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幾人面面相窺,都捏了一把冷汗,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前方黑暗中,依稀出現了幾個人影。這幾個人影有種說不出的古怪,黑暗中看不出遠近。好像只不過丈許遠,卻又彷彿還在十餘丈開外,林麒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這一聲斷喝果然響亮,但那幾個人影卻卻在靠近。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張青山喝道:「暗隱之術,彫蟲小技。快給我現形!」
  他手中長劍已一橫一豎劃了兩道,劍頭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燃著的符咒,夜色像是有形有質,被劃出一個十字形的缺口,劍鋒到處,濃霧盡被劍頭那一點火光吸去,眼前突然現出一片空明,在幾丈外,赫然有幾個人正站在那兒。
  「二妹,我就說你這法子不管用。偏偏不聽,這些男人都是賊骨頭,那有解風情的,哼,還不是要強攻進去!」冰冷聲音中。昨夜那個跟林麒三人鬥法的老道姑,帶著五個女子飄然而至。
  老道姑依舊如同石女一樣,冰冰冷冷的,一張臉沉得能擠出水來,像是誰都欠了他許多銀子,但她身後的五個女子,卻各個都是國色天香,美貌一個勝似一個,其中一個紅衫女子,微笑跟在老道姑身邊,面含微笑,眼波流轉之中說不出的嫵媚妖嬈,身後三根狐狸尾巴輕輕搖晃,竟是個狐女。
  狐妖分種類,三尾為妖狐,六尾為魔狐,九尾為天狐,三百年的修行才能修出三尾來,張青山暗暗驚訝,沒想到女子當中還有妖狐存在,怪不得魅惑之力如此強烈,那妖人也當真了不得,竟然能收復三尾妖狐為己用,若說只有一個妖狐,他有信心對付得下來,但這六名女子,卻是沒有一個弱的。若是一擁而上,他張青山可不是對手。
  殷利亨見了老道姑就咬牙切齒,見她沒有被屍籐種子害了,想來定是跟那妖人一夥,否則怎能如此容易脫困?當下喝道:「林麒退下,我來迎敵!」手中七星寶劍橫在胸前,也不管林麒答應不答應,已經站到了最前端。
  林麒無奈只能退到他位置上去,三才陣是三人事先商量好的,一人在前,兩人在後,進可攻,退可守,若是打消耗戰,也能互相替換,林麒一退,無相跟著他退到後面,探頭探腦的向外看,還一邊大聲道:「有什麼誤會,大家坐下聊聊就是,君子動口不動手,怎地就非要你死我活的了?」
  這時候那有人理他,各個神情戒備,殷利亨七星寶劍指著前面的老道姑,冷哼一聲道:「老妖婆,上次不分勝負,這次咱們來個痛快的,來來,道爺等著你!」
  老道姑性子剛烈,怒道:「還怕你了不成,就來收拾了你。」身子向前一竄,雙手戴了一雙銀線手套,威猛無匹,高高躍起想著殷利亨頭頂砸落,殷利亨大叫一聲:「來的好。」劍尖一轉,使了捻字決,劍尖碰到老道姑手套上,只一觸之下,只覺掌心如握住三九天氣的一塊寒鐵,冷得渾身都是一抖,他大驚失色,一足在地上一蹬,人猛地如陀螺般轉了起來,掌中七星寶劍化作點點劍光,不與她手套相碰,朝她身軀灑落過去。
  老道姑躲也不躲,任由劍尖如雨落星盤一樣刺在身上,發出叮叮噹噹……一陣脆響,老道姑銅皮鐵骨,端的是厲害,林麒看在眼中,見殷利亨一時奈何不得老道姑,高聲道:「刺她身上做什麼?刺她眼睛!」
  這一聲喊,提醒了殷利亨,但凡金鐘罩鐵布衫一類的硬功,都有罩門,只要破了罩門,也就破了硬功,神打同樣如此,他就不相信這老道姑能修到眼睛上,頓時手腕一轉,一劍劍朝著老道姑眼睛刺去,武當劍法自有獨到之處,一劍快似一劍的如同閃電,逼迫得老道姑連連後退,怒吼道:「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場,光刺眼睛算什麼本事了?」
  話一出口,不僅林麒三人愕然,就連她身後姐妹都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著她,想來也是,你用神打之術,銅皮鐵骨,卻不讓人刺你眼睛,還說的這般理直氣壯,又是什麼道理了?
  殷利亨得手,逼退老道姑,手中劍芒愈發的快速起來,看得眾人眼光繚亂,其餘幾名女子見了,呼哨一下齊的向前,護住老道姑,各自從要種抽出一道綾,穿紅衣的抽出的是紅色的,穿白衣的抽出的是白色的……竟然各個不同。
  六根長綾舞動之間頗有章法,形成個陣勢,隨著眾女子進退,殷利亨神情肅穆,掌中七星寶劍如驚鴻之電,反射著明月光華,快速絕倫刺出,偌大個空地,彷彿銀針亂竄,耀人眼目,殷利亨這七星寶劍乃是至剛的武器,而眾女子手中的長綾,卻若軟至極,如無物一般,揮舞之中,如清水流淌,絲毫不見痕跡,殷利亨劍芒雖快,卻奈何沒有個著力的地方,但那長綾卻也奈何不得殷利亨。
  柔能克剛,剛也能克柔,至剛至柔,誰也奈何不得誰,竟是打起了消耗戰,如此下去,殷利亨就算擋得住一時,也擋不住一世,偏偏此時林麒和張青山相助不得,都防備著陰奼突然出現。可若就這麼下去,等到殷利亨力竭,林麒和張青山就不得不頂上,那時陰奼突然出現,可是壞事。
  六個女子不急不躁,手中長凌飄忽著上下翻飛,月光下竟是好看至極,林麒著急看了看張青山,卻見他也是愁眉苦臉的沒個好主意,歎息一聲收回目光,卻見和尚光頭錚亮,睜著一雙大眼睛正看得津津有味,心中一動,拽過和尚,道:「和尚,這幾個女子都是妖邪之人,你看到穿紅衣的了嗎?那是三尾妖狐,妖人想要耗盡我三人體力,若是被她們得逞,進了村子,村子裡的人可誰都活不成,和尚,我有個法子能退敵,卻是要用你,你答應不答應?」
  和尚正色道:「貧僧佛門弟子,除魔衛道乃是本分,你要讓貧僧做什麼?是唸經嗎?」
  林麒大聲道:「這些女子會魅惑之術,難道咱們就不會了嗎?且看少林和尚的本事。」一邊大喊一邊將和尚身上僧衣扒了個精光,和尚大呼小叫:「林施主……你這是做什麼?秋天寒氣重……貧僧耐不住這寒氣……使不得,使不得啊……」
  林麒也不理他,伸手在他身上撕了幾下,將他身上衣衫扒了個乾乾淨淨,露出白花花的身軀。向前方扔去,和尚如同風箏一樣,身不由己朝前而去「砰!」的一聲落到地上,和尚還是懵懵的,晃晃悠悠站起,精赤著全身,白乎乎的,胯下之物長大,也晃悠著搖擺不停。
  這會和尚才回過味來,羞愧難當,轉身要跑,卻聽林麒大聲喊道:「和尚,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和尚一愣,竟然站住了不動。
第一百四十二章 無恥
  「啊……不要臉……羞死個人了……」六個女子除了老道姑誰也沒嫁過人,頓時慌亂的就不成了樣子,各個摀住了雙眼,就連三尾妖狐也是臉色緋紅,狐女魅惑,那只是功法,並不是說真的經歷過許多男子,更別說見過這情形,眼見無相赤身裸體,下身陽物搖搖晃晃,六個女子臉上五彩紛呈,羞愧的轉身而逃,那還有心思廝殺,就連老道姑也是嗔怒不已,不敢上前,驚呼連連中,眾女再也顧不得爭鬥,急速向後退去。想離開無相越遠越好。
  無相站在夜風之中,哆哆嗦嗦,雙眼含淚,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羞的,扭頭看上林麒,臉上寫滿了委屈,張青山卻哈哈大笑,對逃掉的幾個女子大聲喊道:「你們這些妖女,以為會些魅惑之法,就奈何你們不得了嗎?看看少林寺的神僧,一天也沒學過魅惑妖術,還不是嚇得你們屁滾尿流……」
  這一幕太過離奇,劉伯溫張大了嘴,怎麼都沒想到林麒竟然會無恥到了這種地步,把個無相扒了個赤條條扔了出去,雖說管用,可這若是傳了出去,無相還做人不做人了?
  張青山仍在大喊大叫,殷利亨瞧向林麒的眼神可就有些不一樣起來,幾個女子何等難纏,他最是知道,自己都快累吐血了也沒逼退幾個女子,林麒扔出個光屁股和尚就解決了幾人,不過林麒太不是個東西,以後還是小心他些,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否則誰知道他會使出什麼法子來對付自己?
  林麒眼見得逞。急忙撿起地上衣衫給無相披在身上,無相愣愣看了看他,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哭的梨花帶雨的喊:「貧僧以後該如何見人?真是羞煞貧僧了……」
  眾人都以為林麒會安慰安慰無相,卻沒料到。林麒眉頭一豎,大聲道:「無相,你著相了,還記得你的法號是什麼嗎?無相,取得的是無我相,我人相。無眾生相,凡種種相皆是虛妄……既然都是虛妄,你如何捨不得這幅臭皮囊!紅粉尚且骷髏,你又能好到那去?何況你大好的和尚,清清白白的身軀,如何不能見人?見了你這清白身軀的。羞愧的也該是那幾個妖女,豈不見她們跑掉了嗎。」
  無相被他繞的有點蒙,總覺得那裡不對,又說不出來那裡不對,話裡話外真有那麼點道理,停止了哭泣,道:「可是。可是……」
  林麒又喝斷了他,大聲道:「可是什麼?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今天救了全村老少的性命,你算算,你造了多少座浮屠?何況佛祖還說過,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今你一沒入地獄,二沒拚死拚活,就救了這兒麼多百姓。這是功德啊無相……」
  「好……好像是這麼個道理。」無相破涕而笑,對林麒道:「常說悟道,悟道,今日聽君一席話,貧僧頗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多謝林施主啊,阿彌陀佛,貧僧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嗎……」
  眾人愕然,一會瞧瞧林麒,一會瞧瞧和尚,都感歎和尚遇人不淑,這就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典範。張青山傳音過來,對林麒道:「你小子夠無恥,這和尚夠傻!」
  林麒冷冷瞧過去,傳音道:「你不服氣?」張青山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嘿嘿兩聲不再廢話,也是打定了主意,這小子還是少得罪的好。
  幾名女子退去,張青山換到前面,三人盤腿而坐,恢復體力,各守本位,過了會張青山開口道:「不對啊,這幾個女子失措之際,若是妖人趁機偷襲,可是打咱們三個措手不及,為何沒有動手?難道說這些女子與那妖人不是一夥的?」
  林麒一想,可不就是如此,若六個女子真是那妖人派來打前陣的,那麼好的機會為何就錯過了?幾個女子見了無相赤身害羞,妖人什麼沒見過?又怎麼會這麼半天沒有動靜?
  殷利亨哼的一聲道:「不是妖人一夥,還能是什麼好人了?莫忘了她們之中可還有個妖狐,兩位莫非是見那狐女妖艷,心軟了?我好心勸一句,莫要被騙了。」
  張青山沉思道:「騙我們什麼?都動手了,還有必要騙我們嗎?」
  三人沉默不語,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和尚卻在一邊念叨不停:「好好的女子,怎地就不學好,非要學些邪法妖術,若不是她們幾個太過兇惡,貧僧定要給她們講講道理……」
  「管她們是什麼路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想那麼多幹什麼!」林麒突然開口,聲音又大,嚇了和尚一跳,愣了愣,剛要再說,忽地遠處傳來鈴鐺聲音:「叮鈴鈴,叮鈴鈴……」甚是清脆動聽,張青山卻是臉色一變,道:「這是趕屍的攝魂鈴,又是誰來了?」
  話音剛落,逃出去的六名女子忽地折返回來,一個個狼狽不堪,全不似剛才模樣,三人急忙站起,暗暗戒備。
  當頭的道姑冷冷瞧了他們三個一眼,呸的一口道:「好好的年輕人,卻不學好,甘願給鬼頭老祖做狗,我姐妹雖然陷入絕境,卻也不會屈服。」
  張青山愕然問道:「什麼鬼頭老祖,什麼甘願做狗,倒是我奉勸幾位姑娘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莫要與那妖人一道,我們三個就是拼了性命,也絕不讓你們去村子禍害百姓。」
  「奸邪妖人,竟然反咬一口,真是該死……」老道姑滿面煞氣,卻也不敢強攻過來,那狐女拽了一下她道:「來了!」
  對面突然刮來一陣涼風,風一起,張青山從懷中掏出六張黃符來,口中低聲念動真言:「天帝弟子,部領天兵。賞善罰惡,出幽入冥。來護我者,六丁玉女。有犯我者,自滅其形。疾……」隨著疾字聲落,六張黃符脫手而出,懸在半空,六張畫著詭異符號的黃符佔據了六丁的方位,隱隱有氣流湧動。
  狐女見他露了這一手,咦的一聲道:「這是龍虎山的手段,你們到底是何人?」
  張青山大聲道:「不怕讓你知道,貧道龍虎山弟子張青山。」那邊殷利亨也大聲道:「武當弟子殷利亨。」林麒愣了愣,喊道:「老子林麒!」
  老道姑怒道:「二妹,莫要相信他們,這幾個小子定是與鬼頭老祖一夥,莫要上當。」狐女急忙道:「不是的姐姐,我曾得過龍虎山法師的恩惠,這一手符菉功夫可是冒充不來的。」
  道姑怒道:「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了?妖人就要到了,如今還能化敵為友不成?難道咱們姐妹還要去求他們不成?」
  老道姑剛烈,狐女聽了不敢說話,垂首不語,這時前方黑暗中突然散發出一股黑氣,迎面而來的微風中帶著陣陣腥臭之氣,六張靈符,散發出淡淡金光,微微轉動,旋轉的氣流將這股腥臭之氣擋在外面。
  「哼!裝神弄鬼的!給我出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張青山感覺到這股黑氣不一般,沉聲說完,右手捏了個劍訣,他背後那把長劍猛然出鞘,在黑暗中閃過一道青光,青光呼嘯有聲,一道劍氣朝對面那團黑氣猛然刺去。
《鬼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