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桃花點了點頭,讓出位置來。
  我費力的擠過去,慢慢爬進洞裡。頭頂上那如明月的光斑也不見了。我的視野裡只有手電照亮的範圍。
  身下的泥土很乾燥。這裡靜的出奇,只有我們爬動時候的摩擦聲,以及粗重的喘氣聲。
  爬了一會,桃花突然攥住我的腳脖子。
  我被她嚇得一哆嗦,扭頭抱怨道:「姑奶奶,不帶這樣嚇人的。在這種烏漆麻黑的老鼠洞裡,腳脖子能隨便拽嗎?我還以為是冤鬼找替身呢。」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身後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拿手指著後面,越著急越說不出話來。
  桃花卻沒覺出我的異樣,仍然自顧得說:「大力。我怎麼覺得這洞裡邊有別的聲音。不光咱倆的。」
  桃花見我不說話,抬頭看見我直勾勾瞪著後面。於是也扭頭用手電向後照去。
  手電在狹窄的鼠洞中格外聚光。然而,還是有照不到的地方。
  我們看見在手電光將盡而未盡的遠處,無數個紅色的光點正在緩緩移動著飄過來。這些光點很像黑夜裡的煙頭。但是,哪個煙鬼會來這種地方抽煙?又怎麼可能抽這麼多?
  我和桃花的第一反應就是鬼。
  常聽老人們講墓地裡有一種燈籠鬼,專門給夜行的人照亮。但是,誰要是跟著它走,就會被幻覺迷住,繞著一座墳轉圈子。一直轉到天亮,才能從墳圈子裡走出去。
  桃花撲到我懷裡嚇得直哆嗦:「這不會是燈籠鬼吧。這麼多,這裡又黑,咱們得轉到什麼時候。」
  此時溫香軟玉在懷,我卻實在沒有心情欣賞了。我自欺欺人的安慰桃花說:「不是吧。哪有鬼住在老鼠洞裡的?怎麼也得堆個墳啊。」
  桃花快嚇哭了:「他們就是被埋在老鼠洞裡,所以才鬧鬼的。沒準就是被老鼠要咬死的。咱們是不是也要死在老鼠洞裡了。」
  我心思轉的極快,馬上就鎮定下來,拉著桃花往前爬:「管他後面是不是鬼,反正不是好東西。咱們還是趕快往前跑吧。」
  桃花撿起跌在地上的手電筒,跟在我後面使勁爬,一路上嫌我在前面爬的慢,擋了她的路,不知道在我屁股上打了多少拳。
  爬了一陣,我滿頭大汗,問桃花:「甩掉他們沒?」
  桃花氣喘吁吁向後一看,啊,得一聲大叫。坐倒在地。
  我心說壞了,莫非真是鬼?
  連忙舉著手電往後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嚇尿了。
  我的乖乖。這後邊還真不是鬼。而是這兩天打交道最多的東西:老鼠。
  他們在這鼠洞中明顯如魚得水。爬的比我們快得多。這時候已經快追上我們了。
  這些老鼠都長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在手電光照映下發著紅光。顯得分外猙獰。剛才看到的那些煙頭,估計就是它們的眼睛了。
  當然,長得再醜的老鼠也不至於把我嚇尿。我害怕的原因主要是……他們太多了。簡直成千上萬。沿著鼠洞爬過來,像陰天時候打架的螞蟻。
  我拉了桃花一把:「別傻楞著了。還不跑?」
  桃花從驚恐中回過神來,衝我屁股上揮了一拳:「你擋著路呢,我怎麼跑?」
  我直接無視她的暴打,一邊爬一邊說:「你的蛇牙項鏈不是鼠蟻不侵嗎?不如摘下來,扔後邊擋擋。」
  桃花有點捨不得:「這項鏈可難得的很。這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你以為蛇王有多少牙,你以為多少代才能養出一隻蛇王。」
  我懶得和桃花廢話,一伸手把她脖子裡的項鏈拽下來,隨手向後扔去。
  桃花哇哇大叫,這次是真的惱了,兩手沒頭沒腦的衝我亂捶,有幾次角度刁鑽,差點打得我斷子絕孫了。
  我忍著劇痛,拉著桃花往更深處爬去。百忙之中向後看了一眼。那些老鼠果然懼怕蛇牙項鏈,紛紛退開,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它們誰也不肯走。都聚在一塊,像是低聲商議辦法。
  這場景看得我毛骨悚然。人類得虧是有智慧啊。要是智商和別的動物在一個檔次上,估計早就被滅了。
  我不敢多呆,生怕這些成精的老鼠真商量出什麼結果來。拽著桃花一步一步往洞口深處爬去。
  我自然知道,越往裡面爬,就越多未知的風險。但是,鼠群就在後面,向前是唯一的生路,哪怕多苟活片刻。
  漸漸地,後面的老鼠已經看不到了。而桃花還在後面張牙舞爪得鬧騰。這嚴重影響了我的前進速度。
  我有些生氣:生死關頭,這娘們怎麼就看不開呢?
  當時我越想越氣,拉過正在扭動著身子、喋喋不休的桃花來。抬手在她屁股上打了幾巴掌。
  手掌隔著輕薄的布料打在她結實的臀部。清脆的聲音迴響在鼠洞裡,那聲音中彷彿都帶著火辣辣的疼。
  桃花挨了打,老老實實得趴在地上不動了。
  我打完她就後悔了。哎,這還沒娶呢,打老婆打早了,萬一這廝惱羞成怒不嫁我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裡,我忙用手電照桃花,想看看她什麼臉色,是悲還是怒。
  沒想到,手電光下的桃花兩腮通紅,滿臉都是害羞的樣子。見我看她,低下頭說:「錯啦,不鬧騰啦。咱們塊走吧,你可別生氣啦。」
  我心裡這個爽啊。沒想到打了她,她沒生氣,還主動認了錯。這時候我自然要裝出個嚴肅的樣子來。冷冷的「嗯」了一聲。就在前面領頭爬去。桃花在後面跟著,乖得像一隻小貓。
  在鼠洞裡爬了一會。我便停住了。桃花從後面探出腦袋來,問我:「怎麼不走了?」
  我拿手電照著前面說:「前面有三條岔路。不,有三個洞。咱們進哪個?」
  桃花說:「聽你的。」
  我想了想:「走最左邊的吧。從左到右的順序來,萬一沒路了咱們再爬回來換一個。」
  仍然是我領頭。這個洞裡很靜。那種很詭異的靜。
  我和桃花都是地道的農村娃。在村子裡,無論多麼靜的夜都是有聲音的。夏天有蟈蟈的叫聲。冬天有北風的呼嘯。這些聲音已經成為我們生命中的背景音樂了。
《蠱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