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亦凡,這是你寫的啊。」暉兒茫然而驚異地說道,「一小時不到的功夫,你足足寫了幾十頁,難道這些文字你自己都不知道?」
  「幾十頁文字……」這疑問幾乎在大腦中第一時間產生,可答案卻不是我這個「作者」能夠提供的,「不知道,那上面寫的東西我根本一點都不知道。」
  「亦凡,別急,先冷靜一下。」暉兒一臉不忍地抱住了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能相信,都能接受。」
  說什麼?現在能說什麼呢?難道是……我深吸一口氣,緩聲地將在S家見到的恐怖情景和醫院的詭異事件向暉兒講述起來。看著她臉色間的變幻和微顫的身體,幾番不忍中還是繼續了下來,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自口中消失,兩人又是一陣無語。
  「黑色的小蛇會不會就是首尾相連的一行行文字?」暉兒突地問道。
  「也許是的,至少現在看來可以這樣理解。」思維漸漸被暉兒的話語帶動了,「那方形的物體現在想來或許就是書本之類的東西。」
  「太詭異了,夢中所見的天書,內容全部都是強行灌輸在你大腦中的。」暉兒難以置信間又有些感歎,「就像計算機加密儲存的數據,輸入導出完全沒有任何的痕跡。」
  「並不是完全沒有痕跡。」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現在這會,腦子裡的那些文字的記憶非常深刻,好像它本來就在那裡似的,之前卻一點都沒有。」
  「這也太玄妙了……」暉兒身體忽然一震,臉色倏然蒼白,「那你看到S身上的怪物也是……」
  「但願那不是真的……」也許是太過注意自身狀況的關係,我倆完全忽略了S身上那條詭異的怪物,「可這麼詭異的事情都發生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鏡子!那面鏡子後來你放在哪裡了?」暉兒望著我若有所思地問道,「送你去醫院以後,S和我一直等到早上才放心離開。去她家拿包的時候,那面鏡子沒有了,我們還找過一陣。」
  「不記得了,好像在發病的時候那鏡子就消失了似的。」回憶中的片斷有些模糊,「記得之前是拿在手上的,掉落下來的話也只會在我們坐的地方。」
  「鏡子和信……」暉兒像是想起了什麼,「亦凡,那信和鏡子會不會和這些事情有關係?」
  「不管是不是有關係,你我都無從著手求證。」輕歎間心情凝重了起來,「至少我們目前沒有什麼危險,現在值得擔心的倒是S。」
  ……
  「看樣子還是活蹦亂跳的,害我們那天白擔心。」S的語調還是那麼沖人,不過聲音卻比往常低了十六度。
  「亦凡的同學醫術很不錯的,這回也虧得是他幫忙。」暉兒笑道,「S你的臉色比上次差了很多,身體不舒服可別硬撐啊。」
  臉色差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我此刻的臉色絕對可以和S匹敵——因為那張猙獰得足以殺人的面孔正嘲弄地在我身側晃動。
  自望見S第一眼,一種跌入冰窟般的寒冷便牢牢地裹住了身體,無論如何刻意迴避,那隻怪物卻還是映在了眼底。如果不是事先潛在的心理準備,只怕當場便會驚呼出聲。
  跟著暉兒走進屋子,我一直保持著散渙的眼神,以此逃避那個恐怖且令人作嘔的影像,心中茫然的盤算著不知答案的疑問。除去以耳朵聽力因病有些障礙來搪塞S的好奇之外,我幾乎沉默到完全隱藏了自己的存在。
  S依舊像往常一般坐在我和暉兒之間,雖然顯得有些精神不振卻也和暉兒談得起勁。那蛇身依然如當日那樣盤附在她的身上,雖然不像鏡後透出的影像那樣清晰,但也足以令我完全分辨出它的存在。
  竭力地偽裝下,一付視而不見的表情浮現在了臉上,可心中的顫慄卻始終揮散不去,況且那隻怪物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不停地晃動著頭部扭曲著身體對我一再探視,那詭異的眼神和恐怖的臉部形成了天下最為殘酷的刑罰。
  「老婆,S的身體不好,還是讓她多休息吧。」既然眼前的事實足以證明當日所見非虛,留在這裡也未必能找到解決之道,還是尋個借口早些離開這裡,更何況我也無法繼續忍耐那令人作嘔的駭人怪物了。
  「切,你這傢伙來了就一言不發,我和你老婆聊得起勁呢。」S不滿道,話語間那怪物的頭顱擺動了一下,一段身軀已盤上了S的脖頸,頭暈的表情立即出現在她的臉上。
  「S,沒事吧?你還是多休息休息,我們也不打攪了。」暉兒關切地說道,對方則無奈地點了點頭。
  離開S家,顫慄陰寒的感覺漸漸退卻,大腦中漫無目的地搜索著各種正統教育下的常識條目,蒼白無力地想尋找出某個解決的方法,但這一切也只是徒勞無功罷了,因為根本沒有一個答案。
  「應蚺,木旺金虛,人首蛇身,面如婦人,烏睛利齒,喜食人腦髓,夜半輒呼人名,應之,附於人身,當下無恙,七日後,子時現形,開腦吸髓,雖深室密櫝,不能藏也。」伴著腦中閃現的文字,我輕聲地誦讀出來。
  「亦凡,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暉兒在一旁莫名道,「你一直不出聲我都不敢問你怎麼了。」
  「S身上的怪物,是應蚺。」我答非所問道。
  「什麼?應蚺……」暉兒望了望我凝重的表情,回過神來,「你是說你看見了……上回那條蛇一樣的怪物?!」
  記憶裡剛才那段文字是《聞風拾水錄》中的一段記載,這段對應蚺的描述正好印證了在S家的所見所聞。雖然不知大腦中是怎麼跳出這個記憶殘片的,但卻有了一種溺水者抓到了繩索的感覺,或許就此真的能夠找到解決的方法。
  「是的,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確實看到之前的那個怪物。」將車駛進車庫停下,我正色地說道,「而且剛才那段文字應該就是對這個怪物的描述,仔細翻閱一下那本書稿,也許可以找出對付它的辦法。」
  ……
  「呵呵,那明天給你帶來。拜拜~~」暉兒掛上電話,一臉恐懼地衝我點了點頭。
  剛才的電話是我讓暉兒打給S的,假說家裡有人送來些調製好的風味豬腦,問她要不要嘗鮮。
  「從來不吃動物內臟的S聽到電話後是不是口水直流似的?」我問暉兒。
  「嗯,她非常的感興趣,像是最好馬上送去似的。」暉兒擔憂的說道。
  「那東西最喜歡吃腦髓,S估計就是受它的影響,連飲食習慣都改變了。」我看了看手中的書稿,「『七日後,子時現形。』這麼算來的話,明晚子時就是它襲擊S的時候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救S嗎……」暉兒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
  辦法?辦法不是沒有,可怎麼去做就很成問題了,我暗暗歎了一口氣。自進門後便翻閱了整篇書稿,很快找到了剛才所說的關於應蚺的文字描述,與先前的記憶完全吻合,而至於它的天敵則是——金翅天龍。
  「金翅天龍,金盛火敗,有翅能飛,長三寸三分,遇蛇蟲飛於顱上,吸其腦髓而食,故克之。」我連拍幾下額頭,煩躁道,「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揣摩這段說明了,但還是找不出方法。古代把蜈蚣叫作天龍,這金翅天龍應該是種有翅膀的金色大蜈蚣,可是現在到哪裡去找這種根本見都沒見過的東西呢?」
  「亦凡,你別急,我們再想想。」暉兒勸道。
  「算了,我去找找林岳,中醫學上蜈蚣的藥理名稱也叫『天龍』,這小子學醫都學成精了,也許他會知道點什麼。」我無奈的做了個手勢,這下可真的是病急亂投「醫」了。
  林岳已經睡的迷迷糊糊了,在電話裡簡短說明了兩句之後,我便驅車前往他的宿舍,原本四十五分鐘的車程,只用了二十多分鐘。
  「匡匡匡……」在門被砸倒之前,林岳一臉睡意的應門出來了。
  「你老兄是不是用飛的啊?這麼快?!」看來這小子接了電話之後又睡過去了。
  「得,別站這裡,進屋說!」我連推帶搡地把林岳「塞進」他的房間。
  「王亦凡,你最近是不是撞上什麼了?上回莫名其妙的犯病,差點死過去,害得我鞍前馬後的幫你抽液針灸,忙得跟個孫子似的。這回又大半夜的跑來和我說要找什麼『金翅天龍』?我說你沒事兒吧你?」林岳聽我說明來意後,眉毛立即又變成了四條。
  「去你的烏鴉嘴,誰有工夫和你瞎掰呢?」我根本沒心情陪他耍貧,「反正告訴你,靠這東西救命呢,要是知道就快說,不知道的話我立馬閃人。」
  「唉,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德,居然誤交你這麼個損友,害自己淪落到如此地步啊~~」林岳一臉苦相的打開筆記本電腦,從包裡拿出一個移動硬盤接上,灰頭土臉的檢索起來。我點上一支煙,拉過凳子坐在一邊,作監工狀。
《聞風拾水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