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這傢伙病得不輕啊,左邊人病脈不病,這叫內虛。」林岳不住地晃動著手中的細籐,口裡嘟囔道,「右邊的真髒脈都跑出來了,人倒是不病,等於又加一條——『行屍』。」
  從中醫脈理來講,林岳的說法並不是無根據的,「脈病人不病,名曰行屍,以無王氣,卒眩僕不識人者,短命而死。人病脈不病,名日內虛,以無谷神,雖困無苦。」若以這種理論依據來進行判斷,這個八門九宮格局中隱藏著「行屍」病症。
  這個行屍,中醫上也叫走肉。因為這個人沒有生氣了,卻還活動,人的命實際上已經沒有了。脈象出現了真髒脈,人還不病,中醫的理論來講,五臟根本已經絕了,若有突然之變,馬上就可以來病,馬上就可以死,頓生不測。
  我心中隱隱有些疑惑,井字樓的布設格局原本是納陰為主,但在午時卻出現了陰陽並生的現象,那股陽氣顯然是來自井字樓中的住戶,而這些陰陽之氣又全部被「棺井」導入了地下。由此看來,這些陰陽之氣應該是為下面的八門九宮格局通道服務的,可通道裡怎麼又會出現類似人體的病症脈象呢?
  「把陰陽之氣從井字樓上引下來,會不會是用來抑制這裡的病症脈象?」暉兒思索著自語道,「不過要是這樣的話,除非通道本身具有生命,或者是它關聯著某些生命。」
  「嫂子,你只說對了後半句。」林岳搖搖頭,「這裡的病症脈象正好是那些陰陽之氣引起的,說白了,這叫陰陽不調。」
  「那就奇怪了,誰吃飽了沒事勞民傷財地造這麼個格局,為的就是讓這片通道得病?」S抱起狴犴,「不通,不通,你這話沒依據。」
  「要依據應該不難,前面直走就是景門。」我腦中閃出一個想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腎虛人疲,心臟的脈象才是最終判定的關鍵。」
  離九宮,五行屬火,列八門之景門。
  景門,中吉之門,主華顯易動,頗受注意,行事凸出,聲勢張揚。
  這個動力十足的宮門位所代表的正是人體的心臟。
  剛一進入景門位,一股磅礡的陽炎之氣便撲面而來,彷彿洶湧拍岸的海浪一般。林岳揮手在牆上猛地一拍,一片綠葉繁盛的綠籐立刻擋在了面前,不斷生長的綠葉總算抵住了這股異常兇猛的陽氣。
  「如果把這兒看成心臟,那剛才的陽氣等於就是『洪脈』。」林岳伸手搭住不住顫動的綠籐,「得,洪脈越搏越有勁,那就是死脈了。」
  照此看來,休門腎位的「屍厥」,彙集處的「行屍走肉」,再加上景門心位的「洪脈大漲」,整個地下格局完全是瀰漫著一股陰陽不調的病症之氣。
  「心者,火也,名少陰,其脈洪大而長,是心脈也。心病自得洪大者,愈也。假令脈來微去大,故名反,病在裡也。脈來頭小本大,故名覆,病在表也,上微頭小者,則汗出。下微本大者,則為關格不通,不得尿,頭無汗者,可治,有汗者死。」
  撇過景門,眾人走入一處安全的通道內稍事歇息,林岳不住低低自語著,似乎在琢磨什麼問題。
  「如果這是個病人,屍厥、行屍、洪脈大漲,犯上任何一條,我基本就給他判死刑了。」林岳眨了眨眼,「不過從整體脈象綜合來看,這傢伙倒是還沒死絕。」
  「沒死絕?金剛不壞啊?」S瞪大丹鳳眼道,「這裡古怪得離譜,連你都古怪起來了。」
  「嘿嘿,我哪兒古怪啦?」見S生氣,林嶽立馬涎著臉湊了過去,「電視上的女主角不是常說嗎?男人在專注的時候最有魅力。」
  撲哧,不單是S,連我和暉兒也不禁樂出聲來,這小子說變就變,和剛才滿臉嚴肅的樣子大相逕庭。
  「笑了就好。」林岳得意地點了點頭,轉而衝我正色道,「這三個地方的脈象雖然都是不利的死脈,但如果擱在一塊兒,反而會互相牽制。」
  「就像奇門遁甲裡的『休景雙生,水火並濟』?」林岳的話正好提醒了我,從《聞風拾水錄·奇門篇》中的精要部分來看,這種逆於常理的做法卻可以達到一個平衡。
  「奇門遁甲沒你那麼熟悉,但中醫藥理咱還是有點自信的。」林岳樂呵呵地道,「照剛才說的,那人只會產生一種情況——不老。」
  「長生不老?!」眾人面面相覷,如果這是一種生存之道的話,那就等於解決了人類歷史上眾多帝王將相的夙願,這種有悖自然規律的現象恐怕只在神話裡才會出現。
  「嚴格說來,應該是肌體新陳代謝停滯。」林岳撓著腦袋道,「要想找個適當的詞兒還真不容易。」
  「以風水格局為引導,滋生自然陰霾之氣,借助井字樓中居民產生的陽氣,」暉兒一邊自語一邊在電腦上忙碌著,「遵循奇門遁甲的原理,並結合中醫理論,以陰陽之氣引發病症,造成肌體新陳代謝停滯,藉此達到延緩衰老的目的。」
  屏幕上一陣閃動,暉兒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我用思維導圖分析這些線索,發現缺了一個重要的環節。」暉兒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是有人精心安排的話,這些佈局設置又是怎麼作用到那人的身上呢?」
  「神盤接氣。」耿婆笑吟吟地出現在通道的一頭,莫炎尾隨其後。
  原來耿婆和莫炎也覺察到通道中古怪的氣流,與我們不同的是,他倆並沒有循著氣流的特質察查探,而是順籐摸瓜地找起了八門九宮格局的局眼來。
  井字樓依據天盤三奇而定,八門九宮格局則是按照人盤八門和地盤九宮設定的,從奇門遁甲總盤合定來看,獨缺了星盤的九星和神盤的八神。
  精於此道的耿婆在推算中找出了九星的對應位,那是九個分佈在通道頂部隱蔽處的透光小孔。隨著空中的星盤錯動,這九星不斷變幻著方位,引導星華之氣進入格局,推動了整個格局中的局眼變化,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開始會莫名其妙地走入死門的原因。
  通過局眼變化的規律,耿婆開始尋找神盤的八神位置,但很奇怪,原本設定好的格局神位上根本感覺不到八神的特殊氣息。就在耿婆驚疑的時候,莫炎發現了其中的奧妙。
  是虛靈,八隻隱藏得極為巧妙的虛靈。
  「佈局的人很熟悉虛靈。」莫炎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用靈火替它們偽造了八神神格。」
  「那八隻虛靈都是異類,氣息掩藏得相當之好,只有在陰遁和陽遁局交替變化的時候才會出現。」耿婆接道,「這八個小傢伙好像都衝著一個地方去的,莫炎已給它們做了個記號。」
  虛靈偽作八神,處於格局中神盤的位置上,自然就受到「神盤接氣」的作用影響,它們身上所負載的便是整個格局的氣脈。
  換句話說,這些虛靈就是將格局氣脈作用到佈局人身上的關鍵,跟著它們追查下去,那幕後的傢伙也就自然現形了。
  「不要急著打草驚蛇。」耿婆叩了叩通道的邊壁道,「先得找出法子把這局給破了。」
  大廈內,一間裝潢古樸的房間。
  寬大的書桌上整齊地排列著八隻精緻的小瓷罐,裡面隱隱有著某種響動。
  那高大男子正赤裸著上身端坐在桌邊的紅木凳上,結實的後背肌肉上錯落著八處紅色的淤痕。
  金毛猴子自桌上拿起一隻瓷罐,抬爪按向高大男子的背部,罐口準確地貼在了其中一處淤痕上。一震之下背部肌肉立即收緊,那瓷罐竟如生根一般吸在了上面。
  當八個瓷罐全數吸上後,那高大男子緩緩地坐直了身體,伸手抱過那隻金毛猴子。
  「他們已經看破了井字樓的佈局。」高大男子自語般地說道,「那就等於能破局了。」
  金毛猴子看著高大男子,嘴角咧了咧,仰起的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
  如果把這神情放到人類的臉上,可能每個人都不會陌生,那通常被稱為「期待」。
  「不行不行,這麼一來等於把三座樓的居民全殺了。」我連連搖頭道,「三陰會一陽,這是平衡,打破平衡就會一邊倒。」
  「怎麼不行?換格阻陰,以格控陽,人為平衡嘛。」林岳擺了一桌子的植物樣本,不住地挑揀著。
  從地下通道出來,我們便全力尋找破解井字樓的方法,耿婆算出了整個格局體系中各盤的關鍵所在,但似乎又卡在了地面上這個「棺井葬屋」的格局起源上。
《聞風拾水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