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屋漏偏逢連夜雨,行船又遇打頭風。她正感到恐懼,又發生了更恐怖的事情--
  病房裡的電燈忽然滅了!
  她驚恐地衝到窗戶前,將半掩的窗簾完全拉開。
  外面什麼也看不見。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風雨聲。
  風雨聲聽上去既似千軍萬馬在咆哮,又像無數鬼魂在哭喊。
  「這是醫院,怎麼也會停電!?」
  因為這棟樓房較矮,四周又被樹林包圍住,看不見醫院的主樓,因此她不清楚是整個醫院都停電了,還是只是這棟老樓停了電,或者只是這間病房的電路出了什麼故障。
  但好像不只是這間病房沒電,樓下的病房如果開著燈,她應該能看見透出的燈光,但樓下也是一片黑暗。
  她又走到房門前,用力拍門--她雖然不是犯人,但目前疫情形勢十分嚴峻,所以她的人身自由也暫時受到了限制,不但不能擅自出院,而且連出入病房的權利也被剝奪了。病房的門被鎖上,除了醫生和護士外,其他人一律不能接觸她。
  不過,病房裡帶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間,還有一個簡單的洗面台,一日三餐,也都有護士送來,倒也沒有太多不便。
  「來人呀!有人沒有?」
  風雨聲太大,將她的聲音完全吞沒了,她叫喊了一陣,發現連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於是停了下來。
  「不知道醫院裡是否備有蠟燭?護士們是否正在為每個病房配送蠟燭?」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見衛生間裡亮起了燈光。
  來電了嗎?那為什麼病房的燈還是沒亮?
  而且,衛生間的燈本來關著,就是來了電,也不該自動亮起吧?
  她驚奇地看著衛生間虛掩著的房門,一時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怖感覺。
  是電路有什麼問題嗎?
  她呆了小會,才大起膽子走到衛生間門外,探頭朝內看去,裡面並沒有什麼令人恐怖的東西。
  她呼了口氣,將門大大地打開,並走進屋去察看門後的電燈開關。
  電燈開關跟普通的家用牆壁式開關沒有區別,她用手按了兩下開關,但電燈沒有熄滅。
  難道是開關失靈了嗎?她一邊想,一邊抬起頭檢查屋頂上面的線路。
  線路好像沒有什麼異樣,連接頭都沒有。
  她納悶地看了一會,正想洗個手後出去,就在這時,她看見洗面台上面釘著的那面鏡子裡,有一個……
  她的心跳都幾乎停頓了,呆了一下,才發出驚恐已極的尖叫聲!
  ※※※
  七月二十日晚上七點四十二分,武漢市。
  狄敞帶著幾分酒意,站在小東門站的候車亭前面,一邊等公交車,一邊看手機裡的短消息。
  再過兩年,他就要滿四十歲了。通常來講,一個男人到了「奔四」的年紀,還沒能混上帶「長」的職務的話,便對職業發展不再抱什麼希望了,而將心思轉移到怎樣能多掙些錢,或者教育子女等事情上。但狄敞是一個比較理想化的男人,儘管他也明白自己不是當官的料,但內心深處仍對職業發展抱有一些不太現實的幻想。
  二十年前,他從XX中學高中畢業後,沒能考上大學,又不願結束自己的學生時代,於是通過成人考試,進入了湖北省某大學的成人教育學院念大學。畢業後,因為文憑不過硬,加之性格等原因,未能自己找到工作,幸好得到一個親戚的幫助,才總算找到了一個鐵飯碗,進入一家事業單位上班。
  儘管內心深處暗藏著要出人頭地的野心,但因為個子較瘦小,身上又帶了一股濃重的書獃子氣,所以他雖然在單位裡比較認真、肯幹,也很聽領導的話,但混了二十年,還是沒能混上一頂科長的官帽。人到中年了,仍跟剛進單位時一樣,在辦公室裡幹著類似於文秘,卻又沒有秘書名份的雜務工作。
  今晚,他跟隨部室主任,陪幾位從省局來檢查工作的中層幹部到一家酒店吃飯。這種陪客人吃飯的工作,雖然對他來說也算是常事,但生性不善社交,又酒量很淺的他,始終無法真正融入其中。每次吃完飯後,只要主任沒有安排,或者客人婉拒了打牌、唱歌等娛樂活動,他都如蒙大赦一樣,逕直回家。
  今晚的幾名客人均非很有頭臉的人物,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吃完飯後,主任問要不要找個茶樓打打牌,他們便以疲勞為由婉拒了,主任本來也是客套一下,其實並無誠意,聽客人說要早點休息,自然不再堅持。
  與客人分手後,主任招了一輛出租車先行回家了,而將狄敞一個人扔在候車亭前等公交車。兩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且出租車費又不能報賬,所以兩人只能各管各。
  狄敞在候車亭前等了五分多鐘,才終於等到了一輛中華路至東湖的公交車。
  不過,現在公交車的行駛方向不是中華路至東湖,而是東湖至中華路。剛才陪客人到這兒來吃晚飯時,因為一輛出租車坐不下,所以他只好坐公交車來這兒,很巧的是,剛才他乘坐的就是這輛公交車,想不到吃完晚飯後,又趕上了這輛返回的公交車!
  這是一輛無人售票的大巴車,他從前門上車後,將一元錢車費扔進司機座位旁邊的投幣箱裡後,見後面還有很多空位置,於是向後面走去。
  當他走到倒數第四排座位前時,不禁微微一怔——
  只見最後一排靠左邊窗戶的位置上,一個男客人正埋著腦袋坐在座位上。
  ※※※
  因為看不見對方的臉,所以他只能從對方的髮型和衣著判斷,這個男客人是個青年。估計不是大學生,就是剛參加工作的小職員。
  這個客人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為他剛才上車時,就在這輛車上看見過對方。那時這個客人也保持著這樣的姿式,坐在那兒。想不到自己吃完飯後,又在這輛車上遇見了對方。而且他仍然待在同一個位置上,保持著完全相同的坐姿!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他睡著了嗎?所以到了終點站也沒有下車,而跟著車子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帶著這個疑問,無言地坐到了最後一排靠中間的位置上。
  最後一排除了他們兩個人外,還有一個像是中學生的女孩子,她坐在靠右邊窗戶的位置上,正拿著一本漫畫書在看。
  她看得很專心,好像除了手裡的漫畫書外,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從狄敞走過來,到在她旁邊位置上就坐,她一直沒抬眼看他一眼。
  狄敞瞟了一眼身旁那個女孩,又將視線移向那個埋著腦袋,可能睡著了的男客人身上。
  因為他現在也坐在最後一排,與那人只隔著一個空位,所以這次看見了他的側臉。那人留著一頭長髮,本來就已遮住了大半張臉,又將臉微微偏向車窗那邊,所以看不見他的眼睛和口鼻。但他還是看出對方確實是個青年,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
  「他果然睡著了!」他心裡暗想。
《鬼屋夜話(詭高校無人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