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慢慢慢!」我見狀連忙對騎在奎五身上的大歲喊道:「這個人就是奎五。」
  這奎五見大歲身板消瘦,出手卻如此迅猛,當下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半晌才跟著我後面附和道:「對對對!俺莫兒有惡意,莫兒有惡意哩。」
  「奎五!」大歲驚歎一聲,這才鬆了手,收了刀子。「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帶人去什麼羽化坡了嗎?」
  「咳……咳……咳」奎五悶咳幾聲,爬起身來定了定神回道:「那幫鱉孫走到這,突然就不走咧,在上面挖了半天,進到這裡來了後,竟然還想滅了俺這一口,把俺丟在這裡,想把俺困死哩。」
  「他們是不是五個人,全是男的?」我插上來問道:「還有槍?」
  「是哩、是哩,就是那幫鱉孫。怎麼,你們照過面咧?」
  「他們是怎麼甩掉你的?」大歲又上來問道。
  他嚥了一口唾沫,我見他嘴唇乾裂,估計是長時間沒進水了,便從包裡拿了水壺遞給他。他接過去囫圇喝了幾口,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便將這前因後果說於我們聽了。
  原來,這奎五將那幫人帶到山谷中後,那幫人看出了他不時在地上、樹根底部、樹葉背面塗抹的膏藥是在留記號,便沒收了他的藥膏,並且警告他不許再留記號。
  而他一路留的記號,完全是授一個陌生老頭的指使所為,並不是為了我們。他原本的計劃是將那幫人帶到羽化坡後,再快馬加鞭趕回來接應我們。就在幾天前,一個老頭帶著一條黑狗,找上他家。那老頭歲數不小,但精神矍鑠,穿著講究,操著一口京片子。二話沒說,許給他為數不少的票子,囑咐他,如果有人找來要去羽化坡,他就沿途留下記號。兩人商定以藥膏味為記,老頭拿了點藥膏就走了,也沒留下姓名。
  至於那奎地,壓根就是個冒牌貨,這假奎地不知用的什麼法子,和虎頭接上了頭。原本計劃冒充奎五,後來見虎頭知道奎五的一些情況,隱瞞不下去了,就又零時起意改口說自己是奎五的兒子奎地。但這個假奎地為何對他家情況如此瞭解,又為什麼要假扮他們父子,此番用心何在,他是一概不知。
  後來他們穿了山谷,當行至一片樹林深處,那幫人中有個叫「地鍋雞」的停下來,一會這邊看看,那邊瞧瞧。還不時拿著一根鐵杵一樣的東西在地上亂插,他在地裡倒騰半晌,對領頭的東哥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那東哥當機下令就地挖洞。
  幾個人挖得滿頭大汗,忙乎半天,最後終於是挖穿了。奎五原本不願下去,說是他一個帶路的只管引路,他們的事他就不參和了。可怎料那幫人不允,竟然拔槍相逼,他迫於無奈只好跟著下來。腳下剛著地,周圍昏暗,他只簡單掃視一圈四周,也不知是誰從後面給了他一槍托,便昏了過去。
  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這石室裡了,他原先下來的地方是一間四方的地宮,面積比這些石室大多了,他在昏迷的一瞬間,還隱隱約約看見一尊神像。後來他就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在這石室中亂鑽,已經被困了十幾個小時了。
  後來無意中發現有間石室,離地三米左右的地方有個凹槽,大概有一口棺材大小,凹在牆壁裡。他踩著牆壁上錯落出來的石塊邊沿,艱難的攀了上去,那裡面什麼也沒有,僅僅是個凹槽。昨晚沒睡好,加之一路趕來又精疲力盡,他躺在上面準備休息一會,不想卻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後來被大歲鬧得響動聲給驚醒後,這才順著聲音摸了過去,見我正在偷聽大歲和鬼影竊竊私語,便劫持了我。
  聽他說完,我這才想起和大歲在一起的那黑影,忙問他:「剛才在那間石室,你在和誰說話。」
  「糟糕!」只見他一拍大腿,便朝來時的石門拔腿而去,我和奎五互視一眼也連忙跟了過去。
第十五章 六壬盤宮
  我們一路小跑,跟在大歲後面,又回到他與那鬼影先前待過的那間石室。只見他站在石室中央,兩手撐在膝蓋上,盯著地上孤零零的火把桿子,歎了一口氣喃喃的道:「遲了,還是被他跑了。」
  「他是誰?」我上前問他。
  「和俺們一樣。」他撇了一眼我和奎五。「只不過,他困在這裡的時間,要比俺們長上許多,時間長的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有多久了。」
  「啊!」我嘴巴張的多大。「那他吃啥喝啥,靠啥活下來的?」
  「他就是個瘋子哩!」奎五插過來說道:「要不是俺還有那麼兩把刷子,早被他給吃咧!」
  原來,這奎五在這石室中亂鑽的時候,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就偷襲過他。當時他的手電快沒電了,正在那摸黑換電池,這剛換好一打開,一道黑影突然就撲將過來。他一時沒有防備,被那黑影撲個正著,那黑影抱著他的身子,上來就要往他脖子上咬。雖然奇襲得手,但那黑影身子骨弱,奎五當下手上用力一撥,腰板一挺,將黑影甩將出去。正待他爬起來準備予以還擊,那黑影早已逃之夭夭,沒了蹤影。
  「難道那傢伙靠吃不幸困在這裡的人為食!」我聽奎五說完,不免心中一顫,又朝大歲問道:「他到底是人是鬼,你看清楚了沒?」
  「廢話!」大歲霎時臉色一沉。「俺是誰!這是人是鬼,還分不清楚?」
  「那你當時在和他說什麼?」我又問道。
  「他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了,問他什麼,他都說不知道。」大歲拔起地上的火把桿子,朝那鬼影先前蜷縮的角落走去。「他對這裡非常熟悉,閉著眼都能在這些石室中穿梭自如,完全不用絲毫的光亮。俺也是好不容易才制住了他,本來想從他口中問些關於這裡的事情,誰成想,完全是對牛彈琴。後來俺發現他雖然口齒不清,說不出一句讓人能聽的懂的話來,但手下卻在地上用手指亂畫著什麼,我上前一看,還沒來得及琢磨,就忽然聞到一股顯鬼水的味道,從身後飄來。」他轉過身來,指著我的鼻子。「俺就知道是你小子出了事,順著氣味,就連忙追了出去。」他將火苗照向地下。「你們來看看,他當時在地上寫的是什麼?」
  我和奎五聽罷,雙雙上前伸頭一看,只見有人用手指在泥地上畫出了三個扭扭捏捏的漢字。「山、魚、身。」我皺著眉頭念出來,左右橫豎,各個方向都看過,實在是沒明白寫的是什麼意思。
  「什麼玩意兒!」大歲隨即用腳踢了我一下。「還他媽是讀過書的人,瞅好了,那『魚』和『身』是一個字好不好。」
  「一個字!」我又定睛看去,只聽奎五在一旁喃喃自語,突然身子一怔,聲音有些顫抖的朝大歲問道:「你說的可是那山鯓?」
  「山鯓,什麼山鯓。」我被他兩弄的完全摸不著頭腦。
  「那幫人沒騙俺們,是俺們聽錯了,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山神廟,而是山鯓廟。」大歲又將火把桿子重新插在地上。「這『神』和『鯓』讀音差不多,要不是那人寫出來,俺怎麼也想不到這裡是山鯓廟。」
  「這可咋辦哩!」奎五臉色頓時變得有些扭曲起來,盯著地上,那微弱火光照耀下的兩個大字。「傳說俺還是聽過的,這入了山鯓廟,必死無疑咧。」說完他竟噗通一聲,兩腿一彎跪在了地上。「娘啊,不孝五兒下來陪您啦!」
  「幹什麼這是。」大歲一把揪起奎五。「你說你都幾十歲人了,能不能穩重點!」
  「這橫豎都是個死咧,俺跟俺娘先報個到啊。」奎五這時的聲音已經有了幾分哭腔,兩腿不住的哆嗦著,站都站不穩。
  我楞在一旁,就跟看大戲似的,這奎五少說也有四十多歲了,沒成想卻跟個孩子一樣。我見大歲把奎五扶到牆角坐下,便連忙上去問他:「這山鯓是什麼玩意兒,我們到底還能不能出去?」
  我看著奎五那面無血色的驚恐樣子,心中不免受他感染,也慌張起來。
  「誰知道呢,俺也只是聽說,哪有人真的見過山鯓,就算有,也肯定都死了。根據傳說,上古時期南海中有群生活在海裡的漁族人,耳後長有能在水下換氣的鰓,在當時沒有船舶的情況下,可以在海上自由出入,常年不上岸。他們能將雙腿插入一種身形巨大的大魚口中,借助大魚的身體,在水中遊行自如,靠捕食魚類為生,在海中宛如鬼魅一般。後來此事傳入當時的天下共主大夏王的耳朵裡,大夏王遂命人前去獵捕,將這些人抓捕回來後圈養在宮中,當成怪物飼養,至於大夏王為什麼要圈養這些漁族人,世人就不得而知了。」大歲扶牆坐下來接著說道:「後來有幸留在海上的同伴,為了解救被抓去的族人,竟然在一夜之間,全族上下皆變成了魚頭人身的怪物。它們衝上岸來,直取大夏王的都城,救出同伴。但在返回南海的途中,不敵大夏王召集而來的精銳兵馬。在前往海上的道路全被封死的情況下,只得紛紛隱入山林,成了後來世人口中的山鬼。」
  「這山鯓原先只在天下山林中隱居,靠捕食各種動物為生,但久而久之,魔性高漲,性情大變,真的成了為禍一方的怪物。它們成群結隊,過著群居的生活,平時待在深山之中,待到捕食的時候,便由成年鯓王帶領,常常攻擊人類的居所,衝擊山下的村莊和部落。這山鯓性情生猛,嗜血成性,加之身材低矮,十分靈活,而且還極為狡猾,根本獵捕不得。」當他說到這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他和教授在洞裡看見的那個人影,還有這石室迷宮中的那節腿骨。
  「流傳了幾千年的山鬼吃人的故事,最早說的就是這山鯓,後來古人為除鯓患,常常不惜重力,請仙道神人於深山老林中設計建造六壬盤宮。這盤宮修建於地下,地上建造一座山神廟,廟裡供奉著手持三叉鋼戟的山神像以鎮神盤,從外面看,與普通的山神廟並無兩樣。這深藏於地下的六壬盤宮,以壬辰、壬申、壬子、壬戌、壬寅、壬午六壬為方位,由天、地、神、人四盤組成。盤宮入口設在廟裡,古人將豬狗牛羊等活物放置於入口處,山鯓一旦進入盤宮,就會被活活困死在裡面,絕對出不去。」
  「絕對出不去?」我心中驚駭,體內寒意驟然升起。「你的意思是,這什麼盤宮,是只能進不能出?」
  「那也沒那麼玄乎。」大歲撇了一眼一旁傻楞著的奎五。「這裡是古代羅部落活動的地方,教授不是說什麼靈山十巫之一的巫羅是部落首領嗎,這巫羅定是精於此道。」他環顧四周接著說道:「這座六壬盤宮,極有可能就是古羅國的子民修建的。其實世人把這六壬盤宮傳的神乎其神,說白了,也就是利用一種古老術數演變而來的循環迷宮罷了。通過某種視覺與感官的欺騙,讓人墜入其中,暈頭轉向,不斷循環往復。其實只要懂得推算六壬排盤的法則,想破此盤,也並非難事。」
  我聞言心頭一喜,一把抄起地上的火把桿子,將匕首遞給他,他愣著兩隻眼睛差異的盯著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你幹什麼?」
  「趕快算啊!」我焦急的說道:「你用匕首做筆,我給你掌燈,就在這地上算,早一點推算出出路,我們也好早一點出去啊!」
  「俺沒說……俺會算啊!」他臉上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你……」我將火把桿子重新插入地下,收起匕首。「你不會算,在這神神叨叨的說這一大通的幹啥?說書呢你!」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俺們下地的也講究個文盜武夫。這尋龍點穴,術數推演那都是文人幹的事,俺是負責打洞、下地、排難、摸寶的武夫。知道那幫人為什麼能在這盤宮中來去自如嗎,那個叫地鍋雞的就是個文盜。」他當下歎了一口氣。「若是那李大仙現在在這裡,這六壬盤宮對於俺們,那也不是啥難事。」說到這,只見他又做了個他獨有的甩頭動作。「不過,俺雖沒他們那能耐,可是這六壬盤宮的原理,還是略知一二的。」說完,他便起身,拾起火把桿子,招呼我們跟他走。
第十六章 寶哥的煙
  我和奎五跟在大歲身後,只聽他一邊摸著石牆一邊嘴裡還念著數,然後用筆在手臂上寫著什麼,每過一道石門的時候還用匕首在門邊刻畫著什麼。我上前一看,只見他刻了一個數字在門邊,便問他:「你刻的什麼玩意兒,這門邊不都已經有記號了嗎?做那麼多記號幹什麼?別到最後都分不清是哪對哪了。」
《尋羅秘事》