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常二姐愣愣指了指屋子,道士急忙竄了進去,找到水缸用舀子舀了點水,快步跑出來,這會林麒還在跟常遇春撕扯,一掌一掌的印在常遇春胸膛,就是不讓大鬼佔了心室,道士對著舀子裡的水大聲念誦咒語:「此水非凡水,北方壬葵水,一點在晛中,運兩許庚至。病者淋之,白鬼消除,邪惡淋之,如杯破碎。急急如律令。」
  念完猛地吞了一口水,繞到林麒身邊對著常遇春「噗!」一口噴出,水汽蒸騰噴了常遇春一頭一臉,要說這道士也並不全無是處,這茅山的敕水咒使出來,還真將那大鬼噴的定了一定,林麒抓住機會,蹲下抓起一把乾土,撒在常遇春身上,念動咒語,用量天尺圍著常遇春,劃了個圈子。
  剛劃完,就聽一個雄壯聲音傳來:「好一手畫地為牢的秘術。」林麒轉頭看去,就見手拿招魂幡的小鬼跟著當初見到過的馬臉男子大步而來。
第一百章 馬面
  林麒常用量天尺劃圈,但這圈子絕不是瞎劃的,有個名堂叫做畫地為牢,也是鬼巫傳授之術,用這個秘術有個前提,那就是得有威力奇大的神器,法器,或是法力高深之輩。林麒自然不算是法力高深那一類的,卻有個陰陽兩界厲害的神器,量天尺,尺子上帶有人祖女媧娘娘的氣息,足以困住一般的孤魂野鬼,蛇蟲鼠蟻。
  大鬼雖然厲害,道行也還不到五百年,若他真是個凶神惡煞的,不管不顧的楞沖,林麒劃這個圈還真不見得能困住他,大鬼生前膽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與人鬥法死了,當了鬼卻愈發的膽小,俗話說的好,人老精,鬼老滑,東躲西藏了快五百年,好不容易修煉出點門道來,讓他去拚命,還真有點狠不下這個心。
  量天尺五色光芒散發出來的浩然之氣,令他神魂驚顫,不敢愣闖,被林麒困在圈子裡面,心急之下,更是慌亂的想要佔據了常遇春全身,將他神魂擠出體外,林麒雖是將他暫時困住,卻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大鬼佔據了常遇春身軀,不能真刀真槍的跟它打上一場,還要顧及不能傷到常遇春的身體,神魂,可就有些難辦。
  馬臉男子喝了聲彩,林麒也沒理他,急的頭上直冒汗,旁邊的小鬼見他不搭話,怒道:「小子,好不懂規矩,我家馬爺與你說話,那是看得起你,別不識抬舉!」另一個小鬼見了馬臉男子,哭號著撲上來抽泣著告狀,說林麒打了他,還毀了拘魂的鐵索……
  林麒困住了大鬼,沒有太好的辦法,一掌一掌朝常遇春胸膛印去,不讓大鬼佔了心室,腦子裡將鬼巫教他所有的法門都想了一遍,辦法也有,但要常遇春毫髮無損,卻難做到,正愁悶間,耳邊卻聽見兩個小鬼哭號,怒斥,兩次打亂了他心中所想,惱怒道:「嚎的一嘴好喪,滾一邊給你爹嚎去!」
  兩個小鬼怒不可遏,尖叫著就要找林麒麻煩,馬臉男子卻是臉色一沉,伸手攔住了,大步到林麒旁邊,輕聲道:「不如封住他丹田,丹田是性命之源,只要守住丹田,大鬼就算佔了別的地方,那也無妨。」
  「好法子!」林麒歡呼一聲,右掌凝聚力道朝著常遇春丹田拍去,他一凝神,體內的陰陽果轉到陰的一面,寒氣鑽進常遇春丹田之中,寒氣如此凜冽,立時就將常遇春凍住,眼見著他全身上下發出陣陣寒氣,最後竟然成了個冰人。
  常二姐見常遇春變成了這幅模樣,尖叫一聲撲上,對著林麒喊道:「你要幹什麼?為何要害他……你就是條陳家的走狗,你害我還不夠,還要害我弟弟……」
  林麒也沒想到會有這變故,自從陰陽果沉寂之後,從不在他丹田之內轉動,除了讓他感覺不到飢渴外,也沒什麼稀奇的。那裡想得到關鍵時刻,竟然成了這個樣子,常二姐又撲上來抓撓,也不耐煩起來,一把將她甩開,對那年輕道士道:「別讓她搗亂。」
  這會年輕道士也知道林麒道行比他高太多,傲氣去了不少,倒也聽話,急忙接住常二姐,輕聲安慰,林麒額頭冷汗直冒,不知道丹田內的果子怎麼就動了。卻不知陰陽果甚是奇異,平時感覺不到,那是因為心神並不集中的緣故,此時為了常遇春,林麒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一處,反而催動了陰陽果。
  馬面男子想不到林麒還有這能耐,張開法眼一看,見他丹田內有一陰陽果子沉寂不動,吃驚不小,又見林麒額頭毛冷汗,知道他控制不住丹田內的冷熱二汽,忍不住道:「凝神聚氣,想著將你體內的果子轉到陽面來,在慢慢輸給這小子,快,寒氣太陰,時間長了對他身體不利。」
  林麒何嘗不知道時間長了對常遇春不利,當年他可是被寒熱兩股氣息折磨得欲仙欲死,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年才挺過來,常遇春肉體凡胎,體內又有大鬼伺機搗亂,絕對熬不過去,耳聽得馬面男子說,立刻靜下心來,默默觀想,他體內的陰陽果感受到氣機,竟然真的緩緩旋轉起來,林麒心中一喜,急忙調動熱氣印在常遇春丹田上。
  熱氣散發,常遇春身上冰寒氣息漸漸散去,林麒不敢大意,又怕寒氣去了熱氣再來,小心翼翼一點點朝他丹田內輸送,過了會常遇春身軀才算恢復正常,人仍是癡癡愣愣的魂不守舍。
  大鬼早就伺機而動,想趁著林麒控制不住冰寒氣息的時候先佔住常遇春丹田,沒想到剛一碰觸到寒氣,就如進入到了冰山地獄,凍得神魂顫抖不止,差點就整個凍住,再也不敢靠近丹田。
  林麒也是真沒辦法了,不敢使出狠招,急得跺腳,道:「怎麼辦?怎麼辦?……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跟你娘親交待……」
  馬臉男子見他著急,上前道:「小兄弟,不如讓我來試試怎麼樣?」
  林麒知道他是陰神,是有職司的,或許就有辦法,點點頭讓開身來,馬臉男子站到常遇春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來,令牌也沒什麼稀奇的,看上去像是生鐵做成,黑黝黝的,但不知為什麼,這令牌上散發出來的沉沉死氣,卻讓人不敢輕視。
  馬面男子豎起令牌,看似隨意的朝常遇春丹田上輕輕一拍,常遇春立刻顫抖不休,劇烈的抖動似的他臉色越來越慘白,馬臉男子見了,猛然圓睜雙目,顯出真身來,就見是一個馬頭人身的怪物,高有三丈,張開巨口,怒吼:「滾!出!去!」
  天地間猛然就變了顏色,狂風呼嘯,萬鬼哭號,三個字出口,如同海面上起了三陣狂潮,一波高過一波,帶著陰沉至極的威壓,衝擊常遇春的身軀,常遇春的身軀猛然定住,那大鬼像是被震散,一點點被驅逐出常遇春體內,而常遇春的神魂在這威壓之下,弱小的猶如狂濤駭浪中的小舟,浮浮沉沉,這般之下,大鬼倒是能被驅逐出常遇春的體內,但他的神魂也必定受損不小。
  林麒臉色劇變,高聲喊道:「快停下,你這樣我兄弟受不住!」
  一顆碩大的馬頭猛然扭轉過來,血紅的雙眼像是地獄裡無盡的業火,深沉,死氣,瞬間狂湧而來,裡面更像是參雜了無數的惡鬼,尖嘯著翻滾。林麒大驚,手中量天尺橫立在胸前,猛然揮出,五色光芒帶著輝煌浩然氣息,驟然升起,如同一陣春風吹開了冰封大地,瞬間所有的一切消散無蹤。
  但林麒還是被馬臉男子這一眼驚的連連後退,驚呼道:「你到底是誰?」
  馬臉男子深吸了口氣,又變回原來的模樣,道:「我是地府的鬼差,專管身處地獄的惡鬼,有人管我叫馬面明王,也有人叫我馬面羅剎,我是馬面。」
  馬面,地府十八陰帥之一,怪不得如此本事,可地府職司分工明確,勾魂索命的一般都是黑白無常,馬面只是看守地獄,怎麼幹起來勾魂索命的勾當了?
  猛然間林麒想起第一次見到兩個鬼差趕陳縣丞陰神入驢身時說的話:這陳斌也真是個缺德帶冒煙的,竟然做出這等事來,害得常二姐守寡,讓咱們聽到不鬼戲,馬爺能不生氣嗎?馬爺生氣,也該著他倒霉,讓咱們教訓他九十天,替常二姐出口氣,這才一個月,還有六十天,哼,等這老小子壽終,可還有他的好看……
  看守地獄的不當值,竟然管這閒事,那就說明這件事因他而起,想到這,林麒膽氣壯了起來,高聲道:「你是陰神,地府的陰帥,此事因你而起,也該因你結束,我是束手無策,就看你的了。」
  馬面笑道,道:「好小子,你到是不怕我。」
  林麒也笑:「我沒什麼虧心的,為何要怕你?就算虧了心,我活著也只有世間的禮法能懲罰我,你想要對我做些什麼,可也得等我死了,既然還沒死,又何必怕你了?」
  林麒幾句話夾槍帶棒,就是提醒馬面,你做的這件事不合規矩,陳縣丞縱有萬般不對,但他活著一天,就輪不到地府的冥差來管,何況還是私刑。如今惹出事來了,想要撒手不管,那也不可能。
  馬面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道:「是我錯,又能如何?就算你告到陰司,我難道就怕了?何況人總有一死,你就不怕我?」
  林麒也哈哈大笑,道:「我還年輕,好歹有幾十年好活,真到魂歸地府的時候,你就不怕我鬧騰個天翻地覆?」說著揚了下手中的量天尺。
  馬面是個識貨的,忍不住苦笑,這小子手中有神器在,就奈何不得他,他說還有幾十年好活,是說他修煉的時間還長,還不知道死的時候修煉到何種地步,真要是到了真人境界,地府又那裡敢招惹了?
  馬面沉吟半響,忽然笑著開口,道:「好小子,是個有種的,我老馬就喜歡你這樣的,辦法倒是有一個,能不能成,就得看這小子的命了。」
第一百零一章 手段
  馬面伸手在常遇春丹田,天靈……幾處拍了拍,常遇春四肢卡吧卡吧……崩豆似的響個不停,身上黑氣亂竄,向上湧到臉龐,馬面將黑氣驅趕到常遇春眉心中間,猛地一拍,將那大鬼封印住,常遇春全身一抖,跌坐在地上,茫然抬起頭來,看見林麒皺緊眉頭,問道:「林大哥,出什麼事了?」
  林麒道:「你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常遇春沉思道:「好像有人鑽進了俺身體,把俺往外擠,這人好生厲害,我沒他力氣大,被擠得昏昏沉沉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起來,起來說話。」林麒拽起常遇春,扭頭問馬面:「你的辦法是什麼?」
  常二姐家院子裡活人四個,林麒,常遇春,道士,常二姐。鬼四個,兩個鬼差,一個馬面,還有個大鬼,但能看見鬼的就林麒和那個道士,林麒扭頭問馬面,在常二姐和常遇春的眼中,就顯得太過怪異了。
  剛才也是同樣如此,常二姐看得發蒙,事情來的突然,過程結束的也快,也來不及多想什麼,現在平靜下來,見林麒對著空氣說話,立刻就全身上下寒意之冒。覺得這些人裡也就道士算正常的,慌忙朝他身邊躲了躲。
  林麒一問,馬面那張老臉更長了,哭喪著個臉,都能擠出苦水來。常二姐家的事還真是因他而起,馬面是地府陰差,主要是看守地獄,並不負責勾魂索命,常年在地府看到的儘是些個惡鬼凶魂,時間長了難免覺得無聊,好在懷來一帶有唱鬼戲的,平常無事的時候就來聽聽戲,就是他唯一的愛好了。
  說起唱鬼戲,整個懷來境內,幾十個村子真沒有一個人能比的上常二姐的,常二姐是真喜歡唱,不管有人看沒人看,都唱的認真,不像其它唱鬼戲的無精打采,能糊弄就糊弄,馬面也是捧場,但凡有時間就來聽,一來二去的,就覺得偶爾聽常二姐唱上一齣戲,實在是快哉。
  可這好日子沒過多久,常二姐金盆洗手不唱了,馬面頓時失去了樂趣,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唱的好好的,怎麼就不唱了呢?一打聽,常二姐守寡,她丈夫李剛死了,為什麼死了?因為陳縣丞收了常二姐銀子,壞了常二姐貞潔,卻沒辦事。
  馬面見多識廣,什麼惡鬼凶魂沒見過?罪大惡極的那是天天見,像陳縣丞這麼不要臉的,也是少見,有心想收拾一下陳縣丞,可陳縣丞沒死,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就算要收拾陳縣丞,那也得等他死了。他是陰差,不比普通陰魂鬼怪,知道人的命數都是天定,違逆不得,何況他與常二姐無親無故的,也不好管這個事。
  那就耐著性子接著聽別人唱戲吧,但一個人若是沒吃過山珍海味也就罷了,可吃慣了山珍海味,突然讓他去吃窩頭,那就怎麼也受不了,馬面同樣如此,懷來唱鬼戲的真是一個不如一個。
  馬面很失望,覺得失去了樂趣,無聊中溜躂到常二姐家,聽到常二姐詛咒的惡毒,也惱怒起來,覺得不收拾一下陳縣丞,實在是對不起常二姐,更對不起自己。當天就找了兩個鬼差,讓它兩個沒事就驅趕陳縣丞陰神入驢身,算是替常二姐出氣。
《鬼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