小男孩不用說一定是隋德林的兒子,而那位老婦人則極有可能便是小男孩的奶奶,隋德林的老娘了。那麼剩下的那兩個可能還活著的,就只剩下了隋德昌和他的老婆翠花。
《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