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不過就是一瞬的功夫,三人俱都是大汗淋漓,林麒倒是不在乎,這熱力跟剛吃果子時候的折磨來比,實在不算什麼,但張青山和殷利亨卻是承受不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臉色更是鮮紅如血,像是快要炸開。
  「林麒,別用熱氣,用你體內寒氣,我們兩個承受不住。」
  林麒猶如瘋癲,量天尺在他熱力催促下,竟然又散發出五色光芒,雖然光芒並不強烈,卻是護住了林麒身軀,使得女子反力不在那麼大,也能勉強承受得住,但這般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活屍倒下,都是血肉枯萎,彷彿將所有的都滋補了祭壇上的女子,每倒下一個,女子便恢復一分,她胸前的玉蟬被刺了幾十下仍是堅固如初,沒有半點鬆懈。
  林麒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又見山洞內恍若成了熱火地獄一般,心思一沉,深吸了口氣,調動體內果子轉到陰的一面,也就是這麼一剎那的功夫,女子猛然站立起來,雙眼睜開,漆黑的眼眸帶著無盡的哀憐。
  林麒哈的一聲,量天尺橫的掃出去,一股極寒的氣息朝封住女子雙眼,林麒同時感覺雙眼一冷,眼前模糊,如此一來反倒不受女子迷魂牽制,握緊了手中量天尺,散發出冰寒至極的氣息,朝著女子胸前玉蟬一下下刺去。
  玉蟬也不知道是何邪物,連續重擊之下,沒有一點鬆動跡象,但在這股寒氣侵襲之下,玉蟬內紅色的光芒也是漸漸黯淡下來,只是刺了幾下,剛才還如火獄般的山洞,驟然變得冰寒無比,從大熱到大寒,張青山和殷利亨委實冰火兩重天,兩人都凍得上下牙齒互碰,發出卡卡卡……清脆聲響,卻還要勉力支撐,纏住仍在舞動如蛇的怪籐。
  一道道寒氣之下,所有活屍身上長出來的怪籐動作緩慢了下來,女子身上也一點點凝結成霜,再有那麼十幾下,就該結冰,這已是三人能夠做到的最好,眼見就要功成,張青山和殷利亨也是精神大振,呼和著各顯神通。
  林麒一次次擊打,量天尺上散發出來的寒氣灌注進玉蟬之中,寒氣又順著玉蟬遍佈女子全身,一點點結成了寒冰,冰霜越來越厚實,就在這時,林麒耳聽得張青山傳音:「活屍之中有妖人隱藏,女子成冰,將她踢給殷利亨,山洞之中無法引雷,我先出去準備五雷正法,你殿後,引妖人到洞口。」
  林麒聽到的就這麼幾句話,向下瞧去,見殷利亨也在瞧著自己,想必張青山也傳音給了他,林麒也不猶豫,身形一轉,到了女子身後,使出全身力道,一腳踢出,人形冰坨猶如一件巨大的暗器朝著殷利亨急速而去。
  林麒力氣何其之大,飛奔而來的冰坨怕不是有千斤之力,殷利亨也當真了得,並不慌張,伸手劃了個圓,一引一導,瀟灑無比,正是太極的圓轉之力,消解了林麒的力道,背起冰坨飛也似的朝著山洞外面而去,這時張青山早就沒了影子,已是先一步出了山洞。
  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殷利亨背著女子飛奔,林麒也急忙躍下祭壇,朝著洞口竄去,還沒到洞口,就見活屍之中一個黑色的人影猛然竄了出去,也不管林麒,直追殷利亨,林麒心中一動,知道背後妖人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林麒人在空中大喝一聲:「妖邪,受死吧。」量天尺帶著陰寒氣息朝那人後背劃去。此人似乎也知道林麒難纏,並不回轉迎敵,身形仍然向前,右手卻脫下身上濃黑如墨的斗篷,反手展開,陰沉的死氣頓時瀰漫開來,「啊嗚……」突然之間鬼聲大作,盤旋斗篷上的黑氣猛然形成一個巨大的鬼頭,鬼頭張開大嘴,竟是將林麒劃出來的陰寒之氣吞入口中。
  至陰至寒的氣息讓這幻化出來的鬼頭也不好受,猙獰嘴臉定了一定,卻不過是剎那的功夫,接著便緩過來,猛然朝著林麒衝擊過來,鬼頭來勢甚快,林麒劃出寒氣,胸門大開,竟是被鬼頭撞擊到胸口。
  巨錘般的黑暗氣息將林麒擊中,他眼前一黑,陰氣立刻鑽進他身軀,也就在此時,他丹田內的果子像是及其不滿意這死亡之氣進來,微微一轉,一股強烈的純陽熱力洶湧而出,內外夾擊之下,林麒五臟六腑就如天雷轟中,胸口一悶,嗓子眼一甜,一口鮮血忍耐不住,從口中噴了出來。
  這一口鮮血帶著純陽之力,噴射出來,先是噴在鬼頭上面,就如萬朵紅花開放,瞬間燃燒起來,鬼頭露出驚恐之色,瞬間被純陽火力吞噬,這口鮮血餘勁未歇,又噴灑在黑色斗篷上面,嗤嗤……脆響中,斗篷也燃燒起來,瞬間化作飛灰消散無蹤。
  黑色斗篷是那妖人的邪門法器,一遭被毀,也是心疼,但黑色斗篷又怎麼能跟陰奼相比?心疼歸心疼,竟也不顧惜,仍是不停朝殷利亨追去。林麒倒是頓了一頓,稍微清醒一下,跟在他身後疾奔。
  洞口,隱藏在洞口上房的張青山神情肅穆,捏了個雷訣,口中念誦:「自已靈,法也靈,我若不靈,誰會雷神,我能善感,雷神善應,一感一應千定萬定,有心感神,神反不應。無心之感,其應如響,無非果無,但無妄念,一片真心,不知不識。心與雷神,混然如一,我即雷神,雷神即我,隨我所應,應無不可,利濟,上和天心,好心這德,天且不違,雷奉天命,能違我乎,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空中一小塊烏雲飄然而至,隱約有雷鳴聲音傳下。
  這時殷利亨背著冰坨如飛般竄出了洞口,不在向前,反而身形一轉,滴溜溜躲到一邊,那妖人隨後而至,張青山看得分明,大喝一聲:「疾!」空中一道驚雷落下,轟然劈在那人身上,那人身形猛然定了一定,也不知是死是活,恰在這時林麒從後面趕上,眼見妖人在洞口頓了一頓,手中量天尺帶著冰寒氣息向前劈去,砰!一聲響,如擊敗革,巨大的力道將妖人掀飛出去,順著瀑布直直掉入水潭之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道姑
  林麒與張青山,殷利亨,到了現在都有點惺惺相惜,共同經歷了如此險惡之事,親近上就有些不一樣,但畢竟是相識甚短,彼此間配合不那麼默契,照道理來講,張青山一擊得手,林麒在身後,該是想法制住妖人,而不是貿然出手。
  張青山跺腳道:「你怎地就將他打下水潭去了?還指望她破解陰奼呢。」林麒到了洞口探頭朝水潭下看去,月光下那裡還有妖人的影子,若是死了,必然浮屍水面,以三人眼力,自然都看得到,既然沒有浮屍,妖人就沒死,也就後患無窮。
  事到如今再說些個什麼埋怨話也是無用,張青山跺腳嘟囔,林麒探頭看水潭,只有殷利亨彎腰背著個大冰坨子,寒氣一陣陣的傳出,凍得他嘴唇青紫,兩人卻沒一個上前幫忙,忍住了氣問道:「別傻愣著,現在如何?」
  「還能如何,先出了這裡再說。」張青山垂頭喪氣往外走,他引雷劈妖,消耗不淺,放鬆下來就覺得身上陣陣酸疼,他抬頭看了看天,那片烏雲早就消散無蹤,張青山歎了口氣,此地隔絕陰陽,五雷正法能夠引出雷來已屬不易,威力卻是不大,否則也不會讓那妖人逃掉。
  說是出去再說,他和林麒卻沒一個人上來幫下殷利亨,殷利亨也再難忍住,大聲道:「出去再說,那也得有個地方,難不成就讓我一個人背著?」
  張青山突然就變得腳步踉蹌起來,一邊走一邊咳嗽道:「咳咳!貧道剛才使用五雷正法,傷了元氣,待我休息一下,恢復些體力在幫道兄。你看可好?」林麒也變得臉色蒼白起來,喘著粗氣道:「在下,在下……陰陽二氣用的過度,如今頭昏眼花,委實幫不上什麼忙……」
  殷利亨能怎麼辦?難不成還能將陰奼丟下?只得無奈道:「剛才貧道也受了點小傷。兩位道兄若是恢復些了氣力,一定要替換替換。」
  「一定,一定!」張青山和林麒一起點頭,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暗罵了一句:「奸猾!」
  三人順著原路回走,生怕妖人不死出來搗亂。張青山前面開路,殷利亨背著個大冰坨子在中間,林麒斷後,走走停停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算是走了出來,山縫那般狹窄,兩人誰也沒說幫把手。倒是出了山縫之後,張青山問林麒:「雖說制住了陰奼,卻是誰也沒有辦法化解了她身上的怨毒陰煞,不過還好,有你在,用寒氣冰封住陰奼,慢慢想辦法也就是了。可咱們總不能在這荒郊野地裡待上幾天吧?」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讓他帶著二人到劉伯溫家去,又不好直說,直說顯得有求於人,拐個彎子,可就是別人請了,這可是兩個概念,他張青山怎麼說都是有身份的人,架子多少也得端著點。
  林麒也懶得理他這小小心思,道:「就去劉伯溫的老宅吧。女子雖說咱們都認定是玉娘,畢竟誰也沒有見過,到了他家,也讓別人認認。」
  「嗯嗯,是這個道理。哎,若真是與娘,可就是紅顏命薄了,你說這麼好好的一個女子,怎地就被這妖人盯上了?……」
  兩人談談說說大步而行,殷利亨跟在身後,冰坨壓得他連腰都直不起來,還要跟上二人腳步,氣悶的不行,大聲道:「你二人還有沒有點義氣?我都背了這好大一段的路,也該你二人搭把手了吧?怎麼就能袖手旁觀!」
  林麒和張青山恍若未聞,還是一邊走一邊說話,彷彿殷利亨說的話只是一陣清風,不用理會,殷利亨氣苦,將個冰坨子砰然摔在地上,大聲道:「你們不管,我也不管。」
  張青山立刻就又成了咳嗽連連的模樣,林麒也摀住胸口,臉色蒼白,看著殷利亨。殷利亨不是傻子,上了一次當,又怎麼會上第二次,冷笑著道:「你們身上有傷,我身上就沒傷了?走了這麼遠,也夠意思了,龍虎山上下來的人,都是這般疲懶模樣嗎?」
  林麒急忙道:「我不是龍虎山上下來的。」說完還捅了捅張青山:「說你呢,也該讓殷兄歇息一下了,咱們三人裡頭,就你個大,也別太懶了,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
  張青山搖頭道:「不是我不幫忙,只是內傷還未恢復,不如你去幫著抬抬,待我好了再背,你看如何?」
  倒也不是林麒和張青山偷奸耍滑,實在是受了點傷,若說背不動冰坨,那也不可能,不過就是忌憚玉娘夢魘的威力,何況冰坨也夠沉重,能省些力氣,誰都不願意出些力氣,要是只有兩個人,一起抬著也就是了,但兩人抬,必定有一個人休息,三人誰也不服誰,誰都想做那個不用幹活的,三個和尚沒水喝,就是這個道理。
  林麒道:「我受傷也是不輕,你看你龍精虎猛的,跟個久經沙場的猛將也似,何況龍虎山必定有靈丹妙藥,些許小傷又怎麼難得到你,張兄請……」
  月光下玉娘被冰封住,一身紅色的嫁衣,如玉的臉龐,兩個道士加一個小子,圍住了吵吵嚷嚷,爭論不休,這情形怎麼看,怎麼都透著一絲詭異。
  爭爭吵吵間,猛然有輕風掠過,林麒感應敏銳,急忙道:「有人來了。」張青山和殷利亨齊的一凜,各自抽出長劍戒備,卻聽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刺過來:「好個賊人,竟敢劫持良家女子行妖邪之事,快快放了冰中的女子。」這聲音直如利劍,令人耳膜一痛。三人嚇了一跳,抬頭朝聲音處看去,三個女子飄然而來,最前面是一個四十四五年紀,身著灰色道袍,容貌甚美的道姑,但她的兩條眉毛卻是斜著向上豎起,這眉毛若是長在男人臉上,便是兩道英雄眉,在這道姑臉上卻平添了幾分煞氣。
  她身後兩個女子一個二十四五的年紀,身穿翠綠衣衫,做婦人打扮,另一個十八九的年紀一身月白道袍,美若天仙,清冷之極,背後背著一把長劍,劍鞘劍柄通體呈月白色,色澤鮮亮,隱隱有波光流動,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林麒暗中驚訝不已,此地隔絕陰陽,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就連鬼差都被隔絕在外,要不馬面也不會讓自己來管這閒事,那裡想到,他藉著無相之力進了村子,碰到了張青山,殷利亨,已是讓他覺得巧合,現在又冒出三個女子來,她們是如何進來的?為何見了他們三人,不分青紅皂白,不問事情緣由,便讓放了陰奼。
  莫不是妖人同夥趁機出來詐唬?迷惑他們三個。林麒越想越有可能,看了一眼張青山和殷利亨,兩人也是暗暗戒備,想必與他想的一樣。三人沉默,當年的道姑覺得三人詭異非常,像是默認了自己的話,既然是妖人那還有什麼話可說。
  登時眉毛豎起,大聲喝道:「大膽賊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奸邪之事,今日被我遇到,就不能不管。」說完凌空而下,就朝守著陰奼的殷利亨抓來,殷利亨哼的一聲道:「妖人就是妖人,做事總是鬼鬼祟祟的,直來搶就是了,還說那些廢話做什麼?」長劍一揚,迎著道姑而去。
  殷利亨揮出的劍氣直銳無雙,帶著破空的聲音轉瞬即到,快的不可思議,道姑也知道劍氣的厲害,臉色變了一變,急忙向後一縮,躲過劍氣,身形向下一沉,雙腳砰然落地,砸出兩個大坑來,威風凜凜,雙手掐訣,大聲念道:「老母扶持弟子九宮神功附體,上天下地,刀山火海,銅皮鐵骨,鬼神讓路,百無禁忌!嗨!四十九重翻天變,神兵神將唯我用,骨如天柱皮蓋地,熊熊烈火化塵煙!……」咒語聲中,道姑全身彷彿有金光護體,突然搶步上前,一隻手橫掃而過。
  殷利亨只覺一股厲風襲來,猛地一低頭,道姑的右手從他頭頂掠過,一股帶著剛猛勁風刮得他頭皮發麻,又重重打在邊上冰坨子上,「啪」一聲,挺大塊冰坨猛地一震,冰塊上被擊出個掌印,碎冰也如天花亂墜,紛紛灑下。
  這人的手臂已不似血肉之軀,倒如同鐵鑄的一般。一擊之下,這人的手臂又反轉掃來,殷利亨見道姑竟然銅皮鐵骨一般,見手臂又掃到跟前,他剛才彎腰躲過一擊,此時正在伸直身子,眼看道姑鐵拳就要掃到他腰間,再彎已來不及了,無奈之下,猛地一提氣,人已拔地而起。劍光亮起倒著劃出,那道姑不躲不避,伸出左臂擋在頭頂,便聽卡!一聲響,這一劍如同看在山石之上,竟然連道姑的衣衫都沒劃破。
  林麒和張青山都是臉色大變,沒想到這道姑如此強悍,也不知道是什麼門路,但見她橫臂掃中冰坨,兩人急忙各自挺劍向前,但同時,道姑身後的兩個女子也飛身而來,與二人對峙起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面皮
  「呼」地一聲,殷利亨躍起了有五尺許,道姑一臂已從他腳下掠過,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道姑的左手又已猛地向他抓了過來。殷利亨得張三豐真傳,身法順極而流,也不多想,一腳已飛出,踢向道姑面門。只消她一閃,這一抓自然抓不到自己了。哪知這道姑根本不躲不閃,仍是直直抓來,殷利亨的腳先踢到她臉上,「砰」的一聲,如同踢中了一塊巨石,道姑渾若不知,已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殷利亨只覺像是被一把鐵鉗夾住一般,下面的高妙身法再用不出,一下便摔了下來。
《鬼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