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潛意識中,我以為自己這次肯定完蛋了,混亂的大腦越來越沉,也不知多久,我的耳邊響起了人說話的聲音。
  聲音很耳熟,罵罵咧咧的,我想了半晌,大腦頓時一個激靈,這、這他娘的不是胖子的聲音嗎?難道我真的死了?現在跟胖子在地府裡相遇了,要不然怎麼會聽到他的聲音?
  我胡思亂想,想張口叫胖子,嘴巴卻彷彿被封住了一般,動一下都不能,我又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如同壓上了千斤重擔,他娘的,怎麼回事!
  須時,我感覺自己被人抱坐起來,隨後靠近一個懷裡,背下面還有一坨肥肉,耳邊聽的胖子在嘮嘮叨叨,也不知具體說些什麼,隨後,一股熱流灌進我的嘴裡。
  嘶,燙。
  這死胖子,不知道試水溫嗎?我一下子被燙的醒了過來,一睜開眼,我首先做的是吐舌頭,奶奶的,燙死我了。
  這時,我聽到身後胖子誇張的聲音:「哎呦,醒了。」
  我聽著這聲音,眼淚差點沒出來,他娘的,總算是會師了,這一路,真可以媲美萬里長征了。我轉過頭一看,身後的人果然是胖子,只是他那打扮實在是有點怪異,身上居然裹著一層獸皮,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麼動物的,我吐著舌頭正打算開口,胖子已經怪叫道:「哎喲,我的天真,都瘦了一圈了,把胖爺心疼死了,來,胖爺抱抱。」
  我原本憋了一肚子話,頓時被他給整沒了,忍不住踢了他一腳,道:「少他媽的噁心我,死胖子,你給小爺留塊破布,發個短信是什麼意思,一聲不吭跑來爬雪山,就算你嫌身上的膘多想減肥,也不帶這麼折騰我的,你看我瘦成什麼樣了。」
  胖子嘶了一聲,收回伸出的雙手,道:「說你瘦你還真苗條上了,你以為胖爺我想啊,要不是你那文錦阿姨,我能在這兒扮野人嗎?」
  我呸了一口,撲上去就在他身上揍了一拳,罵道:「你還有理了你?揍死你丫的。」胖子捂著臉叫:「操,再是兄弟也不帶你這樣的,一見面就撒潑,嘶……別打臉。」我溺了水,體力沒恢復過來,揍了他幾拳就氣喘噓噓,胖子揉著肩膀問:「打夠了?」
  我白了他一眼,心中壓抑的東西瞬間鬆了下來,這一路上,我們一行九人,雖然是一個隊伍,卻是各懷異心,我心中一直掛念著三叔和胖子,誰也不敢相信,一路上,可謂是步步為營,小心翼翼,算計打了不少,此刻一見著胖子,那種孤軍奮戰的感覺立刻消失了,跟他扯了一頓,心中壓抑的苦悶頓時鬆了許多。
  胖子見我不吭聲,於是指著我罵道:「我留那東西給你,是想提醒你小心,你他娘的到好,屁顛屁顛的跟上來了,我真想一巴掌抽死你。」
  聽見這話我就來氣,立刻頂了回去,道:「你他娘的還有理了,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胖子怪叫一聲,罵道:「操,我不知道男人還有更年期,天真,你早衰了吧!」
  我被胖子這一吼,也知道自己這次火氣太大了,憋著喘了半晌,開口道:「說吧,怎麼回事兒?」胖子撇了撇嘴,道:「胖爺這次是陰溝裡翻了船,著了你親愛的文錦阿姨的道。」
  我沒好氣道:「少扯犢子,老實交代,你怎麼會到這兒,還有,你現在這幅鬼樣子,是準備在這兒定居還是怎麼的?」
  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冰洞,洞裡凸起的冰錐都被處理乾淨,看得出人工打磨的痕跡,地上鋪著一張黑漆漆的皮,也不知是什麼動物的,洞口的位置也蓋著一張黑皮,將風給擋住了,洞裡光線原本暗淡,但胖子現在打了一支手電筒放地上,因此光線很好。
  他自己身上,除了那雙鞋子可以看出人類的痕跡,整個人就跟野人一樣,裹著獸皮,肚子上還栓了根看不出顏色的繩子。
  胖子一聽我提起這個,頓時一副牙咬切齒的表情,道:「一提起這個我就來氣,先說你,你怎麼把自己整水裡去了?要不是胖爺我摸魚的時候摸到你,你這一次真要折了。」
  我聽他這話忒不靠譜,合著這死胖子每天都下水裡摸魚?他見我一臉疑狐的表情,嘴裡嘖了一聲,道:「你還別不信,這外面就連著一條冰河,河底下東西多著,要不是靠裡面的東西,胖爺我早餓死了。」我光是想想那水的溫度,都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層。
  胖子抬抬下巴,看穿了我的想法,擺手道:「現在知道胖爺這一身護體神膘的功力了吧,抗寒抗摔抗刀子。」他話雖這麼說,我卻看出來了,這胖子至少掉了十多斤膘,想來是吃了不少苦,我接著將自己怎麼掉下來的事情說了一遍,胖子聽到直搖頭,說道:「要不怎麼說你們這些文藝小青年不適合倒鬥,當時要是我在,我直接就給它們來個掃射,打怕了,看誰敢衝上來。你也太窩囊了,被一群狼給耍了,回去以後別說是胖爺的兄弟,咱們裝不認識。」
  我罵道:「少埋汰我,等哪天你遇到那狼王再更我吹,那些東西都成了精了,詭異的很。別說這些,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一次,我是被你徹徹底底給耍了。」
  胖子急道:「哎,天真同志,咱們什麼交情,我就是耍天耍地耍猴戲,也不會耍你啊,這次的事情,胖爺我想起來都一肚子氣,我這一路真是苦的要老命,你現在真要我說,我還真不知從哪兒說起。」
  我道:「王胖子同志,這是新時代了,別給我整這麼多沒用的屁話,咱們二十一世紀的人,講究的是動作要快,姿勢要帥,說話挑重點,再者,你上一次不還鼓勵我,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這崑崙山脈雖號稱萬龍之祖,但咱們剛邁了個頭,你嚎什麼嚎。」
  我瞧胖子被我一句哽的一愣一愣的,心中不由得瑟,衝他挑了挑眉,道:「說。」
  胖子嚥了嚥口水,愣了半晌,隨即一拍重重我肩膀,一臉眉飛色舞,道:「行啊,一年不見,你出息了,這扯犢子都能扯上紅軍了,革命覺悟提高了不少,不愧是胖爺我的兄弟。」我被他一熊掌差點沒拍趴下,趕緊揮手道:「行了行了,咱們舊也續了,說正事。」
  我們二人是生死的交情,自從一年前張家古樓那場變故之後,可以說從此斷了聯繫,我雖然擔心胖子,打過好幾個電話,但畢竟隔得遠,他當時精神狀態極差,讓我一直提著心,現在兩人這一見面,打屁撒混扯了一通,頓時找回當年的感覺,我們擱下話頭,對視一眼,我眼淚差點沒出來。
  胖子心裡也不好受,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道:「小哥有消息不?」
  我搖頭,道:「老樣子,不知道死活。」小哥去青銅門的事情,還有那個十年之約,我只對胖子說過,即使是小花等人,我也從未提及。
  一聽他說起這事兒,我心裡就不好受,這十年本該是我去守的,但最後去的卻是悶油瓶,那個該死的青銅門,究竟埋藏著怎樣的秘密。一想到悶油瓶,我心裡就堵的慌。
  胖子見此,一臉嫌棄的看著我,道:「行了行了,別哭喪著臉,小哥死沒死還不知道呢,你別急著給他哭喪送終啊,笑一個。」我被他整的什麼傷感心情都沒了,立馬一腳踹過去,道:「你他娘的才送終,小哥在長白山活的好好的,你別烏鴉嘴。」
  胖子連連點頭,道:「那是,小哥是什麼人物,萬奴王都被他一刀砍了,沒準他現在正在青銅門裡面,跟陰兵喝酒聊天,沒事砍兩隻人面鳥下酒,我們就別瞎操心了,要你實在放心不下,改明兒出了崑崙,胖爺在陪你上趟長白山,咱給小哥多帶點衣服啥的,你說要不要帶個電腦?給小哥安個遊戲啥的,植物大戰殭屍怎麼樣?小哥喜歡砍粽子。」
第四十四章 殞玉
  胖子說完,我心裡輕鬆一些,其實我倆也不過是互相安慰罷了,如果悶油瓶真活著,十年之後,我二話不說如約而去,但我最怕的,是他已經死在長白山的某個地方,被埋在茫茫白雪之下,或者被那些口中猴分食,這樣的局面……我真不敢想像。
  胖子說完,我歎了口氣,道:「小哥的事咱們先放一邊,說說你的事吧。」胖子一聽我說這個,頓時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道:「這件事情,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我道:「那你就挑重點說,中間的什麼心得體會,全部省略掉。」胖子一拍大腿道:「那我就撿重點的說。本來,我在巴奈待了大半年,漸漸也想開了,這人一輩子,到頭來總是個死字,我跟雲彩沒緣分,她走了,咱也不能尋死膩活不是?我想通之後,正尋思著回北京,又想著很久沒跟你聯繫,準備給你打個電話的,結果那天晚上,我剛拿出手機,坐在床上準備跟你交流感情,你猜怎麼著?我電話號碼還沒撥過去,一抬頭,就看見窗外面貼著一張青白青白的鬼臉,嚇的我一手機就砸了過去。」
  就胖子那雄心豹子膽,能把他嚇成這樣還真少見,我說道:「鬼臉?鬼臉大半夜的貼你窗戶上,是看你脫衣晾神膘,還是看你COS睡美人?」
  胖子來氣了,道:「我說你小子,一年不見嘴上功夫長的也忒厲害,就算真是鬼,敢偷窺胖爺的神膘,我一鏟子就拍死它,可是你猜那鬼臉長成啥樣?」
  我心中瞭然,道:「是文錦?」胖子嘖了一聲,道:「你也就腦子好使一點,不正是你親愛的文錦阿姨嘛!我當時看的一愣一愣的,就差沒跳腳,也拿不定她是人還是鬼,心想她別屍化成禁婆找我算賬來了……結果她還真像禁婆一樣,直接從窗戶裡爬進我的房子,兩隻眼睛瞪著我,一句話也不說,我當時就抄起屋裡的板凳準備幹架,結果你文錦阿姨居然衝我笑了,還說:『小胖同志,好久不見。』我心道,這哪是好久不見,根本是陰陽相隔嘛,我看她也沒有要找我索命的架勢,於是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陳阿姨,您怎麼回來了?您去了殞玉裡,這一年還過的習慣不?要不要趕明兒我帶天真跟你燒個紙錢什麼的?是不是下面缺啥東西,您拖個夢也就得了,怎麼好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我聽到這兒,忍不住頭腦發脹,趕緊打住胖子,道:「說重點,說重點。」
  胖子斜睨了我一眼,一臉不屑的表情,叫道:「天真,我多次教育過你,路要一步一走,飯要一口一口吃,話要一句一句說,胖爺我嘴裡蹦出來的字,那是半生積澱下來的精髓,一字一句都有深刻的革命道理在裡面,換做是別人,我鳥都不鳥他,你他娘的還敢嫌我囉嗦,要不要聽,不聽就吹燈睡覺,我繼續做夢,跟雲彩會面去。」
  我被他教育的一愣一愣的,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下意識的問道:「什麼意思?」
  胖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充滿悲憤的看著我,道:「天真無邪同志,你真的沒救了,放心,哪天你笨死了,胖爺一定給你鐵水封棺,讓你沒有起屍的後顧之憂。」
  我道:「少扯犢子,你他娘的才鐵水封棺,你一口氣說完成不成,憋著屁一段一段的放,你不嫌堵的慌。」胖子鄙夷的看了我一眼,道:「同志,請注意提高你的素養,別滿嘴屁啊屎的,好歹也是咱們鐵三角中的唯一大學生,你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我連撞牆的心都有了,這死胖子大概是一個人在雪山裡憋的太久,現在好不容易遇到組織,嘴裡的閒話就跟連珠炮似的,我察覺到這胖子有點不對勁,他平時雖然也是滿口跑火車,但輕重緩急他比我分的清楚,但現在也不知著了哪門子風,一個勁的閒扯。
  我想了想,決定先找找他的心理問題,這組織會師是好事,但如果內部出現問題,是大大的不好,於是我說道:「胖子,你也別跟我瞎扯了,前年在樓外樓,你還跟我說,革命的勝利在於堅定目標和團體的統一,我怎麼覺得你現在的狀態,有點鬧分裂的意思。從實招來,你小子受什麼刺激了!」
  胖子一愣,看著我半晌,隨即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彷彿想到了什麼,許久,才說道:「要不怎麼說一句驚醒夢中人,天真同志,實話告訴你,胖爺我是憋的久了,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雪山裡呆了有十來天了,他娘的,俗話說放屁還有個回聲呢,這地方,連個鬼影都看不到,我差點就要進化成雪域野人了。」
  我聽胖子這麼一說,於是拍著他的肩膀道:「不管怎麼說,再最艱難的時候,我們總算是會師了,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過去的苦難是磨練,未來是光明的。」
  胖子頓時抹了把臉,一把握住我的手,道:「天真,你長大了。看來在我不在的這一年,你對抗日烈士們的革命精神進行了深刻的研究,我太欣慰了,現在就是讓我死,我都瞑目了。」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什麼革命精神,我說的這些話,哪句不是他王胖子說出來的,現在只不過在適當的時候,還給他罷了,這怎麼就成了進行深刻研究了?
  我算是明白了,現在這胖子在被遺棄十多天後,遇到革命戰友,精神狀態正處於異常亢奮的時期,現在你越跟他扯,他越來勁,當即,我一把拍開他的爪子,整著胳膊在鋪了皮的地上一躺,道:「吹燈,睡覺。」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