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忽地,人影停住了腳步,彎腰從地上拾起一件東西,那是一串精巧的水晶手鏈,在淡淡的月色下顯得分外晶瑩可人。
  「這不是她的手鏈嗎?」那人影嘴角一揚,轉頭望向姚建國家的後屋。
  手鏈不住晃動著,晶瑩的光芒閃爍不停,彷彿戀愛的男女心中悸動不已的綺思,在手鏈的連接處掛著塊小小的銀牌,上面清晰地鏤刻著一個字母「S」。
  ……
  村北,葬地區域。
  「好傢伙,不管那人是誰,在這兒可算是下了血本了。」林岳捻著一手的黑土直咂嘴道。
  一大早,楊葛根和姚建國便領著我們來到村北的這塊葬地,雖然早有耳聞,但當我們看到這些多得誇張的墳頭時,不免還是感歎了一番。
  耿婆的確沒有說錯,圍著整個葬地查看了一番格局後,我們很快發現了幾處人為改造的痕跡。
  這塊葬地依山傍水,乍一看去似乎有那麼點藏風得水的意思,難怪那個風水師信口胡謅兩句就哄得村民深信不已。但這只能騙騙外行人,從整個格局方位來看,葬地在山北陰處,附近的小河是曲水東流,山風陰冷飛捲,水質混黃不堪,處處透著陰寒凶險,哪裡是什麼風水寶地。
  水質中富含了大量的砒砂,這是一種用以改造水質的物質,性陰寒而沉滯,使用時鋪陳在改造區域的水源中,用以滯留水源中的陰氣,阻斷外界氣脈進入,並造成水源中生態環境的變化,將其改造成一處聚陰散陽的「水脈口」。
  而葬地的土壤中則是被人摻入了更多數量的膠土,這種膠土取自西南內陸地區的土壤中。經特殊提煉的而獲得的膠土摻入土壤後,可完全地改變其中的膠質和酸鹼度,並起到封閉地氣和改變地下環境的作用。照資料記載「閩地黑土取之三斗,依法淬之可得五分,曰膠壤」,如此換算下來,要想獲得葬地中所摻入的膠土數量,其工作量絕不是一般的大。
  葬地四面的地勢形狀也十分怪異,細看之下竟然蘊藏著更大的殺機。
  東側是一個凹陷的地形,邊緣曲折外弓,兩條邊路直入葬地,看去像是沒頭沒尾的「雙斷路」,其間雜草叢生,地表層疊不齊,恰好犯了墓葬風水中的凶穴大忌——曲格沉亡穴,俗稱「死牛肚穴」。
  南側是一個外凸隆起的地形,這裡是整個葬地中最高的地勢,和山體形成了一個較窄的夾角,其間多出一些參差錯落的山石深入地下,這便是墓葬風水中的另一種凶穴——貪狼噬煞穴,俗稱「狗腦殼穴」。
  西側就更為離奇了,幾棵半死不活的大樹斜斜地歪在那裡,似乎是被強勁的山風常年吹刮的緣故,但光禿禿的樹幹卻不約而同地直指此處的穴地,莫名地形成了一個「木硬槍頭」的凶穴。
  至於北面的地勢連耿婆看了也不禁暗暗搖頭,原本這裡是葬地四處中最為妥當的一處地勢,波浪般曲起的地勢符合葬地文曲的吉格,可不知為什麼,在最後的一個曲線上卻硬生生地被拉出條直線道路,也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變化,活活把這個唯一的吉格給變成了墓葬風水中最頭痛的凶穴——「破面文曲」。
  若只是單獨出現一個兩個凶格,倒還能設法改局換勢,可四處凶穴加上葬地中央的那個「土不成土」的大穴環境,整個區域幾乎囊括了墓葬風水中「養屍塋地」的全部凶格。我看得滿頭是包,恨不能立刻找來一隊開山作業隊,索性將這裡夷為平地。
  「亦凡,很難處理嗎?」暉兒見我愁眉不展,便悄聲問道,「好像連耿婆也覺得有點棘手。」
  「這塊葬地根本就是個『十全大惡地』,什麼亂七八糟的倒霉格局都聚齊了。」我皺眉道,「的確棘手啊,至少以我現在的造詣是無法改觀這裡的。」
  「光這格局就夠咱們忙活的了。」林岳從地下抽出一根發黑的籐蔓來,「我不想添亂,不過還是得提醒下,這塊的地脈也不是啥好貨。」
  林岳手中的籐蔓叫「金烏籐」,陽性籐蔓類植物,對地脈地氣環境的變化最為敏感,一般情況下籐蔓表面為淡紅色,如果地脈地氣陽炎過旺,便會呈現出深紫色。而現在這種黑得像腐爛了似的顏色,則說明地脈地氣陰澤過盛。
  「這下手的人也忒狠了,搞得跟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林岳丟掉籐蔓,不住地用紙擦手道,「這轉氣叩穴法不但把附近的陰氣引了過來,還順帶把那些陰毒的蟲子也連鍋端了。」
  葬地裡的確有不少的蜈蚣、毒蛇爬動,不過它們似乎都很安分,只是懶懶地窩在一些墓穴和孔道裡,並沒有主動襲擊人的舉動。楊葛根和姚建國也證明道,平日來下葬祭拜的村民從未被這些東西咬傷過。
  這些東西當然不會咬人,因為它們身上的陰毒之氣全被葬地吸收殆盡,哪裡還有活力出來惹是生非呢。
  「記得我的計算機導師曾經說過,當面對複雜的問題時,往往要從簡單的角度去考慮解決。」暉兒攏了下耳邊的長髮,緩聲道,「也許我們大家都想得過於複雜了,忘記了最直接的辦法。」
  耿婆在一旁半天沒吭聲,但當暉兒說出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卻突然一亮,眼神有意無意地瞟向了不遠處的一個土丘,轉而又若無其事地和楊葛根聊了起來。
  「這些活屍白天不會出來走動,喜歡躲在一些特別的地方。」耿婆左右看了看,「你們村附近有什麼土窯、大坑或者山洞嗎?」
  「有咧,就在這邊上的山坡後面。」楊葛根用旱煙桿指了指一旁的山坡,「有個呢大的洞,抗戰的時候日本人殺了人就丟進洞裡,邪氣的很,麼人敢進去。」
  「呵呵,看來就是那裡了。」耿婆咧嘴一笑,「這幫東西也跑不遠,窩在那裡比較舒坦。」
  看她悠然的笑容似乎找到了什麼解決辦法,我剛想開口詢問,耿婆卻像知道我心思似的擺手示意,到了嘴邊的問題立刻咽進了我的肚子裡。
  「走,去山坡上的那個洞看看。」耿婆精神抖擻地招呼道,眾人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得跟著走上了山坡。
  村裡倒是有不少聞訊趕來看熱鬧的,村民看著一個小老太太帶著一幫子人探險似的走向山坡,不由都好奇地跟了上來。
  一陣嘈雜聲中,十來個年輕力壯的莊戶漢子拿著棍棒鋤頭,從村裡趕來,為首的正是愣頭小伙姚遠山。他穿了一身厚布衣服,打了綁腿,手裡拎著一把大斧子,雄赳赳氣昂昂地率領著眾多漢子趕上了我們。
  「你看你穿的啥嘛,麼錘子相。」姚建國看到兒子劈頭就是一頓訓。
  姚遠山倒是不在乎父親的訓斥,笑嘻嘻地辯解著。原來他昨晚聽說今天我們要來看葬地,便興奮得一夜沒睡著,天還沒亮就爬起身,去村裡各處找來些精壯的村民,準備了棍棒傢伙趕來協助我們。
  「起,起,胡然撒哩?」姚建國一臉不樂意道。
  他兒子自作主張不算,還興師動眾地找來那麼多人,做老子的心裡自然有些不樂意。更何況,楊葛根這個村長還在邊上,就算要組織村民幫忙,怎麼也輪不到乳臭未乾的姚遠山。
  「小伙子挺機靈。」耿婆衝著姚遠山一樂,「這些人來的正好,別散了,跟上一起走。」
  一聽這話,悶頭抽煙的楊葛根立刻揮了揮手,大聲吆喝著讓姚遠山和這些精壯村民跟上,當然還不忘喊上兩句「保持井然有序」之類的話語,聽得我們暗地一陣偷樂。
  山坡背後是個背陰的去處,內凹的山壁間露出一個一人多高的洞口來,黑乎乎的洞內似乎沒有什麼活物,除了山風掠過洞口時發出的聲響外,一片寂然無聲。
  對我而言,山風早已將洞內的情形揭示了不少,這是一個「Z」字形的洞穴,小半部分是碎石和骨骸,而後面的大半部分卻被一些詭異的身影所充斥著,那應該便是聚集在一起的活屍。
  「奏是這裡咧,餓們先打頭陣。」姚遠山大聲道,洞外艷陽高照,身後又有大隊人馬跟隨,再加上耿婆和我們壓陣,這愣頭小伙一掃昨晚的狼狽,顯得豪氣沖天。
  「呼」地一股陰風撲面而來,洞內傳出的惡臭嗆得眾人連連作嘔,也許是姚遠山在洞口熱血沸騰的過頭了,洞內的活屍有了感應,如果不是白天的話,只怕他早就被拖進洞內大卸八塊了。
  「餓地娘唉~~」方纔還是豪言壯語的姚遠山,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手裡的斧子險些落在了姚建國的腳背上,氣得他只罵兒子「瓜娃」。
  「瓜娃,扎式個啥咧,餓一錚耳子抽死你。」姚建國漲紅著臉就要打兒子。
  「老姚,莫動氣,你家小子倒是塊料。」耿婆輕輕格了一下姚建國的手肘,「要整好村子裡的事,還得靠這幫小伙兒。」
  「餓跟你們說,這是從上頭請來的專家。」楊葛根借勢給村民們放了個煙霧彈,「這次來是專門給處理村裡地怪事地,你們只管聽話做事,有啥不明白地麼多問。」
  村民們見村長發話,又看耿婆氣定神閒的樣子,心下自然有了數,個個口中應承著擺開了架勢,幾個性急的小伙更是把袖子擼到了肩頭。
  「莫急,動手之前,要這幫小伙們先放放血。」耿婆瞇縫著眼笑了起來。
  十一、鬼蜮寄生
《聞風拾水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