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雲陽覺得除了楊朵和林晨四象戰將的身份有些棘手,其他的都不足為慮。至於林晨幾人和楊辰一行人都有能力進入仙界,而他們崑崙劍派卻被那結界攔在外面時日已久這件事,則被他解釋為術業有專攻,他認為那兩方的隊伍裡已定有擅長破解結界的人存在,而不是他們比自己門派中的高手實力強上多少。
  他只猜對了一半,林晨確實是以巧破力,可楊辰卻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蠻力進入的打算。若是對上了林晨,他們這二百餘口多半還有生還的希望,但如果對手是楊辰和那四個九曜星君,崑崙山上的古門派恐怕就要從此少一個了。
  只是雲陽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一路上還和雲鶴等一眾師弟長老等商議著這次殺人越貨的種種細節,佈置得事無鉅細,一看就是即便平日裡不常幹這樣的事兒,起碼也集中系統地瞭解深入地學習過。
  他們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舉一動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被陳泉安排在他們中間的靈一字不差地傳了出去,只不過那只靈在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之前就被砸成了飛灰。
  在雲陽眾人的面前,一個直徑三米的大炕還在冒著青煙,那裡就是方纔那只靈所在的位置,在那個深不到半米的坑底,一個被揉成了一團看不出本來樣子的金屬留在那裡,綠色的金屬表面上夾雜著其他的顏色,有的地方還泛著銀白的光芒。
  這些道士之前只感到一道熾熱的流光襲來,伴著一聲巨響之後,他們身前的地面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雲陽身後的弟子門人們紛紛持劍戒備,而當先的幾個老道則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坑底的暗器究竟為何物。可他們卻又誰都不敢靠得太近,生怕這是個陷阱。
  「安啦,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只是這個而已。」一個男人慵懶的聲音從一棵樹的背後傳來,緊接著一件物事在陽光之下劃出了一道美麗的拋物線飛向雲陽。雲陽真人手一抖,一道劍光閃過,唰的一聲,那飛來的東西便被一把靈氣凝成的長劍釘在對面的樹上。眾道士定睛一看,那卻是個綠色的原本裝滿了啤酒現在卻已經空空如也的易拉罐。
  「崑崙劍派是吧……我是來滅你們滿門的。」那個聲音又從樹後傳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火
  「你就像那冬天裡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馬麟一邊不著調地搖頭晃腦哼著歌,一邊一拳將靈虛打得浮空而起,這一拳險些將靈虛的下巴整個砸碎。
  「你這兩句之間省略了一大段內容吧,而且馬哥不是我說你,你這形象完全就是奔著和這首歌的原唱反方向生長而去的啊,人家一瞅就是高富帥的胚子,你雖然沒達到讓人不忍直視的程度,可也直逼這個境界了。」龍翔宇說著,騰空躍起,右手的手肘重重砸在靈虛胸口,靈虛一口血噴出,龍翔宇靈巧地閃身躲過,一滴血都沒能濺在他身上。
  「是說二哥愛情受挫心灰意冷之後,你接了他的班,開始吐槽我了麼?也好,這樣以後我吐槽的時候便沒什麼顧忌了,和二哥打嘴架總有些畏首畏尾,不過你就不一樣了,畢竟他是給我發工資的人,而你不是。」馬麟露出一個開心的表情,在靈虛落地之前,又一腳將他踹得高高飛起,頓了頓,馬麟接著道:「說到二哥,剛才說起這個黃色光盤能不能吸收他領域之中能量的事兒,咱們也總歸是猜想,要不要把他再叫進來當場試驗一下?我覺得我們最好抓點兒緊,這道士似乎撐不了太久了。」
  「嘖,說你二你就立刻給自己買個兩道槓,說你傻你就馬上給自己開張弱智證明,試驗這個用得著非得趁著這雜魚活著的時候麼?你不覺得等我把這陰陽盤弄到手之後,再穩穩當當地做試驗更好麼?而且你沒看到二哥出去時候的那個眼神?估計他現在心情差著呢,我勸你不要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霉頭。」龍翔宇先是等著靈虛的身體再度落下,接著又是一記肘擊,只不過這次換成了自下而上擊出,靈虛只覺得自己就算坐上了《死神來了》第三部裡的過山車,恐怕都沒有這種上上下下的顛簸快感來得痛苦。
  「喂,細皮嫩肉的娘娘腔,信不信我回去之後把你捆起來打包快遞到泰國去。」馬麟這話剛一出口,龍翔宇還沒覺得怎樣,一旁正靠在一棵樹上,胸口不斷劇烈起伏著的靈雲忽然渾身一個激靈,似乎是想起了某一段不是很愉快的被捆綁經歷。
  「我覺得真有必要把你那張嘴壓在五行山下壓五百年,壓得你形神俱滅,到時候說不定就能直接化蝶了。」龍翔宇惡狠狠地說,然後就要抄著細雨劍,用纖細的劍尖在靈虛背後刻上一句「精忠報國」或是「反清復明」或是「向我開炮」或是「德瑪西亞」或是「城管威武」。
  「傳說中的壓滅蝶嗎?」馬麟將龍翔宇上面那句話高度概括總結成了三個字,精煉濃縮的背後又為其賦予了更加深刻的含義。兩個人無聊地拌著嘴,可手上卻也一點兒沒閒著,他們將靈虛當成一個大號的人形沙包,揍得不亦樂乎。
  龍翔宇腦袋裡面一個個主意閃過,腦筋轉得飛快,只想著怎麼才能在不損壞青玉陰陽盤的情況下將這件至寶得到手,而且他單看靈虛對這法寶的使用便已經明白,整個崑崙劍派恐怕上上下下加在一起都不知道這陰陽盤真正的妙用,無端端地埋沒了這件寶貝。
  崑崙劍派的一幹道士們現在可顧不得所謂陰陽盤是不是沒能在他們手中大放光華,他們當下已經被一把火燒得焦頭爛額自顧不暇。那個樹後的聲音說要滅他們滿門之時,這二百餘個道士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說不定就是他們平日裡作奸犯科的某個苦主找來幫手上門尋仇了,只是平時這樣的情況他們見得多了,不過那些氣勢洶洶登門的人每次到了最後都被他們暴打一頓掃地出門,當然如果對方是妖鬼的話,本身就是非人類的鬼與妖便免不了要受到更加非人的待遇。道士們並沒看出已經從樹後緩緩走出之人到底與之前那些敢於在他們門派的大門前叫囂的倒霉蛋們有什麼區別,只見又有不怕死的送上門來,便一個個打了雞血一般嗷嗷叫著,提著手裡的劍就朝著來人砍去。
  「小子,敢在道爺面前囂張,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現在求饒還來得及,跪下磕三個響頭叫三聲爺爺,再留下右手五根手指,爺爺就勉為其難收了你這孫子。」
  「想滅我崑崙劍派滿門,就憑你?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你也配提我崑崙劍派的名字?」
  「師兄弟們不用和他廢話,等下活捉此人,咱們就一劍一劍活剮了他,把他做成人肉刺身。」
  「把主意打到我們崑崙劍派上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借你的狗膽子。」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受死吧,看你家道爺這就一劍宰了你。」
  「不自量力,趁這個機會把遺言留下吧,要是轉世投胎的話下輩子替人出頭之前先搞清楚你面對的是什麼樣的門派,我們崑崙劍派也是你能動得了的?」
  一眾小道士叫喚著將那人圍在中間,然後一邊大聲嚷嚷著一邊連砍帶刺地將手裡的劍往那人身上招呼著,看那架勢哪裡像是崑崙山上的修道門派,分明就是街頭上舉著西瓜刀砍人的小混混。而周圍那些掌門長老長輩們不但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還在一旁指指點點,甚至還有幾個開起了盤口,競猜那人究竟撐得住幾分鐘。
  只是這一次崑崙劍派的諸人真的是踢在了鐵板上,而且還是瑞士銀行保險庫大門那種級別的鐵板。而現在,那鐵板被燒得通紅,正準備將這些道士們做成鐵板燒。
  火,在那人的右手中燃燒,跳躍的火苗彷彿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指尖跳舞。他的右手用力一握,火焰先是在他的手中熄滅,接著他整個拳頭都燃燒起來。他的左手依然拿著一罐啤酒,他將酒罐舉到嘴邊,大口地灌了一口,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下,看起來十分豪邁。
  「本大人從來不喜歡逞口舌之利,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另外,讓你們死個明白,這崑崙山上七百二十五隻小妖怪一齊委託我們剷平你們崑崙劍派,而他們所述種種都有理有據,你們的惡行罄竹難書……不過呢,我們當家的眼下沒在,我又欠他不少酒錢,只好打工還債了。而且,說實話,你們這小小的狗屁崑崙劍派還真不得我特意跑來崑崙山一趟,我主要是來找我們當家的,只是順帶把你們滅了而已。」那人說話間嘴角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這酷到骨子裡的笑與他那一長串的解釋有些不搭,那笑容甚至讓人覺得這個穿著無袖T恤牛仔褲外加球鞋的男人應該微微仰著頭,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雜碎們速來領死」,好像這樣才符合他的身份。
  一把劍從他的胸口刺入,而從背上刺出的劍尖上卻不見一滴血。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崑崙劍派門人們手中的劍接二連三地刺進他的身體,他依然不躲不閃,頃刻之間就被刺成了蜂窩。
  那人先是面容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然後是他的身體,最後整個人扭曲變形,化作一陣火焰的風暴。漆黑的火光瞬間沖天而起,隨即一閃而逝,週遭的空氣彷彿都被點燃了一般,乾燥得令人窒息,卻又瀰漫著略帶焦糊味的烤肉香。
  那些圍攻他的道士們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只不過他們都已經被燒成了乾屍,身體全部碳化,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破碎。這一下至少有三十個崑崙劍派的門人被那火焰燒死,而那人卻已經閃身來到了距離之前的位置大概十米遠的地方,他的手裡還提了一個正在扭動著的小道士。他的手掌按在那道士的臉上,僅憑單手就將其提起。小道士兩手都抓在他的手腕上,離開地面的雙腳前後擺動掙扎著。
  「魔火?!你究竟是誰?!」一幹道士終於變了臉色,而幾個稍顯年輕看著機靈一點的則已經開始轉著眼珠尋找最近的退路。其中一個看服飾該是名長老的道士則神色激動地想要衝過去,他身邊的兩人則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我想我現在……應該被稱為……火德星君吧……不知道你們聽說過這個名號沒有。」那人說著,一甩手將手裡的人質扔了出去,那原本被他提在手裡的道士人在空中時就已經渾身燃起了黑色的魔火,連慘叫聲都沒能發出就被燒了個精光,與之前那些被燒死的道士不同,這個倒霉鬼甚至連一點灰都沒有留下。
  「嘖,齊大人,要不要每次出場都和我們工作室搶生意啊?」楊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話音落下之時他已經帶著一溜殘影出現在了齊鑫對面。
  「喂,老楊,我這次可是來給你打工的啊,沒聽見我剛才的自我介紹嗎……怎麼,不歡迎?話說,你這臉變化好大,不過好像比以前帥了……」齊鑫就這麼和楊辰談笑著,絲毫不把周圍那還有兩百之數的崑崙劍派門人放在眼裡。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魔
  崑崙山海拔千餘米的山腰,風吹過,帶著微微的涼,讓人感覺很舒爽,彷彿秋日早晚的天氣,不冷不熱剛好,且又透著讓人說不出的清爽,似是每一次呼吸都能吸收天地間最純淨的空氣,令人忍不住讓自己的呼吸變得更加悠長。
  有兩個人面對面站立,看那架勢完全就是在一邊看著這山間美景,一邊促膝暢談著過往的二三事,齊鑫時而發出爽朗的笑,而楊辰則間或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至於周圍那些崑崙劍派的道士們,此刻正在應付著腳下泥沼之中層出不窮的腐屍。雖然齊鑫的火焰給他們帶來了些許燥熱,但此刻以雲陽為首的一干崑崙劍派核心人員卻如墜冰窟。那些年輕子弟還看不出什麼深淺,甚至一度盲目樂觀地覺得只要有自己的師門長輩在,就算天塌下來都不怕,可這些年紀稍長的老傢伙們卻深深地感覺到了恐懼。以前之所以那麼無法無天縱容弟子,並不是他們可以撐住崑崙劍派的一片天,真正托天的巨人是他們在仙界的那些靠山。只是這一刻,他們也知道,仙界之中絕不可能有人出來救他們。
  「我聽胖子說了,你感情方面似乎不太順利啊,白茉莉把你拒絕了?」齊鑫又猛灌一口酒,而這時候一個小道士為了躲避腐屍乾枯的利爪,稍稍離他近了一些,齊鑫皺了皺眉,正要將其燒成飛灰,可他燃燒著黑色魔火的拳頭還沒落下,楊辰已經搶先一步卡著那道士的脖子將他甩到一旁的腐屍群中。
  那道士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刻現場客串了一次歐美喪失大片裡的群眾演員。鬼沼裡的腐屍並不以人肉為食,卻似乎很以將人撕成一塊塊的血肉為樂,當然,實際上它們並沒有自己的思維,一切都依照楊辰的指令行事,而楊辰最近一次給它們下達的指令則是撕碎敵對的一切。
  「好事不出門,八卦傳千里,我以為胖子的嘴會很嚴。」楊辰瞇著眼睛冷眼看了一下週遭那些道士和腐屍們膠著的戰況,似乎很不滿意手下這些泥沼堆砌而成的傀儡們殺人的速度。尤其當一個崑崙劍派的長老掙脫出腐屍的包圍,用手中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長劍刺向他的時候,他被齊鑫那個話題勾起的火苗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燃燒的發洩點。
  「找死。」楊辰淡淡地說道,語氣中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情感。隨著他的話語,那長老腳下的泥沼突然間像活了一樣,冰冷而濕潤的爛泥沿著他的雙腳瞬間纏繞在他的腰間,而一息之後,這長老已經整個被泥水包裹起來。
  事實上這種程度的束縛對其傷害並不大,閉息之術也算是靈能者們需要掌握的必備技能,而且這泥沼的牢固程度甚至還不及龍翔宇的水繭。真正要了這長老的性命的並不是那象徵著死寂的鬼沼,而是鬼沼之中放養著的無數充滿活力的生命。楊辰聽了陳泉的建議,並在陳泉的指導之下開始在鬼沼之中養蠱,這些蠱蟲不僅使腐屍的利爪帶上了致命的毒性,其本身更是容易令人忽略的極其致命的存在。
  那倒霉長老的身體在扭曲掙扎顫抖,數不清的毒蟲在撕咬著他的肌膚,從他的口鼻鑽入體內。那絕對是一種令人想起來都頭皮發麻的恐怖經歷,那些毒蟲會分泌一種刺激人的中樞神經的毒素,這可以讓人的神經變得更加敏感,也就是說,他感受到的疼痛和麻癢將會被加倍放大。而這種毒素又不會讓其馬上死去,他將會體驗到自己被蟲子一點點啃噬的整個過程。
  「這不太像你,在我的印象之中,即便殺人,你也只是會乾淨利落地殺掉,而不會用這種折磨人的手段。」齊鑫說著,似是不忍那長老再受苦,一把火將其燒了個乾淨。
  「惡人自須惡人磨,你如果知道這些道貌岸然的道士都做過些什麼,你或許就不覺得我的手段有多殘忍。」楊辰從戒指中祭出葬魂劍,將那個長老的魂魄拘禁在劍鋒之上,任憑其再怎麼掙扎,都無法擺脫這束縛,終將慢慢被磨滅意識,成為葬魂劍的餌食。
  「我當然知道,別忘了我可是接受了將他們滅門的委託。不過我並不關心你用這樣的手段對付誰,我關心的只是為什麼用這樣手段的人會是你。在我看來,你是在借此發洩,而他們的惡行則讓你心裡的最後一絲理智找到了一個借口。我不知道老馬、老頭子和胖子是不是發現了你身上的變化,或許你的改變並非一夕之間,而他們與你朝夕相處,所以並未發覺,但在我看來,你的變化很明顯,非常明顯,相當明顯,明顯得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讓我覺得有陌生感和距離感的人。不用摸你那張面具,與你的面容無關,那是……發生在靈魂上的變化……白茉莉真的讓你改變這麼大?可是,你們不是在古橋鎮那件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嗎?還是,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影響到了你?」齊鑫將手中的易拉罐捏成了只有指頭粗細,接著那罐子融化成銀白色的溶液從他的指縫之間流下。
  「我現在……不想提她。」楊辰此刻想到了肖佩佩,他覺得胸口猛然一痛,隨後那劇烈的痛感頃刻傳遍全身,他一手按著胸膛,一手抓在臉上,將那張據說是在人活著的時候將整張臉剝下製成的精緻面具撕得粉碎。
  所有壓在心中的苦與痛在一瞬間爆發。
《三點鬼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